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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宫右侧略微靠后便是金桂宫,满盛顶着夜风守在门外,缩了缩身子,又吸口凉气,醒醒神,抬头望了眼月亮的方位,暗暗估摸时辰,不经意间似看到左前方有烟雾升起。
再凝神一看,可了不得。
白烟一阵阵往上冒,可别是哪个宫里走水了。
正心惊着,听得墙外走道上步履匆匆,值夜的宫人奔走相告,“不好了,芙蓉宫走水了,救火,快救火——”
满盛听了心头一晃,还在犹豫着该不该向皇上禀告,跟前的门砰的一声开了,皇上仅着中衣,披着一件大氅出现,脸色沉郁,“何事吵闹?”
“芙蓉宫走水了,快救火——”时一帮子宫人叫唤着跑过,倒是省了满盛作答。
他弓着身子,忽眼前衣袂翻飞,哪里还有皇上身影。
醒悟过来的御前总管满盛一声惊呼,撒腿狂追了出去,“皇上,龙体为重——”
芙蓉宫里,俚末勾出一只红薯放在碟子里凉着,又继续在火盆里翻找,过了一会,她用手试了试温度,捏起来递给靖苏,“娘娘,您吃吧。”
靖苏接过来,仔细的撕开半截皮,低头咬了一口,“唔,好香。”
俚末也跟着开心的笑,又从火盆里勾出一只红薯。
两人吃的正欢。
“救火,快救火——”一阵喧闹声逼近,又生的在宫门口僵住。
靖苏抬眼望去,不明白宫门口怎的突然出现一群宫人,有的提着水桶,有的举着扫把,又目瞪口呆看着她。
“娘娘,他们这是做什么?”俚末傻傻的问。
靖苏才要摇头。
七四 红薯(3)()
一声暴喝响起,“滚开——”
重墨铁青着脸出现在宫门口,带来一身肃杀之气,又生的僵住,死死盯着靖苏葱白的指尖握着的半只红薯,抽了抽嘴角。
宫人眼见皇上盛怒,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还不滚!”
宫人作鸟散状跑远了。
靖苏觉得古怪,倒是俚末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娘娘,他们该不会以为咱们宫里走水了。”眼神指了指烧得正旺,一缕缕轻烟升起的火盆。
靖苏恍然明白过来,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怎地赏个月,烤个火偏能闹出这些事来。
到底礼不可废,“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重墨迟迟未叫起,她便只能一直跪着,寒气透过缎袄直往膝盖钻,冷得有点难受。
俚末慌了,一个劲请罪,“都是奴婢的错,请皇上不要怪责娘娘,娘娘身子才好,受不得凉,请皇上饶了娘娘吧。”
“我没事,”靖苏伸手拦住猛磕头的俚末。
清冷月色下,靖苏一袭素衣纯美,似恭顺的跪着,身子却挺得笔直,玉面莹泽,如云青丝倾泻,随风飞扬,似月华中绝美的仙子。偏主人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只半垂着头,掩去如玉容颜。
也正因如此,重墨便没有看清她眉心的一点紧蹙。
他冷冷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子,道:“你既不知错,就继续跪着,寅时之前不许起。”
“求皇上饶了娘娘吧,”俚末一听就慌了,此刻不过才过亥时,到寅时还有三个时辰,夜里凉,娘娘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再敢求情,你也一起罚跪。”
重墨素来绝情心狠,宫中何人不知,俚末总记着主子昏厥时皇上的行径,私以为他对主子是不一样的,哪怕主子醒后,皇上未曾前来看望,直到此刻,她方醒觉,自己恁地愚蠢。
在宫中多年,见多了妃嫔逝去,她怎还会相信皇上待主子是真情?
“娘娘,”她呜咽一声,似悲鸣凄怆,落下泪来。
靖苏抓住她的手握住,默默摇头。
多说无益。
皇上既已认定她做错,辩解又有何用,天子一言九鼎,他说是便是吧。
靖苏已懒得争辩,反正这具身体已是残败,多受一些苦少受一些苦又有何分别。
月华清冷,淡淡笼罩跪着的佳人。
俚末从寝殿抱了一床缎被将主子紧紧裹住,蹲在她身旁看着火盆,努力控制着不让火苗子蹿高。
夜愈深,凉气越发重了。
靖苏咬牙跪着,并不觉得身上冷,只是膝盖又冻又疼,刺骨钻心的痛。
半个多时辰过去,两条痛得似不像自己的,再慢慢的,便麻木了,失了知觉。
瞅瞅天上新月,估摸着才刚到子时。
“娘娘,您靠着奴婢睡会吧,睡着了,许就没那么难捱了。”俚末早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替她遮挡呼啸的寒风。
靖苏实在困倦,身上虽暖,心里却是凉透,不觉倾身向俚末靠去,竟也慢慢阖上眼。
恍惚中,似入了梦境,梦中落着一场极致的桂花雨,星芒点点,他转过身来,含笑望着她,唤道:“苏儿,过来。”
七五 琴音(1)()
腊月十八,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人间,一点点堆积,染白苍茫大地。
这个冬天的雪,似乎特别多。靖苏记得俚末提过在她昏迷的时候下过一场大雪,想不到此刻又落雪了,便掀开锦被起身,披一件裘毛披衣走到檐下,静静望着落雪飘飞。这般洁净无暇的雪花,终也要坠落凋敝,沾染俗世的尘埃。
质本洁来还洁去,原不过是自命清高。
“娘娘,您怎么又起身了,您忘了您的腿伤着,不能随意走动。”
俚末领了膳食回来,远远瞧见自家主子竟然立在门口吹冷风,忙劝道。那夜皇上罚主子在冷风里跪了几个时辰,主子的膝盖伤了,一直不见好,怎么还能冒雪站着呢。
“娘娘,您快进屋吧,御膳房送了膳食过来,您快用些,不然可就凉了。”
说着,打开食盒,登时便垮下了脸,嗫嚅,“娘娘,”
靖苏走近一看,也泄了气,打开的食盒里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只红薯,一径冒着热气。
“已经五天了,御膳房每一次送来的都是红薯,一日三次,让人怎么吃得下。”俚末忍不住埋怨着。
靖苏失笑,想不到皇上竟会有如此稚幼的举动,只因那夜撞破她在院子里烤红薯,便要叫她日日吃红薯么。莫非,这也是对她的惩罚?
