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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吉蒂-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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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惠家长女吉人,素以美貌着称,情急之下办了场抛绣球招亲,才得千两聘金赎回爹爹。此事平息还不过半年,同裕质库忽然登门要债,吉蒂、吉祥这才晓得,原来爹爹当年的春风得意,居然是典押祖屋,质借来的!
  吉祥翻开手边帐册,数着帐面上的纪录,归纳总结。
  “若把剩下几笔田产全卖了,大约能凑三百两,家里的瓷器、字画、玉石全部加起来约两百两。爹爹借了本钱一千两,利息三百四十两,那就是全部还差八百四十两……”
  吉蒂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开了又阖,脑袋乱烘烘,心里茫茫然。
  “这……如果把商铺也卖了呢?”
  “那怎么成?”吉祥抬头瞥了二姐一眼,摇头又说:“祖屋赎回后,家里上上下下还要吃喝过活儿,把唯一能赚钱的母鸡杀了,以后怎么维持生计呢?”
  “那,商铺每月能赚多少钱?”吉蒂不明所以的搔搔头,钱的事,她越听头越大,真是拿它没辙啊!
  只见吉祥来回翻着帐册,悠然长喟,“支应商铺的各项成本,加上咱们家开销,勉勉强强称得上损益两平,多的就没有了。如今还差八百四十两,需往别的地方凑,我看……”
  她左思右想,现下只剩一条路可行,可是—
  “要不……找大姐回来商量吧?”吉祥怯怯的睇了吉蒂一眼。
  “那怎么成!”
  吉蒂果然大叫起来,连连摇手,断然反对。
  “不行,不能再把大姐扯进来了,当初大姐是抱着什么心情出嫁的?说好听是姻缘天定,抛绣球招亲,其实根本就是把自己卖了,还差点儿捅出大搂子—你忘了吗?大姐从彩楼上跌下来,险些在我们面前活活摔死呢!”
  说到激动处,连声音都嘶哑了,吉蒂死命摇头,直嚷,“大姐为咱们家做得够多了,咱们和盛家的关系又不好,老是要姐姐从婆家挖钱来接济,叫姐姐往后怎么在婆家做人呢?不可以,我绝不答应。”
  吉祥拢起秀眉,颓然咬牙道:“那么,只好这么办了!”
  “怎么?”
  “前些天,我写了封信给夔山—”
  “嗄?夔山?”吉蒂怔住。
  夔山乃是吉祥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自娘亲生下吉祥,难产过世后,夔家没多久就迁到外地去了,这种时候,妹妹怎么忽然提起夔山?
  吉祥耸耸肩,淡然道:“我已经满十五岁及笄,他也该来迎娶了吧?大姐出嫁收了聘金一千两,他总也该拿点聘金出来啊!”
  吉蒂张口结舌的看着妹妹,真是哑口无言了。
  吉祥的意思是……想跟未来夫家要这么大笔聘金啊?
  可能吗?可以吗?
  “拿得出来,固然是好,万一他拿不出来呢?”吉蒂蹙眉问。
  吉祥萧瑟地扯出一抹苦笑。
  “如若拿不出来,想退婚,也要给一笔钱,当作赔偿吧?”
  “啧,你这丫头—”吉蒂俏脸丕变,脸色当场黑了一半。
  这……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嘛!
  娶她要下重聘,不娶她要赔钱,如此刁难夫家,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真的婚事谈成了,人嫁了过去,婆家会给她好日子过吗?
  “我已经清楚解释过,剩下的八百四十两,上刀山下油锅,无论如何都要从别的地方凑啊!”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吉祥终于火了,双手叉腰,满脸愠怒地瞪了二姐一眼。
  若有别的办法,难道她想刁难夫家吗?那不然还有什么法子?就像大姐吉人曾经说过的,她们都是女流之辈,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忽然之间要往哪里挣这一大笔钱呢?
