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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慢慢沉下,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释然。
“仅是如此?”
“枫红,别得寸进尺!惹急了我,后果不是你能承担!”行歌像是动了怒,不耐烦地喝道:“快走!”
再没听到枫红的声音,她的身子被他横抱起来,走进了别馆后面他的寝室。
他将她放到软榻上,解开了刚才制住她的穴道。
“第一次见你落泪,是为了枫红,还是为了孙不老?他们都配不起你珍贵的眼泪。”
感觉到他用丝绢为她擦眼角,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流泪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是不是每次我离开你,你都会这样把我留下?”
他还是那样优雅地微笑,“是啊,光影一体,我当然不能让你走,你若走了,心中还怀着对我的怨恨,日后无论我怎么解释你也听不进去,所以现在我必须把你留住。”
初舞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想在其中找出一丝让她能感觉安慰的真情,但看到的,却还是一片迷离的雾气。
终于,她哑哑地开口,“我要成亲了。”
他的眼波像是抖动了一下,“哦?”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句。“昨夜君泽和你求婚了?”
她平静地说:“王爷去算过我们的八字,说是今年成亲最好,爹也不会反对,君泽向我开了口。”
行歌还是平静地直视着她,“你怎样回答?”
她深吸口气,反问:“你说呢?”
他深深地凝视了她许久,忽然古怪地一笑,“那么,要恭喜你了,夏姑娘,恭喜你即将成为吴王府的小王妃。虽然君泽还没有王爷封号,但自从他娘去年病故之后,王妃之位就一直空悬,你这个王妃之衔已是指日可待。”
他一本正经地掐指推算,“现在是春花烂漫,若是现在成亲,隆冬时节说不定还能为王爷添一位子嗣,到时候王府就更加兴旺了。你爹的官衔也许还可以再升几级,夏家托你之福跃登龙门,从此光耀后人,功德无量啊。”
这都是何等残忍冷酷的句子,听在她的心头就如一把把锋利的寒刀,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
“多谢行歌公子的盛情,承您吉言,但愿我能做到。”
她从床上翻身而起,但是刚才因为被点穴而阻断的血脉血液还没有完全活络,身体僵硬差点从床上滚落。
他猛然从后面抱住她,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他的话如迷音幻影,“初舞别嫁,与我并肩武林,笑傲一生,不好吗?”
她的心魂悸动,语气却故做冰冷,“你要的,只是一个并肩而行的知己,但我看不懂你、猜不透你,行歌公子,抱歉我高攀不上。”
暗中期待,只希望他再说一句震撼心弦的话她便回头。但是,等了良久,他都没有开口,原本紧揽住她的双手也缓缓松开,温暖的后背骤然陷入了一片空旷的冰冷。
“姑娘好走,恕我,不远送了。”亦近亦远的,如此冷漠寡情的一句告别。
她的手指轻颤,竟不敢再看一眼他的眼神,脚步虚浮地移出房间。
若是可以,但愿她能呕出一口血给他看,让他看她的心到底伤到什么程度。
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十年的相随,竟在一朝分别。
原来光与影,无须苦苦纠缠,因为它们──原本就分处两个世界……
第六章
接下来一个月内发生的事情,让初舞更加始料不及。
枫红居然识破了行歌的计策,联合孟如练,反将行歌困在他的落枫草舍。
枫红将计就计对行歌下迷药的那天,她也在场。她知道枫红要做什么,因为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学习,她已经成了江湖上用毒用药的高手。
所以,当枫红成功制住行歌,得意扬扬地宣告说,是他在换影剑剑柄上下了附骨销魂水的时候,她并不意外。只是……她从未见过行歌如此愤怒,如此悲痛。
愤怒是来自于惨败的羞辱感,悲痛却是缘自她袖手旁观的背叛。
她接受枫红要她当信使传话给王爷的提议,临走时,听到行歌咬牙切齿地说:“这件事若我有失算之处,就是不应该轻信女人。”
她的心霎时抽紧。原来他怨恨得如此深刻!
初舞脚不沾尘地奔到吴王府,吴王刚刚下朝。这几年他们很少碰面,王爷乍然看到一个青年公子冲到自己面前,竟没有认出她,轩眉深蹙,喝道:“什么人?”
王爷的护卫一下子将她围在当中。
初舞站定,凝视着吴王,“王爷,是我。”
他定睛看清,略有些惊疑,“你?你怎么会这时来这里?”他的视线扫了她身后一圈,像是在找行歌的踪迹。
她低声说:“我有密事必须见您,王爷可否移步说话?”
见她面容凝重,吴王点点头,挥手撤去护卫,带她转进一间小小的偏房。
“行歌应该和你说过,不要在白天现身王府,否则对你我他都会不利。”他看着她,从她的神情中已经猜到些什么。“出什么大事了?”
“行歌……被枫红制住,留在落枫草舍。”她轻声的宣告却像炸雷令吴王大为震动。
“什么?你说错了吧?行歌明明告诉我说,他今天会拿到枫红的换影剑!”他不信。
初舞说:“本来他是这样计划,但是枫红看透了他,而且……还有个行歌信任的人帮了他,所以,行歌才失了手。”
“行歌信任的人?”吴王的眉心蹙成深沟。“什么人会背叛他?”
