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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误会,”阿扎克的身子一翻,轻轻巧巧地立上墙头,“虽然他们都是我指派的,不过我可没指望他们能伤你,纯粹送给你暖暖身而已。”
“那这次又是什么意思?”
阿扎克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解释起来还真有点麻烦呢……你相信吗?在见到你之前我还只想单纯地找你玩玩。”
傅允修一言不发,只冷冷瞪他。
“可是在见到你之后我发现,哎呀,修怎么变弱了!你知道我一直对你的力量很感兴趣,如果你就这么一直弱下去,我上哪再找一个强劲的对手呢?所以要趁现在和你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可是修一直都不肯全力以赴,不过,在看到这女人凄惨的死状后,你也许会给我带来一些惊喜吧,只可惜你来早了点……”啧啧,真是失算。
“关她什么事?”傅允修不由蹙眉。
对啊,关我什么事?暂时还说不出话来的楼岚也猛瞪眼。
“你在装傻吗?那女人就是你变弱的原因。”瞧见两人的表情,阿扎克扬起眉,“不信?修,你不会不知道血族的血液在体内是什么感觉,那种嗜杀的疯狂,暴力的快感……我知道你一直将它们压制着,这也是我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我不急,只要力量仍在你身上,总有一天我们会好好地较量一番的,偶尔送一些下等生物让你不至于生锈就行了。可是修,和这女人在一起后你有多久没有想撕裂东西的冲动了?”
傅允修仍是冷冷地看着他。
“用不着瞪我,老实说我蛮喜欢修的,不过我更想与全力以赴地你打上一场,否则你以为维持我们这些年交往的是什么,人类愚蠢的友情吗?”阿扎克摇摇食指。
纵使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楼岚还是瞧见傅允修身侧的五指无言地收紧了,伴随着那泛白的骨节,一丝锐痛飞快地掠过她的胸口。
“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看着你们,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确实让你变得更像软弱的人类了。怎么样?答应与我全力以赴地打上一场,还是非要看这女人惨死后才爆发?别以为你能阻止他们,有我在,你顾得上她吗?”
傅允修下意识地望向楼岚,她真的被追得很惨,头发披散,脸色青白,还有那染了血一片狼藉的右臂……两人四目相对,他在她眸色深重的眼中读到一种难言的神色,不是害怕,不是哀求,也非疑惧……或者都有?
他移开目光。
“如你所愿,不过不是现在。”
“你终于不打太极了吗,好,日期你定!”阿扎克兴奋得双眼放光。
“一个月后。”
咦?楼岚闻言一怔,阿扎克却不再废话地一挥手,与那群黑衣人消失在巷道尽头。远远传来他的声音:“我期待着,修,在那之前尽量让自己变得不像人类一些吧……”
完、完了?
楼岚试图撑着墙壁站起来,刚一挪动,一直没有理会她的男子就蹲下身,脱下白袍罩住她一身的脏污,然后将她抱起。
耶、耶?楼岚吓了一跳,没受伤的手在空中乱挥了几下,才紧紧抓住傅允修的衣襟。
手好痛,可是她比较希望能一个人下地走走,不过……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不敢出声,不敢出一点声。
好可怕,这样冰冷冷的傅允修,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修允修,感觉就算初识时他对她大吼她都没有这样怕过。
不管是从她的角度看到的冰冷的下巴,还是透过衬衫传到她手的体温,都……散发着冷冷的怒气。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无视周围诧异的目光径直进了一间空着的休息室。
他将楼岚放在一张长椅上,翻开白袍,动手就去撕她的袖管。
“哎,我自己来!”楼岚吓得伸手拦他,却被他冷冷拍开了。
“……”真的好可怕!
伤口其实不深,就是,嗯,皮翻肉绽了些,血流得太有视觉效果了些。
傅允修怔怔地望着那几道由肩自肘的瓜痕半晌,突然低头,轻轻贴了上去。
“……”楼岚的脖子陡然一僵。
一、二……这已经是这男人第三次用嘴巴解决问题了,她也该习惯了才对……可是这种事情能习惯得了吗?
他这样……伤口并不痛,只是刺刺的、凉凉的,间或有温软的物体轻轻掠过。一想到那是什么,楼岚简直就要崩溃。
拜托这位大哥!你是狗吗,啊?还是纯粹把她的血当成午餐了?
可她很没种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眼皮抽搐背脊哆嗦地瞪着那头细软黑发在她臂上轻轻滑动。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连血渍都给他舔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傅允修的额头终于停靠在她的肩上。然后她听到他喃喃吐了三个字:“阿扎克……”
莫名地,由左臂遍尽全身的灼热突然像是哪里被刺了一个洞,热度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空虚以及先前目睹他泛白的指节时突兀的刺疼感,一阵一阵地,扎疼她的心。
那个午间,他一直没有从她肩上抬起头来。
她也一动不动地任他枕着。
第9章(1)
距阿扎克再一次蒸发,已过了十九天。
那男人也呆了十九天。
之前也知道他很容易就神游太虚,可那时他一般都是什么都不做地待着,一副“我知道我在发呆,我就高兴发呆”的架势,很少像眼下这样硬捧了本杂志却半天都不翻一页。
楼岚瞟一眼背对她坐在沙发上的“傅允修石像”,轻手轻脚地绕到玄关。
“你去哪里?”突兀的一声问,惊得她手中的鞋子又掉到了地上。
要发呆就呆个彻底嘛……
她俯身套上鞋子,若无其事地说:“画纸用完了,我出去买几张。”偏头不看他的眼睛。
“我陪你去。”
果然!
