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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吟霏想起黏腻厚重的奶油焗田螺就反胃,瞥见脸色不豫的杜天衡,唉唉唉!这家伙又闹哪门子别扭?
没关系,她多的是方法可以安抚他,莫吟霏转动着眼珠说道:“我不喜欢吃法乐奇,我喜欢吃松露炒饭。”
周怡霓不懂她这话有何意义,杜天衡却站住了。
所有猜疑、担忧一散而尽,杜天衡忽然觉得自己像傻瓜。
如果她喜欢用金钱堆砌起来的爱情,七早八早就嫁给程定安了,哪还会等到今天?他根本没有机会。
话说回来,如果她是肤浅又拜金的庸脂俗粉,他也不会对她如此倾心。
杜天衡踅了回来,温柔地对莫吟霏说:“星期六晚上我去接你,我弄好料的给你吃。”
莫吟霏淡笑着点头,他亲手做的食物更合她胃口。
“我会来加班,你来法院接我。”
杜天衡吹着口哨离开。
周怡霓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看来她应该通知程学长注意,吟霏似乎对杜天衡颇有好感呢!
“你骗人!”排队等着买生煎包,排了好久还轮不到,莫吟霏肚子空空,原本的好脾气不翼而飞,开始变得难缠。
杜天衡无辜地摸鼻子。“我怎么骗人了?”
莫吟霏鼓着腮帮子大声指控:“你说要自己煮给我吃的。”结果却带她来夜市吃路边摊,没诚意!
杜天衡连忙解释道:“我爸从日本回来,我二哥从美国回来,我家现在正在开警察大会,我没办法煮东西。”
遇到这种场合,不相干的闲杂人当然是溜得愈远愈好。
杜巧容也想跟出来,死缠烂打只差没把自己给卖了的奴婢态度苦苦哀求,杜天衡还是不让她跟来。
莫吟霏“喔”了一声,这种情况的确不方便,但她仍然不太开心。“那你下次要补请。”总之就是赖定他了。
杜天衡宠溺地笑了笑,拍胸脯保证道:“好,下次我煮好东西,带你去阳明山看星星。”
莫吟霏眼睛亮了起来,从来没人带她去山上看星星,高级西餐厅的烛火倒是看了不少,看到很腻。
“好啊!我带史特拉第瓦里去。”
在星空下拉舒曼的“无言之歌”,一定很浪漫吧!
杜天衡微微挑眉。“你的大提琴?”
莫吟霏骄傲地扬起头。“一六八八年份的史特拉第瓦里大提琴,奶奶卖掉她的钢琴买给我的。”
杜天衡脸上慢慢漾出笑意。“你奶奶很疼你,史特拉第瓦里有点年份的琴至少要上百万美金。”
想起奶奶慈爱的笑容,莫吟霏眼睫闪动着水光,轻声说道:“奶奶带我去学大提琴的。”
杜天衡搂住她的腰,强健的躯体心甘情愿为她挡下所有的灾难苦恼,只愿她不再心伤难受。
“奶奶弹得一手好钢琴,大提琴曲目中,她最喜欢德弗札克写的协奏曲,可是我上高中她就过世了,那时候我还没学会那首曲子……”
听她说得泫然欲泣,杜天衡连忙安慰她。“你可以拉给我听,我也喜欢德弗札克写的慢板旋律。”
莫吟霏微微一笑,心中溢满了柔情。“你不觉得那浪费时间吗?学长他宁可看电视也不听我拉大提琴。”
谈起音乐,杜天衡开始滔滔不绝。“我不特别喜欢古典乐,比起摇滚乐的狂野奔放,它显得含蓄深刻,不太对我的胃口。就像我觉得印象派的画风善于掌握空气中光线的变幻,但我最喜欢的是野兽派的马谛斯,我喜欢他的笔触,简单又充满力量。”他忽然想起一个巧合。“马谛斯一开始也是念法律,可是他后来毅然决定放弃法律,改到画室学画。”
莫吟霏唇角堆起苦涩的笑。“我没有他的勇气,我对自己的音乐天赋没有太大的信心,而且,我放弃法官的工作,爷爷绝对饶不过我的。”
杜天衡心有戚戚焉。
“你不是唯一受到压迫的可怜人。如果我不当警察,我爸马上就会把我枪毙。”大叹口气,杜天衡哀叹道:“至少你还有奶奶支持你,我在家里四面楚歌,谁都不支持我,尤其我妈特别讨厌我。”
莫吟霏拍拍他的头,像哄小狗一样哄慰着:“你还有容容啊!她是你最忠心的护卫队兼支持者,不是吗?”
