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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呃……”她合上书,竟然嗫嚅。“已经很晚了,我……嗯,我必须回宿──”一边站起来。
“再待一会。”他握束住她搁在桌上的手,牵阻住她。
“可是……”
“再坐一会,我想多看看你。”
都已经看了两小时,她也不安了快两小时,这还不够?
她微微蹙眉,自己都没察觉。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心。“我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陪陪我,真的这么为难?”
把她问住。
“我不是!我──”唉!他这么平和,她反倒坚持不起。微微轻叹,叹得万般无奈。“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再多陪我一会。我要的,就这么简单。”
好吧。陪就陪吧。
气氛太宁谧,突然让她觉得,破坏了太不该。
她重新坐下。他的手还握著,她挣动一下,想抽回手,不料他握得更紧。她抬起眼,撞上他搜索似的眼神,心底没来由一慌,忽然间承受不住,无法与他对视。眼眸一低,低垂下几分无缘故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他们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夜色衬成底幕,玻璃窗成了明镜,清楚无遗照映出她那一低头的疑似羞红,与他那一握手的强悍霸道中的疑似温柔。
“谢谢。”低得略沉的静静嗓音。
却轻击她心田一下。无法不诧讶,掀起浓密的睫眉,盯望住他,好似从不认识他。
江海深?!他居然在跟她道谢!
“很奇怪是不是?”性格英俊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我也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这样的江海深,何澄空有点不习惯。连带让她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奇怪。
“你能不能放……放开我的手……”甚至无法完整不结巴说一句话。
他轻轻松手。她迅速一缩,将手藏到桌子底下。
“看书吧。我不会打扰你。”
教她怎么看得下?!
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困难了。迷惑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他就真只是要她在他身旁陪陪他那样,放松力气靠著椅背,不再说话,静悄地看著她。
她的心思根本完全不可能在书上。无法不在意他的注视,更无法不敏感他目光那无形的轻抚。
窗外楼底下,监看著这一幕的荆筱梨,脸色铁青,双手紧绞著她质地高级的裙缘,绞出了裂缝,艾玛玉几个人互望一眼,替她不平,说:
“筱梨姐,会长只是一时迷惑,不可能真的看上她的。何澄空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跟筱梨姐您相比。”
“是啊,筱梨姐。您跟她,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上的烂泥,她根本及不上您的一根头发。”
梁兰说:“看样子我们上次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她才敢再这么嚣张!”
“太可恶了!那骚蹄子居然敢明目张胆勾引江会长!”
“我看再不给她一点教训尝尝,让她明白厉害是不行的。”
祈圆圆说:“可是她现在有江会长撑腰,早先那些人都没人再敢动她,她才得意的!”
“明著不行,不会暗著来啊!”
几个人看向荆筱梨。
荆筱梨松开绞紧的拳头,优雅地掠掠发丝。说:“我只要海深明白,勾引他的是怎样的贱货,他就不会再被她迷惑了。”
“筱梨姐,你的意思是……”
荆筱梨撇撇嘴,目光射向林漾。“林漾,你觉得怎么做才好?”
林漾震一下,抬眼看看三楼的方向。歪头想想。“让何澄空退学?”
“那太便宜她了!”
“那么……”林漾踌躇著。她是恨何澄空没错;何澄空没资格过这种好日子,她应该受受她受过的那些羞辱欺侮。但……
“林漾,你可别心软。”梁兰说:“别忘了,她是怎么不要脸地利用宋晴学长、勾引宋晴学长的,害得宋晴学长跟江会长失和。”
听见宋晴的名字,林漾心一紧,反望梁兰。
“那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我是有个主意。不过,要靠你将她引出来。”
林漾点点头。
荆筱梨说:“说吧。”
梁兰笑嘻嘻,十分得意地说明她的计画。
艾玛玉听了说:“这个主意好!她那么骚,喜欢到处勾引男人,就让她骚个够好了。”
“这样好吗?”女王语音有些犹豫。
“这样她才会知道厉害!到时别忘了帮她多拍几张角度好的照片,校园里每个人都拷贝发一张。”
林漾没跟著得意的笑,但也没有反对。
荆筱梨眨眨水汪汪漂亮的大眼睛,轻描淡写说:“找几个人教训她就可以,其它的,不必太过份。拍了照片,公布一两张就可以。懂吗?”
“是的,筱梨姐。”
荆筱梨高高在上地点个头,目光仰上三楼那扇窗,窗里那两帧身影一如先前的安静相对,目光丝般的交缠。
她不禁握紧拳忿怒地轻抖起来。
坐在那位置,让江海深那宁静深沉的波光注视轻抚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江海深是她的;有资格让他那样凝视的人也只有她才对!
等著吧!何澄空。
她要让她彻底知道,胆敢跟她荆筱梨作对,爬到她头上来的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她恨恨地转开身,不再望那方向一眼。
如常地捡个后面角落的位置,刚坐定,前面的人回头看她,竟是邵琪。何澄空有些讶异,倾倾身,说:“你怎么跑来,这种初级生的课?”
