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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瑾萧想憋住笑,却是力不从心,他连忙以咳嗽声掩饰自己的笑意。“你在干嘛,本少爷的袜子有如此难闻吗?”
葵月看着自己的手,眉头蹙紧,她好想洗手。
“你在干嘛?”赢瑾萧斥喝一声。
葵月回过神,这才想起他的问题。“少爷闻过牛粪味儿吗?”
他斜睨她一眼。“你是说我的袜子像牛粪吗?”
“不是,我大气不敢喘一下,怎么可能闻到少爷的臭袜……奴婢是说,牛粪严格说来也不那么臭,有些地方还拿牛粪当燃料烧,可不臭并不代表就有人想靠近闻。”她言之凿凿地说。
他拉起裤管,将双脚浸到热水里。“你见识倒广。”
“都是听人说的。”她轻巧地带过。
他微微一笑。“是吗?”他顿了一下。“去把袜子捡起来。”
她实在不想赤手抓他的臭袜子,于是问道:“少爷还有什么要洗的衣裳吗?奴婢一并拿出去。”
“该拿的都拿走了。”之前已有丫鬟进来收拾过。
葵月走上前,万分不情愿地掏出自个儿的帕子,原本是想用他的衣裳包袜子的,如今只好舍弃这条帕子了。她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瞧见自己以帕子裹手,而后屏住气息弯身拾起白袜,接着仓皇地奔出内室,彷佛手上拎的是发臭的死老鼠。
一到外头,奴婢们又迎上前,这时她也没心思骂她们为何还在这儿,急忙要姞安把袜子拿去处理掉。
“也别洗了,拿去丢掉。”葵月抖了下。“袜子也一块儿丢掉。”
奴婢们笑了开来。“小姐,也没那么臭嘛!”
“要说臭,阿清那才叫臭,上次他满身大汗的站在奴婢身边,活像刚从屎坑里打滚回来。”
姞安的话让三人又是一阵笑。
“奴婢拿去洗洗。”荣粟说道。
“不用洗了,少双袜子没人会注意的,就丢掉吧!”虽然知道说了也没人听,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又讲了一次,“你们别在这儿,快回去。”她转身再次回屋。
原本闭目养神的赢瑾萧在感觉她走近时睁开双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葵月愣了下,如果她将袜子拿去洗涤,现在进屋是快了点,都是那双臭袜子把她的思维搞混了。“奴婢……把它放在外头,想着先进来伺候少爷。”
“你还真有心。”他扬起眉。“一会儿把水端去倒掉,你就能回去了。”
“是。”她应了一声。
赢瑾萧倚着凭几,拿起书翻阅,葵月瞄他一眼,在他翻页时,出声道:“奴婢能跟少爷求件事吗?”
他自书上抬起眼。“什么事?”
“过几天是我父亲的生日,奴婢想出去买个东西,盼着捎回去后,他见了高兴,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他瞧她一眼。“这事你只要同王嫂说一声就行,不用特地请示我。”
“若是奴婢去跟王嫂说,她是不会答应的。”葵月故意长叹一声。“不知为什么,王嫂不喜欢奴婢。”
“是吗?”这他倒有兴趣了。“王嫂在府上也有十五年了,我记得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大概是奴婢无意中得罪了王嫂却不知情。”她搪塞地说。
他似在思考她的话,一会儿才道:“明天我会跟王嫂说一声,让你出府。”
“谢少爷。”她露出笑。
翌日,葵月来到市井买寿礼,当她走出店面时,忽然瞧见惠文正往茶楼走去,她本能地退回店内,站在门口的阿清注意到她奇怪的举止,问道:“小姐,怎么了?”
