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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山鹰怒目圆睁,呸了一声,戳着老鸨,喝道:“已有线人告诉我,那老头子来这里寻欢作乐已有好长一段日子了,还骗我说到李财主家去喝酒。哼!我今天是故意放他出来的,就是要来个捉奸在床。这是我的家事,你们给我滚开,好狗不挡道!”
老鸨处于理亏的位置,只是涨红脸,却不敢命令下人动粗。
王宝贵透过窗子,偷偷探出头,看见娘子人已在楼下,已没人拦得住她了。
王宝贵吓得连忙缩回头,嚷嚷:“怎么办?怎么办?大门让她给堵住了,我往哪里走啊?”
张淑敏冷静道:“不要着急,要不,从东面的窗户下去。这里是二楼,不是很高。”
王宝贵从东面的窗户往下看,一片黑黝黝的,到处都是杂草,叹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王宝贵的双腿先爬出去,他身体很肥胖,窗户刚刚容得下他,但肚子却被卡住了,要上不能上,要下不能下,卡得他脸红脖子粗,气都喘不过来。
这时,曾山鹰已“登登登”走上楼,拍打着房门,大嚷:“快开门,把那老头子给我交出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老鸨在外面双手合十,祈求佛祖开恩,巴望王财主赶忙逃走,千万不要把晦气带到怡红院来才好。
张淑敏大叫:“是谁在外面无礼,本姑娘为什么要开门?”
曾山鹰一听到是女人的声音,顿时大怒道:“你就是那个贱人,你还有脸质问老娘?老不死的,你要是还不出来,老娘非拆了你的骨头不可!”
啪啪啪……她拍门拍得更加用力,震得房门震颤,灰沙下落。
张淑敏的心登时揪成一团,低垂的眉宇间沁出冷汗,急忙跑到窗前,用力一推,总算把王宝贵推出窗户。
王宝贵肥硕的身体落了下去,一屁股跌在地上,因为碎石满地,顿时痛得发出一声猪嚎!
这一声猪嚎为之惨烈、音调之高,已经强力的吸引住曾山鹰的注意。
“想跑?”曾山鹰目露凶光,疾冲下楼,往声源地赶去。
王宝贵拖着伤腿,还没走两步,曾山鹰狰狞的脸庞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惨了!”一股倒抽的冷气声从他嘴里溜了出来,由于惊吓过度,他双腿发软,再次跌坐在地。
曾山鹰一个箭步冲上去,揪紧王宝贵的耳朵,把他揪得提起身子,哎哟哎哟的直叫疼!
曾山鹰鼻孔喷气,“哼哼!小楼春暖,美人在榻,你的脸色应该很红润啊,怎么白得像个殭尸?”
王宝贵告饶:“娘子大人,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曾山鹰冷哼一声,“好!给你一点面子,我就回去再跟你算账!”
王宝贵被曾山鹰拧着耳朵走出西院,直奔大厅。
这时,先前替王宝贵做掩护的少年郎凑了过来,“王老爷,说好了一晚上的工钱是三两银子,该兑现了吧!”
曾山鹰斜睨一眼,“你可打的好马虎眼啊!”
王宝贵脸色一黑,急忙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扔给他,“给你,给你!拿去买棺材吧!”
少年郎拿了银子,笑呵呵地走出怡红院,相较于王宝贵的狼狈样,可有天壤之别。
走出院门,来到马车前,曾山鹰把老公往黑车厢里一推,亲自坐在车前,充当车夫,握紧缰绳,啪啪扬起两鞭,马车掉头而去。
王宝贵蜷缩在车厢内瑟瑟发抖,曾山鹰则赶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无比得意。
经过一路心惊胆战的颠簸,总算是到家了,王宝贵一下马车,突然感觉到家里的路好像变得坑坑疤疤了,走起路老觉得一高一低的,有些飘然,但在下人们的面前仍需装成一副老爷的模样。
回到寝房,关上房门,曾山鹰跷着二郎腿坐下。
王宝贵则在一旁像个下人一般,亲自斟了一杯茶,递向娘子,挤出笑容,“娘子大人,你口渴了吧?来,喝一口。”
曾山鹰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
王宝贵被瞪得心慌意乱,连忙把茶杯撂在桌上,躬着身子道:“娘子,其实这次完全是一场误会,主要是李员外动了花心,邀我去那里陪他。我当时真的不想去,无奈他笑话我怕妻子……你想想,我堂堂一个大丈夫,怎么能受这种窝囊气?便一时冲动,跟着他去……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一听这话,曾山鹰紧抿的嘴唇不由得抽动两下,搁在大腿处的左掌拳头握了起来,怒道:“捉奸在床,还敢狡辩!”
王宝贵一看这架式,颈背的寒毛不禁竖立起来,“我认罪,我认罪,我马上和她一刀两断,绝不再去那个地方。”
曾山鹰冷然道:“就这么算了吗?一天到晚花天酒地!”
王宝贵冷汗涔涔,“不!除此之外,我将改掉一切恶习,不敢随便答应朋友一块儿出去了,平时也不敢再大把大把地赌博了。”
“不行,我仍消不了这口气!明天,我要剪了那婊子的头发,让她见不得人!”
一听这话,王宝贵的眼睛顿时瞪得跟牛铃一般大,“不,娘子!你疯了吗?那样的话,人家会报官的。”
曾山鹰戳着王宝贵的鼻尖,“别人娶娘子,是用来疼爱的;你娶娘子,却是拿来折磨的。报官就报官,那样还算便宜了她!”
“我这么劝你,全是为了你好啊!”
“你要是真心为我好,就不该去那种地方!”
