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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人儿比刚找到时更显消瘦,尖细小脸似乎用一掌便能遮盖住,青丝绵长逶迤了满床,发梢末端稍显干枯毛躁,就这样轻轻挠进了人的心里。
她的容貌清绝雅然,墨黑长睫覆盖于眼睑之上,似在鲜妍繁花之中快要破茧而出的绚丽燕尾蝶,唇色洗妆过后而不褪,仙姿玉骨,莹透肌理,看在眼中魅惑诱人,握在掌中则是……
赵钰眸光一扫,心底绮思尽收,眼前令他时时刻刻想念的人儿姿色自是极好的,只是无论她怎样姝色脱俗,始终阻挡不了眼睑之下不祥的青黑,还有笼罩了一层黑气的额头。
他救起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不止胸前汩汩流着血,后脑更是不知撞上了什么尖利的物事,在她的头皮之处划出了一大道口子,根据他的判断,若然这道伤再划深一点的话,定会伤及她的脑髓,到时候,后果就是极之难预料的。
他伸出指尖自她冰凉的脸上一划,问身侧的医女,“情况如何?”
医女听他如此问话,立即收敛心神,答道:“这位姑娘伤势很重,不仅胸前有旧伤没有好好处理,后脑的伤势更是严重至极……”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赵钰不等医女说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之中带了点小心翼翼。
“下官已经为姑娘用上了最好的药,此刻药效应该会起效,再过不久就会醒来的了。”医女生怕这位喜怒莫测的主儿突然发火,赶紧答道。
“真的?”随着赵钰惊喜的话语说出,床上人儿一直没有动静的长睫似乎在日光之下微微闪动了一下,赵钰只觉眼前日光太刺眼,他害怕她长久在黑暗之中突然醒来适应不来,立即拉紧了大半窗帘,只余一线天光映入床前,打在他的侧脸上。
床上那人似乎轻轻低…吟了一声,赵钰站在床前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再次走开会错过她真正醒来的一幕,他要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他要让她在她醒来之后第一时间看见他,以他的真实存在来告诉她,她护了他五千多个日夜的弟弟并没有死在鸩酒之下,他还好好活着,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归来。
事实证明,南唐并不是适合她的栖身之地,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她在南唐的所作所为他经已悉数得知,当听见她在南唐为了救南唐太子而以身犯险,差点被人杀了的时候,他在恨自己无力去救援她的同时也暗暗立下了誓言,他一定要将她找回,尽他最大的能力给予她最大的幸福。
“嗯……?”
就这么一分神思索,床上比纸还要单薄终于在昏暗之中缓缓睁开了那双闭合了很久的双眸,赵钰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本想着从她的眸中看出一丝半点的或惊讶或诧异或狂喜出来,却被少女沙哑清脆的嗓音打断了思路,她目光惺忪地看着他,似乎还有些许模糊混沌,稍顷,她像是想明白了自己的状况那般,迟疑出声:“……你是谁?”
第405章 她真的失忆了?()
一线晦暗天光打在赵钰的侧脸上,他整个人如遭重击,似在刺眼日光之下忽而之间被一道惊雷劈中,刹那间动弹不得。
他犹自不相信地看向她,像是要再次确认那般,低声问道:“竹子,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珠子?原来我的名字叫珠子?”床上少女喃喃出声,分明重点不对,她默念了几遍,觉得“珠子”这个名字十分之恶俗,她惨兮兮地看向床前的那个少年,语气天真干脆,犹如一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女那般,“这位小哥,能不能替我换一个名字啊?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
赵钰纵然心中被巨大的失落所笼罩,然而面对面前少女毫无改变的赖皮性格,也禁不住轻笑出声,他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呀,你的名字叫顾竹寒,青竹的竹,寒露的寒,‘竹子’是你的昵称,哪里来的什么‘珠子’?”
“啊?原来如此……”少女听明白了赵钰话中的意思,这才像是后怕般呼出一口冷气,“幸亏幸亏,不然待会儿你给我安个什么‘珠子’、‘银子’一类的名字,我可就死翘翘的了!”
赵钰见床上少女天真可爱,实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眼风扫过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头部,想起她后脑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心中虽然存了嫌疑,然而他仍旧不动声息地让医女上前确诊,医女得了命令立即上前来检查顾竹寒的伤势,但是少女却露出了恐惧的目光看向那名医女,“小哥,她是谁,她要过来干什么?”
她紧攥着胸前的被褥,仿佛似一只受惊的青鸢那般瑟瑟发着抖,赵钰没有想到她如此戒备眼前生得还算和善的医女,不想强迫她做任何事,唯有挥了挥手,让医女退下。临走时,他还多看了那名医女一眼。
顾竹寒见那名医女离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还未等她绽放出一朵笑意,便觉身旁一沉,原来是那名皎皎如玉的少年坐到了她床边,顾竹寒仍旧戒备地看着他,迟疑问道:“你……你是谁?坐在我身旁干什么?为什么我又会在这里?”