“是惠先生。”她为他指方向。“穿绿袍子那个,正走进畅怀楼。”
阿清点点头,这才知道惠文的长相,一直以来他只听过他的名,没见过他的人。
“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他们还是快些回去为宜,若是让惠先生撞见小姐,那就麻烦了。
“嗯!”葵月点点头,刻意走了反方向的路,走了几步后,她忽然想到个主意。“阿清,你去跟着惠先生,瞧他在哪儿落脚。”
“可小的不能丢下小姐一人——”
“我一个人好得很,快去。”她朝他皱眉。“这事很重要。”
阿清迟疑了一下才道:“小的先送小姐回去,一会儿再过来。”小姐性子鲁莽,万一他不在身边因而惹了麻烦可不好。
“若是他中途走了呢?你上哪儿找人?”她反问。
阿清只好让步说:“那小姐可要答应小的立刻回府。”
“我本来就要回去。”她挥手示意他快去。
阿清这才转身往茶楼的方向走,葵月边走边碎碎念着,“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既然事情都戳破了,再躲着也不是办法,舅舅那儿希望没事才好……”一想到这儿,她便心烦起来。
“若是舅舅那儿有麻烦,我在这儿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咬紧下唇。“应该回建州才对……”她揽紧双眉,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做。
“或者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赢公子,要他配合我演场戏……不行,依他的个性,如何肯受人摆布,他没理由帮我,再说,我在他府上潜藏了这么久,他说不准会因此很恼火,想着我设了圈套让他往里跳,他一定更不肯帮我。哎呀!真是麻烦,还是……依照原定计画,让他自个儿发现?”
她长叹口气。“计画太多也累人,真不知该用哪个才好?”她的头都要昏了。
葵月漫无目的的走着,想着有无更好的办法,没想到回过神时,已来到赢府经营的朝翠园附近。她瞧了瞧四周,发现街上的茶庄挤了不少人。
她好奇地张望着,发现这条街上的店家都在让人试喝春茶,她勾起笑,跃跃欲试。在建州,茶商每年都会办这类的活动,甚至还有茶宴、斗茶,藉以抬高买气。
“这几个月一直待在赢府没出来,都忘了有这样的好事。”她高兴地走进一家人群较少的店,发现这店有些破旧,店内的光线也不甚好,有些阴阴暗暗的,细闻起来还带着些许的霉气,难怪上门的客人少。
“小姐,要买什么?”店里的伙计上前招呼,这伙计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穿著一袭深青的上衣,下身是白裤,小腿是蓝青色的绑腿。
“我想先试喝看看。”她示意伙计泡茶。
“好的。”伙计拿起包在纸囊里的茶饼,捶碎后将之放入碾中,双手握着轴刀,以木堕在碾槽内来回转动,将茶叶碾成细末。
“这样就行了。”葵月出声阻止伙计将茶叶碾的更细。“再细就成粉了。”
伙计将茶末放在罗合里过筛,而后拿起汤瓶(细高的水瓶)烫了烫茶盏,让茶杯温热,再取出茶匙,从罗合中舀出适当的茶末放进茶盏内,一手高举汤瓶,将少量热水注入茶盏中与茶末调匀后,再一边以茶匙环回搅拌,一边冲入沸水,这时盏面开始浮起汤花(泡沫),伙计放下汤瓶,将茶盏端给葵月。
葵月瞧着杯面的汤花有些黄黄的,因为茶叶碾得太细,所以粉末状的叶屑也夹杂在期间,她在心底叹口气,这杯茶实在不合格。
瞧着伙计一脸期待的面孔,她只得硬着头皮试试看。她以杯缘接唇,杯面迎鼻,香味齐至,她轻啜一口,将茶汤、汤花、茶末三者一起喝入口中,微微地焦味让她皱一下眉。
她放下茶碗,舔了舔唇,想将涩味去除。“这是浙江日铸茶。”
伙计张大眼,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姐好厉害,是日铸茶没错,你……你是第一个猜出我泡……泡的茶,我太……太高兴了。”说着说着,脸孔已涨得通红。