  “爹,您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您都不管吗?”吉蒂气愤地转向爹爹。
  打一开始,爹爹就抱着酒壶坐得远远的,任凭她和吉祥想办法的想破头,他老人家却只管抱着酒壶,一声不吭,呆呆的瞪着桌子。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爹爹竟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吉祥无奈地撇开脸。
  爹爹早就变了,什么都不管,若不是总管伯伯教她看帐册,她还不知道家里已经惨到这种地步。现在家里一切大小事,都是她和总管伯伯两个人商量议定的,还指望爹爹什么!
  “闷死我啦!”吉蒂挫败的大叫,长发一甩,迈开步伐,跨步踏出死气沉沉的敞厅。
  第1章(2)
  夜阑人静,三更鼓。
  两道幽幽冷光,于沉沉夜幕中盘旋交辉,其曲折闪烁,犹如两条银蛇咬着彼此,奋力相斗。
  银蛇之中,绕裹着一名亭亭少女。
  吉蒂手里使着一双银剑,剑花轻灵婉转,如凤舞,如腾兔,忽然剑拔身起,破空划出长长的剑痕,接着翩翩落下—
  一剑垂地而待,一剑直指男人滚动的咽喉。
  “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眼阴森森地瞪着兰樕,兰樕不语,下一瞬,吉蒂倒是自己伸伸舌头,嘴角弯起甜笑,把剑尖撤回来,小心收入剑鞘里。
  “好俊的身手!”兰樕蹙起眉头,淡淡瞥了长剑一眼。
  寻常的闺秀小姐,少有舞刀弄剑的,她又不是武学世家出身,父亲经商,姐妹都很文雅,却唯独只有她……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会想学这个呢?
  “花拳绣腿罢了,从没真正和人打过,不晓得济不济事呢!”
  吉蒂笑了笑,爱惜地抚摸手上的长剑,又说道:“我这双剑法,是爹爹从前聘来的老护院教我的,说剑法尚轻巧,没有长兵器的霸气,也没有重兵器的力量,讲究以柔克刚,灵活多变,女孩子若要使兵器,当属一双文剑适合……”
  这剑还是她央求爹爹特别订制的,剑身有繁复的花纹,还有精致的剑穗装饰,是她最喜爱的宝贝。
  兰樕抿唇注视着她,不置可否。
  吉蒂发现他不甚欣赏,只好没趣搭拉的闭上嘴。
  无聊死了,像他这样的“秀气人儿”哪里懂得兵器?跟他聊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只是心烦,夜里睡不着觉,出来发泄发泄苦闷。
  偏他这么巧往这儿走来,原本还想吓吓他,想不到他胆子满大的,剑尖毫不留情的朝他咽喉刺去,他居然不闪不避,眼睛都没眨一下呢!
  “大娘把借据的事告诉我了。”兰樕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哦,那又如何?”吉蒂耸耸肩,百般无聊的睐他一眼。
  自己都名落孙山,自身难保了,还管他们家闲事呢!
  冷冷清风徐徐拂动衣袍,兰樕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只素白缎面锦囊,递到她眼前。“这个,请你收下。”
  “什么呀?”从他掏出锦囊那一刻,她就忍不住斜眼往他手上瞟去。
  这锦囊一看就知道质地上等,和兰樕的破衣袍相差十万八千里。这穷小子,哪来如此贵重的东西,还让她收下呢!
  好奇心驱使,吉蒂也不客气,手一伸便抢来,啧啧有声地反覆翻看,打开锦囊绣扣,里头却是一张白花花的银票,面额写着一千五百两。
  嗄她圆瞠美眸,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你你你怎么会……”
  “是皇上赏赐的。”兰樕知她不解,便淡淡应和。
  锦囊里还有别的东西,吉蒂一并掏出来看,原来是朝廷颁布的榜帖,上头清楚写着兰樕的名字,并有一甲第一名的字样。
  吉蒂看得心头怦怦直跳,别的她或许不懂,可“一甲第一名”她晓得,这不就是状元的意思吗?兰樕……他他他……他考中状元了
  “哗,”她不禁抱着榜帖大叹,“难怪天下人都要挤破头去考进士,原来中举能领这多么钱啊!”