“闲著没事,来上著好玩。”邵琪说:“你看起来过得似乎还不错,神清气爽。难怪,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一话双关,似暗示著什么。
“爽个头喔!”何澄空回个白眼,脱口说了句粗话。她已经收到她母亲的信,说税务局的人还了她清白,还跟她道歉,弥补她精神损失;至于那个男人,原有些小麻烦,现在一切也有惊无险,回到轨道。
看得她暗暗心惊。所谓的权势是那么一回事。江海深也不过才多她几岁,虽然她知道他在桐梧呼风唤雨,感受还没那么深,毕竟这封闭的环境,一切容易扭曲变得不正常。现在,她忽然觉得像在看出剧,越发地觉得不真实,却又清楚地明白那不是戏,而是真实。所以邵琪再来开这种玩笑,便一点也不好笑。
“原来你也会说粗话!其实老实一点,被江海深看上有什么不好?大家光羡慕你都来不及,也没人敢找你麻烦了。”
“你特地跑来这里说这种无聊的事吗?”何澄空一阵不耐,起身收拾东西往外走,没心情上课了。
“这种事一点也不无聊。”邵琪跟出去。“我在这里这么久,多亏我明哲保身,而且功课好,得校长庇护,所以一直平安无事。好不容易,很快我就可以解脱了,就做一点好事,给你点劝告。除非你逃得出这里,要不然,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总该明白。”
“是的。我受教了。”
“实在说,如果是宋晴还好,江海深那个人……就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了。你要当心一点。”
“当心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荆大美人啊!”邵琪才起头,远远看见艾玛玉一伙人,表情一皱,摆手说:“反正你当心一点。我得走了!”转身匆匆走开。
何澄空自然也瞧见,不多追问,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开,免得碰上不想碰上的。
“澄空。”结果在回廊撞上了宋晴。
“宋晴。”宋晴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但还是很阳光,一笑整个周遭都灿烂起来。像他这种人,连黯淡时都比满月明亮。
“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好不好?”
“还不错。”何澄空微微一笑,宋晴有阳光的特质,这种特质容易令人觉得温暖。与江海深截然不同。江海深像阴郁黑云厚重的暴烈天,总有一种潜在的威胁。“对了,我母规没事了。多谢你的帮忙。”
“不必谢我。其实我根本没能帮到你什么。”宋晴苦笑。
“你别这么说。”
“这是事实。我没海深那种魄力,也没海深那种强悍,我甚至没勇气与他撕破脸。”笑容更涩更苦。
“你有他没有的──”何澄空脱口替他辩解。“我是说,你有很多优点的。你会为人著想、不会咄咄逼人,更不会强人所难──”
“而我就不会替人著想,只会咄咄逼人且强人所难是不!”由后头冷不防插进江海深冷冷又犀利的不满。
何澄空与宋晴都没注意身后的动静,江海深冷冽的哼声蓦然穿进来,两人一时怔诧住,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走到他们中问,脸色是有些阴沉,倒也没有暴跳如雷。
“宋晴。”口气虽冷,但并不激烈起伏。“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是够清楚了。”宋晴苦笑,直视他。“你放心,海深。我跟澄空纯粹只是朋友而已。”就算他有任何心动,也已太迟。“倒是你,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哼!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罢了。”
江海深又哼一声,宋晴见状,也不多说了。
“那我先走了。”轻轻对何澄空点个头,回身走开。
剩下何澄空在那里,面对江海深,还是不知说什么。江海深似乎也不打算说话,就那么跟她耗著。只是,气氛虽沉,奇怪的却并不难堪,周围的嘈杂反而凸显两个人氛围的宁谧。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最后,还是江海深先开口。还是那种略带深沉、若有所思的注视,并没有任何忿气或怒焰。
“我……”原以为他或许不知又要怎么威吓她,意外地听到他如此平静的语气,何澄空心田忽地一软,觉得温温的,不提防,说:“我跟宋晴只是朋友。”
并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不防这么说。特意在解释似。
江海深紧绷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脸庞一低,俯近她,低低俯看,一直看进她的目光深处之中。
“江──”
“嘘。”他捂住她半散嫣红的嘴唇。“别说话,让我这样看看你。”这些天他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弄不清那种感觉心情,不断想见何澄空,见了又不知能如何。一股古怪的心情一直在干扰他。
让他想多这样看看她。
他看得那样专注,像企图看出什么,完全不在意周遭来来往往的人潮。何澄空却敏感醒觉,十分清楚来往的人群的注目。但她无法在乎那么多了,自觉性地感受到江海深专注深切的目光。那波光不断将她吸了过去,同时又深透进她的眼眸底,将她的目光完全覆盖占满。
直到,她眼里只看到了他一个人,只剩下他一个人存在。
就那样,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手与手分离,身与身相距,可眼与眼交缠,波光流动,交织著无言的缠绵。
“最近,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低头专心写著报告的宋晴听著抬起头,看著斜前方。江海深坐在他斜前方的桌子上,朝向他这边,却没有看著他,转头望著窗外。阳光从窗户穿进来,斜照在他脸上;迎著光的深沉双眼微微眯起,浓直的眉也稍稍揪紧,尘灰在他身周打转,显得有种寂静宁淡感,有种轻微的哀愁感。
的确,光这一点就很奇怪。
“怎么了?”露出寻常青春少年愁思的表情神态的确不像是他认识的江海深。
江海深回头转向宋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不确定过。“
有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