想起那个小丫头,杜天衡又是头痛,又是疼爱,还夹杂一丝丝愧疚,今天扔她一个人在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年纪还小,等她长大了,她就不要没用的三叔。”
莫吟霏摇头说道:“才不会呢!你们男人以为工作有多重要,为什么人一定要有响亮的头衔?头衔拿去当铺可以换钞票回来吗?”
说着说着,队伍终于排到他们,杜天衡向老板娘买三包生煎包,一包五颗二十元,便宜又好吃,谁说美食一定要到餐厅呢?
虽然天空滴滴答答地下着雨,在杜天衡身旁,莫吟霏不觉得冷,心中盈满不可多得的平凡幸福,通身上下温暖异常。
她很想趁热尝尝生煎包的味道,但没有坐的地方,又不习惯边走边吃,小吃摊便宜的前提就是不必负担店租。
这也难不倒杜天衡,经常在夜市出没的人,对于哪家饮料店不禁带外食,统统一清二楚。
他挑中卖蜜豆冰出名的幸发亭,叫了一碗红豆麦角牛奶冰加布丁,和莫吟霏两人坐在日式长廊的木椅上,吃冰配卤味和生煎包,碱甜并吃犯了养生大忌,却是味觉至高无上的享受。
他们在安静的餐厅进食,什么话都不多说,看街灯在夜色中晕开温暖的光泽,幸福感受油然而生。
莫吟霏吃得津津有味,杜天衡拿纸巾轻拭她嘴角的油腻。
“有人说你和程检订婚了。”
“如果我订婚了,还会跟你出来吗?”莫吟霏反问。
“法院耳语多嘛!每一个人讲的版本都不同。”
莫吟霏气呼呼地瞪他,她舍程定安舒适的百万进口名车不搭,宁可屈就他的破摩托车,每天让他接送上下班,不必加班的假日都跟他出来四处逛,她的选择还不够明显吗?
杜天衡握住她的手,莫吟霏想要挣脱,却哪挣脱得开?
“别生气啦!”嘻皮笑脸地讨饶。
“哼!”声音气呼呼的,犹带怒意。
杜天衡随便动动脑,就想出一大堆让她转怒为喜的妙法子。“我的女朋友是大提琴家耶!连我也跟著有气质起来。”
莫吟霏果然吃这一套,反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心意相通。
“我的男朋友是比电视冠军更厉害的大厨师,我也感到与有荣焉。”
他俩不语也不动,仅默默凝视着对方。
此时此刻,年轻的他们相信,只要爱着对方,有心维系彼此感情,就足以抵抗外界所有的问题。
身份上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
第七章
杜天衡发现当警察不全然一无是处。
在警界打滚多年,子弹横冲直撞吓不倒他,债务人不甘心房子被拆,杀气腾腾地和法院执行人员对峙,只是小巫见大巫。
杜天衡冷冷的眼光在债务人召集的人马来来回回地扫视,斜斜下撇的嘴角像是在昭示他的不屑。
想乱来?先过他这关再说。
浑不似他自信满满,被债务人排出的阵仗吓破胆的连家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暗骂自己白痴!