“可是这品等不好。”她叹口气。“还有,茶也焙得过头了,茶叶上有焦味。”
“真的吗?”他紧张的瞪着桌上的茶杯。
“我想你再练习练习就会进步的。”见他一脸忐忑,她只得出言鼓励。
“我会的。”伙计露出笑。
葵月笑着转身走出店门,在街上瞧了会儿斗茶后,走进赢府经营的朝翠园。朝翠园一、二楼是贩卖茶叶的店面,三楼则是赢瑾萧与人谈生意之所。
她不确定自己来这儿做什么,万一让赢瑾萧瞧见,她恐怕又得想一番说词,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她现在就是要引起赢瑾萧的注意,所以若能因此更加深他的疑心,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再者,她还没来过朝翠园,实在难掩好奇。
一想到此,她便肆无忌惮地开始闲晃起来。这儿大部分的茶她都在赢府喝过,所以她将心力全放在店内的摆设及布置,只是店内的客人实在太多,她一直没办法顺畅地走动,只得往二楼走去。一上二楼,她就松了口气,因为这儿比起一楼的拥挤,几乎可说是空旷的,而且摆设与装潢也高级许多,许多架子上摆了精美的茶具,就连这儿的顾客都比一楼的要体面许多。
“小姐,要买些什么?”其中一名肥胖的伙计迎了上来,打量她一眼后,原本热情带笑的脸瞬间淡了下来。
瞧着他的表情,葵月明白自己寒酸的穿著让他失望了。“有宝云茶吗?”
“有,小姐想买多少?”
他眼中的讥诮让葵月心头不快。“要买也得我先尝过再说。”
“我们这儿还没人抱怨过不好喝——”
葵月打断他的话。“怎么,这儿的茶不能尝的吗?”
“当然行。”王五领着她往前,嘴上还不忘唠叨一句,“又是个来骗喝的。”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王五走到柜台后,从柜子里拿出茶罐内的纸囊。
葵月瞧着他熟练的将纸囊里茶拿出碾碎成米般大小,再放入罗合筛过,一边瞥了一旁在风炉上烧着的茶镇。葵月瞧着热水像腾波鼓浪一般翻滚,眉心不由得蹙了下。
王五舀了一瓢热水备用,而后拿起竹荚搅动茶镇内的热水,一手则以量匙将过筛的茶末倒入搅动的热水里,最后在将先前舀起的热水倒入翻滚的热水中止沸。王五拿起茶巾,将茶镇端离风炉放在交床上,而后用瓢舀茶分入茶盏内。
“小姐,请。”
“这茶的沬饽不均匀,重倒一碗。”葵月扬起下巴,他草率高傲的态度让她很不高兴。
王五挑眉瞧她一眼。“小姐是来找碴的吗?”
“沫饽有薄有厚有细轻,讲究的是匀,你这样胡乱舀一瓢,能喝吗?”她瞪着他。“我这人最讨厌人家不认真,你若好好做,就算做的不好,我一样喝下去,可你摆着姿态,我就要教训你。”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见她一副当仁不让、替天行道的模样,王五露出讥讽的笑,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时,在二楼的客人因为争吵声而向他们这儿望了过来。
“泡茶的水有三沸,你可知道是哪三沸?”葵月问道。
“这我自然知道——”
“我想你也知道,可我从方才至今,瞧得就只有一沸,像万马奔腾一样。”她冷哼一声。“你明知而故犯,我就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怎么了?”黄子年走上前了解状况,他是负责二楼的管事,四十出头,身子瘦长,像鹤一样。
“小姐对我泡的茶不满意。”王五出声说明。
“有什么问题吗?”黄子年转向葵月。
“他态度不好,泡茶也不用心。”葵月突然灵机一动。“所以我决定跟他比试一下。”
“比试?”黄子年一愣。“小姐想与他比试泡茶吗?”
王五轻轻一哼,觉得她真是不自量力。
葵月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端起方才他泡的茶喝了一口,眉头随即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