王宝贵一拍大腿,“好!只要你不去生事,我替你弄来如意钻花!”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妙。
曾山鹰听到这里,已变了脸色,盯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宝贵灰着脸,“我说,只要你不去生事,我替你弄来如意钻花。”
曾山鹰的口中爆出一串铜铃般的笑声,“好!你要是在三个月内弄不来如意钻花,就休想进家门一步!”
原来,城南首富凌平章的传家之宝是先祖钦赐的如意钻花,就是一块翡翠如意嵌上七颗钻石,十分珍贵,凌夫人多次在曾山鹰面前炫耀,曾山鹰觊觎已久,作梦都想戴上它。
而凌平章的夫人在一年前过世,这枝如意钻花也被收藏起来,并对外宣布这宝贝将给女儿当作嫁妆。
王宝贵知道娘子的心事,这时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怎么样,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曾山鹰笑得不屑,“等你拿到手再说吧。”
王宝贵陪笑,“夫妻之间应该和睦相处,互相忍让、互相体贴。”
“和睦?你做错事,还敢跟我翻脸不成?”
“和娘子吵架是丈夫最无能的表现,我有涵养,怎么会呢?”
曾山鹰挑眉,“你这么说,就是指我在家里吃闲饭啰?”
“不!不!”王宝贵双手乱挥,“这叫作分工合作,你负责家里的事儿,我负责外面的事儿。”
曾山鹰一听这话,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夜,王宝贵一宿无眠。
第二天起床之后,他心中琢磨着怎样才能将如意钻花拿到手,走到院子,直转圈圈,想到娘子定下的三个月期限,不由得怒火中烧,对着一棵大树,呸上一口,再骂上一句:“去你的……”这样,心里才舒服了一点。
第二章
金秋八月是科举放榜的日子,不少秀才都围在榜前查看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在上头。
所谓科举,是朝廷开设科目,士人可以自由报考,主要以考试成绩选拔官员的一种制度。
创始于隋,确立于唐,完备于宋,而延续至元、明……
按种类划分,主要有贡举、制举、武举、童子举等。
其中,贡举是定期举行的,因此被称作“常科”,取士数量最多,延续时间最长,社会影响也最大。
会试在各省城的贡院举行,按地区分配有一定的录取名额。
此时,榜前挤满黑压压的人头,不少同窗好友相邀一起来观看自己有没有上榜。
如果高中的话,当时就笑吟吟的直呼其“某某举人”;假如是第一名“解元”的话,就要跨红马、戴红花的游街庆祝了。
这时,一名少年书生领着一名书僮走向放榜之地。
这名少年书生长得不赖,唇红齿白,仪表斯文,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头上戴着一顶读书人的方帽,身上穿的是一袭青色儒衫,顾盼之间,透着精明剔透,鲜见的年轻人的气质。
这名少年书生名叫陈嵩,自小文武双全,爹曾是大学士。
但自从爹死后,便家道中落,娘亲苦苦期盼他能出人头地。
今年的考试,陈嵩感觉自己发挥得还可以,便早早和书僮前来看榜。
谁知道,虽然陈嵩起得早,但别人起得更早,这时看榜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四层,密密麻麻挤成六七层。
这时,只见一名老秀才笑哈哈地冲出人群,大叫:“耶!太好了!我中了!”一时悲喜交集,手舞足蹈,疯癫起来。
有人说:“这穷秀才已经五十多岁,从二十岁开始参加考试,现在总算中了举人,也难怪他会发疯。”
又有人说:“要不,一巴掌把他打醒吧。”
陈嵩上前一步,道:“他没中之前可以打他,但他如今考中举人,做了老爷,就是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打了会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
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没有人敢动手。
老秀才突然往池塘跑去,跌在水里,被水一惊,方才清醒,纳闷道:“我怎么在这里?”
众人拍掌,哈哈大笑。
书僮笑道:“公子,如果你中了举人,不会也这样发神经吧?”
陈嵩笑道:“我怎么会呢?你放心吧。”
两人拼命往里面挤,挤得汗水湿透衣裳,也挤不进去,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也看不到榜文。
陈嵩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书僮灵机一动,“有了,我有个好主意!”
陈嵩眼睛一亮,“什么好主意?”
“我个子小,你把我顶在肩膀上,登高望远,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陈嵩大喜道:“小家伙果然聪明。”
书僮就此骑在陈嵩的身上,一对骨碌碌的大眼扫视榜文,将榜文看得清清楚楚,从第一名接着往下看,就是没有看到陈嵩的名字。
书僮揉了揉眼睛,又从倒数第一名接着往上看,还是没有看到陈嵩的名字。
陈嵩在下面着急叫道:“有没有啊?”
书僮苦着脸,“公子,没有你的名字啊。”
陈嵩放下书僮,“不可能,我这次应该会中的。”
书僮劝道:“公子,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明年再努力吧!”
“不!我要亲眼看看才会放弃!”
“人这么多,你怎么看哪?”
“按照刚才的方法,你把我顶起来。”
“我太瘦了,恐怕顶不住你啊!”书僮一惊。
“就这么一次不行吗?没亲眼看到,我是不会死心的。”
书僮无奈之下只能从命,顶着陈嵩,双脚不住地颤抖。
陈嵩细细看了两遍,果真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时他脑子里汇集着太多的凌乱,过度的失望,几乎使他整个思绪都为之麻木。
书僮在下面受不了地叫道:“公子,你看完了没有啊?我快撑不住了!”
可陈嵩却像双耳失聪一般,浑然未觉。
“啊——”书僮实在是顶不住了,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陈嵩想到这次没有中举,无颜面对娘亲,一气之下,一拳搥在地上。“一定是有人作弊,我要把那狗考官绑起来,好好质问一番!”
看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