天底下有谁会眼睁睁看自己的房子夷为平地?当然是誓死抗争到死。此乃人情之常,遇到拆屋还地的案子,有经验的书记官都会先请派出所出动警网支援执行,有警察的保护,法院才能顺利执行。
连家瑜也有发文请警网支援,再从法院带两名法警出来,她以为这样就够了,没料到债务人居然动员一大票家属跟法院杠上。
小小不到二十坪大的前院站满了人,债务人方面少说也有四十个壮汉,这还不包括老弱妇孺。
人人头绑白布条,布条上龙飞凤舞地写著“抗议”、“司法不公”,殷红的字迹不知出自鲜血还是红墨水,乱恐怖一把的。
连家瑜只请派出所出动两组警网,八个警察加上两名法警也不过十人,敌我人数相差太多,安全堪虞。
如果债务人开打,最多不敢打法官,书记官是一定打的,肚子里的宝宝岂不惨遭池鱼之殃?太危险了。
连家瑜吊着一颗心问道:“法官,今天要执行吗?改期再执行好不好?债务人不太理性的样子。”
莫吟霏环顾左右,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难安。债务人何只不太理性?简直是把命豁出去了。
硬要执行的话,势必演出全武行,到时候少不了有人挂彩,她性好和平,最不乐见砍砍杀杀的场面。
但不执行的话,公权力岂不荡然无存?债权人的钱早就缴进国库,却迟迟拿不到土地,没这个道理。
债权人委任的律师趋前说道:“怪手、工人和水电技师都已经到场,法官下令就可以拆房子。”
莫吟霏还没回答,债务人中一名彪形大汉挥舞着碗大的拳头。“谁敢拆房子,我就跟他拼了!”
律师立刻躲到莫吟霏背后避难。债务人对法院存有几分惧意,对律师哪有什么客气的?躲到法官身后才能保住性命。
连家瑜忽然惊叫道:“有人抱瓦斯桶出来了!”
一名老婆婆抱着瓦斯桶走出来,脸上横七竖八都是泪痕:“你们要拆房子,害我没有地方住,我不想活了!”
危机一触即发,杜天衡二话不说挡在莫吟霏身前。
派出所警员团团围了上来,形成一片人墙,保护法官是首要之务,房子拆不拆还在其次。
“有话好好说,大家不要冲动。”
债务人家属虽然自恃人多,一时之间倒也不敢造次,警察腰际的手枪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吓阻力。
他们不敢动法官,就把怒气出在律师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候人家祖宗,其中当然也包括莫吟霏前阵子学会的经典骂词。
莫吟霏心下虽慌,仍然硬着头皮从重重人墙中穿出来。
躲不是办法,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她是法官,必须指挥现场,总不能学律师当缩头乌龟。
“土地已经被债权人拍定,房子迟早要拆的,这次不执行,下次还是要执行,我今天一定要拆房子。”
债务人之妻眼见硬的行不通,改弦易辙祭出苦肉计,眼泪鼻涕一起出笼,企图博取法官的同情。
“我公公中风、婆婆重病,请法官改期再执行。”
“法官千万不要被骗了!那个抱瓦斯桶的老太婆就是债务人的母亲,债务人的父亲已经过世,她哪来的公公?”
律师从公事包抽出事先申请的户籍誊本,递给莫吟霏。
户籍誊本上债务人父亲姓名后面注记“已殁”两字,死人还能中风,那还真是见鬼了。既然有力气抱瓦斯桶,老婆婆的病情似乎也不严重。
莫吟霏一咬牙,这个案子拖了一年没结案,再不处理,上级长官关爱的眼神旋踵而至,今天非执行不可。
“你们不要再找借口了,今天一定要拆房子。”把土地还给债权人。
债务人之妻哀求道:“法官,再宽限一段时日好不好?我们还没找到房子,你叫我们一家十几口住哪里呢?”
莫吟霏还没开口,律师就抢着发言反对:“已经给你们很久的时间了,从拍定到现在足足一年,你们死赖着不搬,给你们再多时间你们也找不到房子!本案的债权人早就把土地价金缴库,土地却一直拿不到,这样子谁敢跟法院买不动产?谁有时间跟你们穷耗!”
律师嚷得脸红脖子粗。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