浓浓的杀气让初舞浑身打了个寒颤,转移了话题,“王爷,枫红要以行歌的命换孙不老将军的平安。枫红说,会在草舍内等您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就不能保证行歌的平安。”
“混蛋!”吴王气得手脚颤抖,破天荒骂了一句脏话。猛然间,他大踏步走出房门,喊道:“来人,集起人马,即刻随我到山上平乱剿匪!”
初舞静静地看着他布置。她应该是焦虑紧张,惊慌失措才对,但是她的心却异常地平静。
或许是因为她相信枫红不会对行歌真的不利,而王爷,为了行歌,也必然不会将孙不老置于死地。
王爷与行歌之间,有一层外人不知道的秘密,即使是她都不甚清楚。在许多年前,有一天她去看君泽,他忽然问了她一句话──
“初舞,你觉得,我与雾影的外貌有没有相似之处?”
当时她不太在意,顺口回答,“你是你,他是他,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是吗?”君泽怔怔地说:“昨天父亲居然对着我脱口叫出雾影的名字,发现叫错后很是尴尬。”
“你们都是年轻人,身材也差不多,看错了没什么的。”
“可是我娘对雾影充满了敌意,我只知道他是我父亲故人之子,却不知道那位故人是谁,雾影到底从哪儿来?”他忽然双眸亮起,“初舞,你说,我和雾影会不会真的是血脉相连?”
她愣了一下,笑道:“你一定是传记杂文看多了,才会有这种念头。若王爷真有这么一个儿子,为什么要他长到十七岁才接回王府?为什么不让他认祖归宗,还偏偏只是认做养子?那不是对他很不公平吗?”
“是啊,这样对他来说,是不公平。”
君泽喃喃念着,想出了神儿,而她早已转过脸去看窗外的梨花了。
时隔多年,初舞的心头忽然泛起当年这段记忆。为什么?是因为王爷对行歌的那份关切忧虑已经远胜于义父之责?还是行歌每每提及王爷与君泽的父子情时,那份惆怅万分的眼神?
君泽在内院得到消息,匆忙赶来,正好吴王已经率领人马将要离开。
“父亲,你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哪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父亲如此震怒地带领大批人马出门了。
吴王顾不得和他解释,丢下一句,“让初舞告诉你。”接着就带着人马如风云席卷而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君泽急急地问。
初舞回答,“行歌……被人制住,王爷正要去救他。”
“二弟?”他也变了颜色,“是什么人竟然可以抓住他?要不要紧?父亲去有没有危险?能不能救下他?”他顿足道:“我早听说江湖事情乱且危险,一天到晚为你提心吊胆,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出事。”
她垂着眼睑,“你放心吧,其实制住他的人也是我们的朋友,没有恶意。王爷去之后,应该可以解决这个事端。”
“哦,那我就放心些了。”他松了口气。
“还有……”初舞不知不觉中深深攥紧了手指,指尖嵌进掌心的痛感让她下定决心,扬起脸直视着他,“等这件事过去,我就和你成亲。”
他的身体震动,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初舞,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知道你听清楚了。”她努力微笑,“你不是说不要一生都在等待中虚度光阴?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再在江湖上漂泊了,若你还要我,我们就成亲吧。”
君泽眼中的惊喜渐渐弥漫开来,与四周瞬间飞起的春风融为一体。
他将她的身体轻轻纳入怀中,像是抱着一个很容易破碎的泡沫。
“我以为,终我一生都等不到这句话了。”他柔声低语。
但是初舞僵硬得好象一块石头,即使是如此温柔的风,都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可以吹彻心底的暖意。
心中所想要的,和身边所拥有的,并不是同一份感情。
这样违心接受君泽的爱,对君泽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但是,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她已陷入绝境,必须脱困而出,哪怕从网中撞破时会撞得头破血流,也好过禁锢而死。
或许,成了亲,心安定下来,她会发现君泽才是她最应依靠的那个人。
行歌也好,雾影也罢,都不会属于她。就让那个人,成为她生命中过往的一段记忆吧。
遗忘他,虽然很难,却仍要努力做到。
两天后,孙不老将军被释放。原因是吴王力保,圣上又怜恤他为国尽忠多年,就是有过,也是功大于过,所以命他即刻回边关镇守。
初舞知道孙家一定已经把这个消息传达给枫红,所以当夜她来到山顶的落枫草舍门前。
行歌正从草舍走出,大概是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他整个人从未像现在这样憔悴过,但眸中却燃烧着浓浓的恨意。
“这三日你所加诸于我的羞辱,来日我定当百倍奉还。”
她听到行歌恨恨地宣告,浑身打了个寒颤。他明明是看到她了,却从她身边如风掠过,毫不停留。
她追上去,看出他脚步虚浮,想将他扶住,却被他重重地推开。
“公子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他冷冰冰的声音像是陌生人。
“行歌,你恨我,我知道。”初舞固执地抓住他的手臂,“如今孙将军放回边关,继续为国家立功,王爷也出了多年的一口恶气,羞辱了孙家,这还不能如你所愿吗?”
行歌还是冷冷地看着她,“公子若是说完了,可否放手?我为人龌龊、心地歹毒,怕伤了公子干净尊贵的身体。”
她苦涩地淡笑,“这么多年,一直是你拉着我走,今天,我只想抓住你一次,以后等我成了亲,再想挽住的,就只能是丈夫的手臂了。”
初舞的手掌刚刚松开,即猛然被他攫住。
那双眼睛亮如鹰隼,一字字逼问:“你答应他了?”
“婚期定在下月初十。”她在他的眼中先是看到一抹绝望的疯狂,而后他的嘴角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