赵钰听她连珠发炮问出的问题,心中想脑袋失忆,可是思维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捷嘛,他当下微微俯下了身在她唇边印下一吻,落下的力度温柔如天空拂落的飞羽,轻到极致的同时也温柔小心至极致。
仿佛像是害怕她拒绝反抗那般,他一触即收,而后迅速抬起了头扭向一旁,不敢看她。
偌大宫室之中寂静非常,只余了一缕轻烟交照窗外日光变幻出神奇的弧度,墙角更漏滴水不化,似乎截断了这匆匆时光的流逝。
赵钰心如擂鼓,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纵然不是真的相信她真的失忆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做出如斯举动,帝京大难之后,他们不再是相依为命的姐弟,不再是隔了一层“亲情隔阂”的亲人,他可以自由地爱她,可以完完全全拥有她。
此举是出自真心也是出自试探,若然她真的失忆了那么也好,他不介意和她重新认识,他不介意让她忘记过去一切,包括忘记那个曾经懦弱无用的自己。
身侧的人儿迟迟没有动静,赵钰终于忍不住侧头往她的方向看去,以她的性格被人强吻了定会做出激烈反抗,至不济也会臭骂那人一顿,可是她却没有,她只是将脸埋在被褥之中睁着一双黑如清水葡萄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赵钰被她看得心中一动,心潮汹涌之下,忍不住又要俯身吻她。
然而那人却是将自己的唇给死死按住,赵钰吃了个闭门羹,情急之下只吻到她的指尖,一吻之下连带指尖也被那人收回,她侧过身去不看他,只露出苍白刺眼的绷带对着他,赵钰顿时清醒过来,他直起身来,轻柔地握了她瘦削的肩,问道:“怎么啦?”
“哼。”少女抖动了一下双肩,似乎不想让他触碰。
“竹子……”赵钰想不到她真的生气了,立即软了语气,“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激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你……不要生气可好?”
“哼,敢问公子,我顾竹寒是你第几房妾侍,用得着你这样宽待于我?”
“呃……?”饶是赵钰这样思维锐敏的人也跟不上面前少女跳跃的节奏,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语那般,“谁说你是我的妾侍?还要第几第几房,我看起来就这么风流好色吗?”
“你不是……?”少女听他这么一说,才迟疑地转过身来,她的脸红红的,“我觉得你方才的举动太轻佻了,好像我以前看过的那些……那些……”
“那些什么?”赵钰含了笑意问她。
“那些小黄话本子里欺负良民的公子哥儿,我觉得吧,我顾竹寒这个名字起得这么清雅,定是长得不丑,现如今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被你掳了来做妾侍也是有可能的。”
少女说完看见床边少年骤变的眼神,立即乖精地往被褥里一缩,生怕那人发起怒来会打她。
赵钰看她这般可爱的模样,纵然心头有千般火气也发作不出来。
他拂了拂她的额发,轻声对她说道:“我吻你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并不是因着你是哪房侍妾什么的,而且,我赵钰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人,绝不会娶第二个。”
“哼,你骗人!”
赵钰原本想着她听了之后会很感动的,却料想不到她对自己的戒备更深,当下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说得还真的很情真意切掏心掏肺的呀,怎么就不得她心?
“我怎么骗你了?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顾竹寒看定他,“你莫要以为我失忆了就蠢钝如三岁孩童,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一生只娶一人?所以你不是骗我那是什么?”
赵钰想不到她心思如此清明,被她这一番有条有理的话噎了噎,说不出话来。
06。
“怎么了啦?说不出话来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撒谎!说什么娶不娶我的!”床上少女见他不作声,愤然怒骂,“看来这鬼地方我也不能留的了,天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将我卖掉的?哼!你让开,我要走,我要走,我要回家!”
她说着就要挣扎坐起,全然不顾脑后和胸前的伤,赵钰及时回神,轻轻扳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平静地对她说道:“你要去哪里?哪里才是你的家?我是……我是……你的……”他说至这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更引得顾竹寒往深里看他,赵钰被她看得旌旗摇荡,赶紧移开了目光,模模糊糊道:“好歹我算是你的爱人,你现在受了伤,哪里都去不得,就安心留在这里休养才是。”
“你是我的爱人?”这次顾竹寒终于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了,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句话十分新奇有趣,“你当真是我的爱人?我可以信任你?”
“是。”赵钰见她心头有松动的痕迹,立即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吧,”顾竹寒呻吟一声,“可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还有,”她忽而贼兮兮地看着他,“我饿了,能不能吃饭?”
赵钰被她的连番反应搞得焦头烂额,之前一刻的焦心忧焚全都似不复存在,仿佛因着她的失忆而给事情带来了巨大转机。
他怕饿着她,先吩咐欧阳去备膳备热水等等,待得一切都吩咐完毕了,这才重新坐回她的身旁,对她说:“这里是祈风王宫,我是赵钰,当今主上的第九子。”
“啊?原来你的身份这么高贵……”顾竹寒的语气忽而落寞,赵钰听得出她话语里的失落之意,不由问道:“我的身份难道有不妥?”
顾竹寒惊觉这话语里的试探之意,只绞了手指,垂眸不看他,半晌她才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我定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让你来娶我定是委屈了你。”
赵钰听闻她话里的意思顿觉好笑,“自古以来没有男子娶了心爱的女子还会委屈的,你就好好呆在我身边养伤,其他的都不要多想。”
顾竹寒听得他这句话很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终于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那一瞬间,赵钰似乎是被她眼里纯澈的笑容所击中,久久不能回神,鬼使神差那般又想倾身吻她。
顾竹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只能低了头侧过脸去,微垂的眼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