呵,当真可笑。
“娘娘,”靖苏为难的看着她,对着一篮子红薯苦了脸。
“罢了,红薯就红薯吧,总也比挨饿好。”
话虽是如此,可一连吃了五日的红薯,此刻看见这红薯便恨不得要吐出来,哪里还真的吃得下,剥了一个吃了几口也就放下了。
俚末勉强吃下一个,也收拾了东西退下。
空荡荡的寝殿里便只余她一人,这样的清冷却也是习惯了的。
靖苏取来古琴,纤纤素指搭上琴弦,琴音倾泻而出,却是一曲《梅花引》,琴音潺潺空灵,仿佛看到一树树寒梅傲霜,玉洁冰清。
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
许久未抚琴,一曲终了,靖苏竟觉得似脱了力,靠着琴案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精气,遂起身,却一时不知做什么,索性依着门楣赏雪。
金桂宫蔷薇阁,舒嫔一袭紫藤色缎衣领口滚着白狐裘,衬得小脸莹润如玉,云髻堆纵,斜插一枝镶嵌碧玉珍珠步摇,垂下几串细密的珠穗荡在耳后,她慵懒的歪在一张软榻上,星眸半阖,似睡未睡,似醒未醒。
紫纹悄声走近,低声道:“主子,墨阳宫传话,皇上今夜过来用晚膳。”
“知道了,”舒嫔答应着,伸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薄被,却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紫纹似也习惯她的淡漠,仍细心的张罗,“主子,雪日天凉,可要早些热一壶酒煨着?”
七六 琴音(2)()
娇软身躯微动,舒嫔慵懒的动了动腿,不甚在意道:“这些小事,你作主即可,退下吧,本妃要歇一会儿。”
“是,”紫纹应着便退下了。
寝殿终于恢复了安静,舒嫔伸了伸腿,寻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复又沉沉睡去。
似梦似醒间,听得琴声幽幽,细细辨来竟是一曲《梅花引》,梅性高洁,抚琴之人是以梅花自喻么?深宫诡谲,人心莫测,想不到竟还有如厮品性之人,不是自命清高便是故作清高,当真愚不可及。
“紫纹,何人在抚琴?”
“回主子,奴婢听着琴音像是从芙蓉宫传来,估摸着抚琴之人该是俪妃。”
原来是她,难怪,难怪!
舒嫔清丽的面上不辨喜怒,兀自侧身睡下,只眉心含了一点愁。
傍晚的时候,皇上果然冒雪前来,黑色鹤氅衣抖落一地雪花,带了一身的凉气进殿,舒嫔嘟起红唇,魅色如春,“皇上讨厌,一来便叫嫔妾的寝殿冷了几分,您得赔嫔妾。”
重墨笑着将她收进怀中,指腹刮过她细嫩面颊,“怪朕不好,朕今夜留下来陪你,可好。”
舒嫔昂起俏丽的面颊回望他,扑闪的羽睫下,一双星眸迷离湿漉勾人心魄,嗔道:“皇上说话算话。”
重墨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小调皮。”
兰麝香气弥漫,红梅煮酒魅人,一顿晚膳用的极其香艳,随侍在侧的紫纹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胡乱看听。
几乎是才搁下碗筷,重墨已打横抱起舒嫔,进了内室。
香侬软语,耳厮鬓磨,别有一番风情难以言表。
个多时辰后,重墨一身周正从内室转出,吩咐道:“满盛,去崇德殿取了剩下的折子过来,朕今夜就歇在舒嫔处。”
门外,满盛应了,自麻利的办事去了。
烛火溶溶,照亮重墨伟岸的身姿,一双紫眸专注的盯着手中奏折,朱砂笔飞舞,判下一行又一行圣意。
一晃已是亥时,重墨忽然停笔,撇头看了眼窗外,白雪茫茫,倏然起身,“朕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满盛尚未出口的劝言被堵住,讷讷的不敢再劝,只得守在宫门口,目送一袭常服的天子举伞走进苍茫雪地。
寝殿里,舒嫔从内室转出,披散着一头如云青丝,如玉的冠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似阳春三月里一抹明媚的春光,无限煦暖。
谁也不知重墨究竟去了哪,半个时辰后,他折回,带着满身冰凉之气,满盛上前接过他手中绸伞,沉得手腕一晃,方发觉绸伞上竟积了厚厚一层雪花。
皇上该不会是雪中静站了半个时辰,才这样想着,忽觉一道森冷的视线定在身上,他惊出一身冷汗,道:“皇上恕罪,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重墨这才进殿。
满盛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重重缓了口气,隐约觉得皇上定是干了一件十分隐秘的事。
一夜飘雪,到次日凌晨方停,整座皇宫再次陷入一片银装素裹中,满目苍白。
七七 暗夜(1)()
按照旧例,每年岁末之际,宫里是要举行为期三日的大祭,第一日乃是天子祭祀天神地只,第二日则是帝后并行太庙祭告先祖,第三日则由皇后率宫中众妃于太庙前献祭,如此,方能迎接崭新的一年。
因着这一场大雪,钦天监只得另外选了吉日,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