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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用早饭,正看着那些冒着热气的铺面出神,听有人嚷嚷着:“闪开闪开!”
随着喊,一队人马走了过来,中间一顶华盖大轿,旁边簇拥着丫头嬷嬷,前后是拿着刀的侍卫。
车辕上的大春已经将马车拐入斜里的胡同,三春也躲至街边,听二春一惊一乍道:“哎呀,又遇着大福晋的了,今儿可真是好兆头。”
听了下去,三春才知道这位大福晋,便是果郡王的嫡妻钮钴禄氏。
二春道:“不知大福晋这么早出门作何去了?”
大春呵责她:“当心祸从口出,大福晋的事也是你该问的。”
二春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
见王府的人马过去了,大春才将自己的马车拐出胡同。
到了果郡王府,经过细细盘查,将她们三人放了进去,来到后面的厨房,管事李全正踮着脚尖看呢,见送肉的车到了,忙上前,李孝没来,就问大春:“你爹呢?”
大春道:“铁匠炉那上面接了点活儿,我爹走不开。”
李全就道:“行了,将肉搬进来吧,晌午等用呢。”
大春喊三春:“你别磨磨蹭蹭的,搬肉。”
三春忙接过她手上的筐,没料到如此重,于是手中的筐掉在地上,她也跌坐在地,而筐翻倒过来,里面的肉也掉出一块。
大春见状,惊道:“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这可如何是好。”
李全气得也叉腰喊着:“这肉脏了,怎么用。”
刚好王府大总管刘景泰走了过来,见这里吵吵嚷嚷的,就问是怎么回事,听李全一说,不免看了眼三春,问:“那个李孝,不是只有两个闺女吗?”
大春指着三春:“她不是我爹的闺女,她是我二叔捡回来的使唤丫头。”
捡回来的?刘景泰皱皱眉,交代李全几句,就离开厨房往前头而来。
此时果郡王允礼正同府上的两个清客说话,这两位,其中一个叫尹南山,号东篱先生,另外一个叫沈暮阳,号西窗先生。
刘景泰进来道:“爷,李家送猪肉来了,不会耽误晌午的宴席。”
允礼睇他一眼:“这些个事还巴巴的来告诉我?”
刘景泰左右偷觑下尹南山和沈暮阳:“是另外一件事。”
允礼道:“东篱先生西窗先生是自家人,有事就说。”
刘景泰尊声是:“铁匠李的兄弟回京了,他可是神鞭张的徒弟。”
允礼显然一愣,随即道:“那又怎样,京中的事自然有九门提督来管。”
刘景泰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奴才多嘴,行了,奴才下去了。”
打个千,告退而出。
第5章 吕家小姐()
同两位清客说了半天的话,用罢早膳,允礼让人将刘景泰喊到书房,一边翻看案头的卷宗一边道:“铁匠李的弟弟,是不是叫李忠,年二十有七,身高七尺,功夫高深,性子粗疏,为人仗义,其深得神鞭张真传,一条大辫子使得出神入化。”
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不想他如此了如指掌,刘景泰非常惊讶:“爷原来已经洞察了一切。”
允礼道:“这个李忠算是个江湖人,所以不得不防,皇上将清查反贼的事交给我,我安能不尽心尽责,不过这个李忠并未听说同反贼有来往,暂时别动他。”
刘景泰忽然想起另外一事:“不单单李忠回来,李忠还捡了个丫头,早晨来送猪肉,我看见那丫头了,虽然说是李家的使唤丫头,我瞧她眉眼间可是有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
允礼微微蹙眉:“你的意思?”
刘景泰道:“听说吕家有位小姐,年幼时便寄养在乳母家里。”
允礼问:“你怀疑李家那个使唤丫头是吕家小姐?”
无法确定的事,刘景泰只好道:“皇上将这事交给爷来办,奴才得为爷分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总归小心点好。”
允礼笑了笑:“见个陌生的丫头你就怀疑是吕家小姐,明儿你去哈德门外看看,那里成群的叫花子,男女老少,只怕你怀疑完这个怀疑那个,最后连你自己都怀疑了。”
刘景泰脸一红:“是奴才草木皆兵了。”
允礼道:“江南吕家,是有个小姐寄养在乳母家不假,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不足为虑。”
刘景泰替自己说项:“奴才怕皇上知道这事。”
允礼想了想:“这事皇上并无提及,想来也不愿斩草除根,不过这事都还谁知道?”
刘景泰摇头:“只我一个。”
允礼缓缓侧过身子看他:“这事你也不知道。”
刘景泰一愣,随即明白了:“是,这事根本就没有。”
允礼一叹:“一个小姑娘而已,或许早已经死在外头了。”
刘景泰附和着:“爷说的是,山东前年大旱,去年又发大水,难民无数,那吕家小姐不是饿死了就是淹死了。”
允礼没吭声,只将目光飘向面前的一片虚空。
雍正皇帝将肃清反贼的事交给了他,眼下首要的就是缉拿神鞭张,允礼亲自出马,协同九门提督孙尚荣,带领满、蒙、汉军的八旗步兵,还有京师绿营的马步兵,将内九外七所有城门严防死守,出入之人皆需盘查,证明身份方能通过,说不清楚的,就带回衙门言行拷问。
于是,因为神鞭张,京城再次掀起血雨腥风。
这一天,在外头忙了一天的允礼回到府中,在门口即看见停了几辆马车,还有些随从,看他们服色,晓得是提督府的人,进了门,门上的小厮接过他手中鞭子,他随口问:“是孙夫人来了?”