  兰樕一愣后,忍俊不住笑了。
  “你呀,你是怎么搞的?”她又叫又笑的推他肩膀,频频娇呼,“既然考上了,干么窝在咱们家破柴房,害我以为你落第了呢!”
  大呼小叫地抱怨一阵,又忙不迭的拱手作揖,连声道贺,“恭喜你、恭喜你、恭喜你……”
  “你……”兰樕不觉失笑,隐隐臊红了脸。
  “不过,这些钱是你的,干么拿给我呢?”
  吉蒂忽然凝住笑脸,皱眉的把手里的东西塞回他手上。
  这钱,惠家不能收。
  说起来,惠家对兰樕并不礼遇,她更是闲暇兴起便三不五时来奚落他、找麻烦。总而言之,惠家对他没有这么大的恩情,就算把过去一整年的房租、伙食费全算清了,也用不着这一千五百两的十分之一,他毋需如此的。
  兰樕神色肃然,幽幽水眸睇了吉蒂一眼。
  “如果不是报恩,是聘礼呢?”
  “噫?”开什么玩笑啊?她满脸疑惑地瞪着他,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促狭捉弄……难道是真的
  她不禁头昏脑胀。
  “什么聘礼?是我……指我吗?”她张口结舌的指着自己。
  兰樕点头,她更茫然了。
  要娶她?怎么可能呢?她对他最坏了,看不惯他文弱的模样,一天到晚取笑他。他如今考上功名,没仗势官威好好教训她一顿,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无端端娶她这种女人作啥?
  吉蒂越瞧越是古怪,淡淡月光下,兰樕丽颜如皎,眉宇间微带轻愁,迟疑地注视她半晌,这才道出真相,“今年春闱……”
  他于是坦言,今年殿试之后,朝廷依例大设琼林宴。
  席间,皇上御口垂询,问他有没有婚配,如果没有,便欲将公主下嫁于他。
  他审慎思量,不愿与皇室结亲,只好向皇上推说,他与恩人惠家早有婚盟,皇上点头含笑,非但不以为忤,随后反而另赐宅第银两,要他好好筹办婚事。
  只是如此一来,麻烦也来了。
  如若不娶惠氏女,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这样啊—”吉蒂撮唇深思,只见兰樕眉宇深锁,愁字全刻在脸上。
  “难怪你考中状元,还要苦哈哈的躲在我家柴房里,原来是在烦恼这桩婚事,不知如何开口啊。”
  她寻思片刻,又一脸古怪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我大姐吗?那怎么办?”她眼波幽幽一转,笑嘻嘻地瞅着他问。
  兰樕脸色骤变,吉蒂见状,不禁仰起脸,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
  兰樕对大姐吉人,应该是一见钟情吧?
  她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瞧他注视大姐的神情、和她说话的模样,总是那么温柔抑郁,从来只知闭门苦读的书呆,独独只对大姐敞开心门,但无奈傻头傻脑的,难怪大姐看不上眼。
  谁不喜欢大姐?
  吉人姐姐,原是她们三姐妹中最受疼宠的一个,从她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吸聚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丽质天生、温文秀雅,过去登门求亲的世族子弟多如过江之鲫。
  兰樕在她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那些爱慕眼神对大姐而言,早就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了。
  试想,兰樕为何不娶公主呢?他若迎娶公主,未来仕途肯定前途无量,这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为什么不愿意?
  琼林宴上冠盖云集,皇上恩泽有加,他却推辞了大好姻缘,把“恩人惠家”扯了进来。
  当时他心想着什么?肯定想着大姐吧?
  原想求得功名向大姐求亲,却不料衣锦荣归,心仪的女子早已嫁作人妇,他又不能改口迎娶公主,而惠家仅剩的两个女儿,吉祥早有指腹为婚的对象,所以就只剩和他最不对盘的她—惠吉蒂。
  哈哈哈,可怜呐,叫他如何求得了亲?
  这阵子以来,他想必十分苦恼吧?
  “怎么样,都让我说中了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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