“不、不用了啦,现在大白天的,你难得轮休还不如去看花草……”眼见傅允修又在找外套,楼岚一急,“真的不用了,你那个朋友不会再找上我的啦!”说完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哎,干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允修的动作顿住了,原地站了半晌,他没什么表情地道:“……你说得也对,他不是那种性格。”说着当真又在沙发上坐下了。
虽然有些良心不安,楼岚在踏出屋子刹那还是不由松了口气。
“好累……”她筋疲力尽地抹了把脸。
小心翼翼地都快不像自己了,原本就连关系最恶劣时她都敢对他吼……
那天之后他们都没有提起阿扎克,傅允修看起来很正常,上班下班,每天一杯红酒混血灌她,只是发呆的次数多了点,对她管得严了点,如今不光晚上,连白天都要跟着她,而这一切都因了阿扎克……那家伙就这么重要吗?
吸血鬼的友情,在她看来真是越发难懂了。因为楼岚觉得,若换是她离开的话,傅允修大概会如释重负地喝上几桶血庆祝吧?
不过距那一天也不远了,照他的说法她的“药”十一天后就能停了。
前天,嗯,就是满月次日,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傅修的怀里时真不是普通的惊吓。虽然之前的满月房间里也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痕迹,但既然那男人说这是半人半妖体质偶尔会造成的现象,楼岚也就不问了。
因为,她相信他——
她真的信任他,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前天她愣是继续装睡让一脸疲惫的傅允修比她先起,自己则闭着眼睛听他整理现场。
啊啊,这令人发毛的信任感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至于那什么决斗,想起来就觉得虚无缥缈……楼岚想她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吸血鬼的思维。
因为她傅允修变弱了?
阿扎克看不下去所以要在他彻底变废物之前一决高下?
开什么国际玩笑。
若真的必须如此的话,她会建议傅允修在决斗之前想法先弄死阿扎克,不管用什么卑鄙法子都行!
没办法,阿扎克在她眼中纯粹是个死活不相干的外人,而傅允修……勉强算是熟人吧。
但楼岚知道这不是问题所在。
不管结果会如何,被朋友背叛的事实还是在那,就算胜了那男人仍会继续发呆下去。
说来说去还是在阿扎克。
收回杂乱的思绪,楼岚叹了口气,双手揣兜沿着斜坡走下。
她出来压根就不是买画纸,同居人都那副死样子了,谁还有心情画画呀?她出来,是瞧阿扎克会不会找上她。
空气中已有了初冬的气息,正午的阳光还是那么温暖,小区里的住户大多在休息,静悄悄的。
她的身体真是愈来愈好了,照理该持续个十几二十天的感冒和手臂上的抓伤没几天就清洁溜溜。傅允修的血再喝下去,她真的会成为一个吸血鬼吧?
楼岚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听到头上一阵扑棱声。她直觉抬头,刚来得及瞥见巷道路灯上一掠而过的黑影。蝙蝠?这大白天的……
“阿扎克!”她大叫一声,身体比意识先行地跟上去。
那黑影一点都不像引路的样子,慌慌张张地撞了几个屋檐,仿佛想摆脱她似的绕了几个巷道。楼岚跟着它跑得气喘吁吁,眼睛仍是一刻都不离那只蝙蝠,眼见快被它摆脱了——
咣当!脚下绊着一样东西,重重地跌了个狗吃屎。
“啧啧……”熟悉的咋舌声响起,不是来自那只蝙蝠,而是来自突然出现于断墙之上棕发褐眼的男子。被楼岚追了半天的蝙蝠此刻趴在他肩上,似乎也累得够呛。
“……”楼岚狼狈地爬起来,环视四周。这是小区里另一处被废弃的旧工厂(前文说过他们住的小区里什么破烂都有),只是机器已被搬走,尽是碎瓦断墙。
“你就这样,”她指指那只比阿扎克的原身小了许多的灰色蝙蝠,“……监视我们的呀?”
阿扎克翻翻白眼,居高临下地蹲下来,“找我做什么?你活腻了,想让我解决你呀?”
“……我活得很好,谢谢。”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不讨喜的家伙。
楼岚喘口气,“我来……是要你去向他道歉。”
阿扎克张开嘴,那表情就像听到了世间最诡异的事情。
说实话,楼岚原先只是想对方好歹是能沟通的生物,不像那些一见面就扑上来的黑衣人,眼下瞧见阿扎克这副小儿痴呆症患者的模样就更加不怕了。
“不明白是吧?”她叹一口气。娘的,离群索居这么多年竟也会轮到她给别人上人际关系课?!“我觉得你完全误会了,什么傅允修因我而变弱之类的……简直胡说八道。他还是那么厉害,你们要打架随时可以打,何必要闹得这么僵呢?”重要的是,别再让她看到那男人丢了魂似的模样了!
阿扎克终于反应过来,不知为何貌似很疲累地抓抓头发,“女人,误会的是你吧!搞清楚,我原本只是想干掉你,与修决斗倒是其次。”
“……”这回轮到楼岚患小儿痴呆症了,“干掉我……”为什么?她平白一个善良无辜连蚂蚁都踩不死的弱女子?!
“女人,你知道狗的痛觉比人类的要迟钝得多吗?所以它们可以忍受人类无法容忍的遭遇。”
啊?
“还有,植物为什么可以构成生物圈的基础、坚韧长命?那是因为它们没有知觉,你能想象人类像树木一样扎根同一地方、任其他生物摆布吗?”
啊啊?
……她眼前的真是一只吸血鬼,不是什么靠假文凭混世的伪生物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