孙尚荣的夫人同大福晋钮钴禄氏交情好,彼此常来常往。
小厮答:“回王爷,是孙夫人,还有孙小姐,孙夫人来是为了”
欲言又止,允礼回头看了看他。
小厮慌忙将下半截话说出来:“孙夫人来好像是给王爷提亲。”
允礼一行走一行道:“你不好好的看门,只顾着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行了,去账房,将这个月的工钱领了,走吧。”
那小厮吓得跪伏在地,咚咚磕头:“王爷,奴才下次不敢了。”
允礼没有言语,直接往书房而来。
他一回府,早有人一个接一个的报了进去,大总管刘景泰吩咐丫头们将茶摆在了他的案头,还有更换的常服也捧了过来,然后自己站在门口静候。
只是允礼没等到书房,行至抄手游廊上,刚好碰到大福晋送孙夫人孙小姐出来,见了他,孙夫人孙小姐忙施礼:“王爷万福金安。”
允礼虚扶下:“夫人不必多礼,怎么不多坐一坐。”
孙夫人也不敢抬头:“打扰半天了,改日再来给王爷福晋请安。”
允礼淡淡道:“夫人客气。”
说完,侧过身子相让。
孙夫人孙小姐小心翼翼的贴着他身旁走过,离开后,钮钴禄氏指着孙夫人母女的背影道:“王爷你看,孙小姐愈发出挑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允礼想起了方才门上小厮说的事,一笑:“你当着我这个大男人夸奖一个闺中女儿,很是不妥吧。”
钮钴禄氏脸一红:“是这么回事,孙夫人想把孙小姐给王爷做妾。”
允礼脸色一沉:“你好糊涂,孙小姐乃九门提督孙正堂的嫡女,怎能屈尊给人做妾。”
钮钴禄氏道:“九门提督如何,孙夫人都说是高攀了咱们,再说那孙小姐二十四五的老姑娘了,给王爷做妾,我都嫌她年纪大呢。”
允礼并不领情,仍旧冷着脸:“这事你替我回绝了吧,我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没这闲工夫。”
说完就走,钮钴禄氏紧几步追上他:“还有另外一桩,请王爷定夺。”
允礼徐徐回身:“你说。”
钮钴禄氏道:“今儿一早我去寺院上香,遇到点麻烦,幸好有位壮士出手相救,我见那壮士功夫甚好,遂替王爷招进府中。”
允礼将她打量下:“福晋可有”
钮钴禄氏忙道:“我好好的,爷放心,只是些市井泼皮,虚惊一场罢了,这也亏得那位壮士出手。”
允礼将目光放出去,肆虐了几天的沙尘平息之后,屋顶上皆是灰突突一片,然垂花门处那棵老槐树,原本是枯干了的,此时却微微透出绿意,春来了,自己不是树木花草,也感觉勃勃而发似的,心情好,关切道:“福晋喜欢礼佛,在家里建个佛堂,以后少出去,至于那壮士,既然福晋招了回来,就留下做个侍卫吧。”
钮钴禄氏垂首,极其恭谨:“是,尊爷之命,以后再不敢出去了,等下让李总去给王爷磕头。”
允礼猛地回头:“你说谁?”
钮钴禄氏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反应,道:“他叫李忠。”
允礼静静的沉默一会子,拔腿就走:“让他去书房见我。”
第6章 做了近身侍卫()
天擦黑,书房幽暗,刘景泰在门外头禀报:“爷,您此时有空儿吗,奴才带李忠来给您磕头。”
允礼嗯了声。
门启开,刘景泰带着李忠走了进来,回头道:“还不见过王爷。”
李忠跪地:“小人李忠,见过王爷。”
允礼端着茶杯,用杯盖缓缓拂着茶水,目光淡淡飘过来,面前这壮汉,四方大脸,眉目开阔,身形伟岸,又特别瞧了瞧他的那条辫子,又粗又黑的盘在头顶,允礼抬抬下巴:“起来吧。”
李忠道:“谢王爷。”
随后站起,恭敬的侍立,自称小人,脸上却是不卑不亢的神色。
允礼呷了口茶:“听说是你救了福晋。”
李忠憨厚的一笑:“不能说是救,只是碰巧替大福晋打跑了几个无赖。”
允礼挑了挑眉,难得他在自己面前并不邀功求赏。
刘景泰那里道:“你是脸皮薄还是谦虚,大福晋可是说了,七八个泼皮佯装是叫花子,拦住大福晋的轿子讨钱,侍卫们过来推开,那些个泼皮竟拳脚相向,且个个功夫不赖,还是你路过看见了,一声怒吼,三拳两脚就把那些混蛋给打跑了,大福晋瞧你功夫好,招你进府,你不妨说说你那拳脚功夫师出何门,王爷有心栽培你,你可别错过机会。”
自己心里想的,都给刘景泰说了,不负他跟了自己十多年,允礼怡然的喝着茶,等着李忠自报家门。
李忠总是一副笑面,却笑得朴实,道:“不是我不想说,是我根本没投个正经师父,小时往街上混,今天姓张的明天姓李的,跟着那些跑江湖的学了几天功夫,那些人萍踪不定,我同他们再无往来,也记不得都叫什么名字了。”
刘景泰冷哼一声:“你甭嘴巧,跟几个跑江湖的学了几天功夫,就这么厉害,要知道咱们王府的侍卫可是个顶个的高手,他们都奈何不了那些泼皮,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跑了,没个高明的师父教你?谁信。”
李忠仍旧是笑呵呵的:“大总管我真没骗您,我也没胆量骗王爷,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的功夫,是我自己个悟的。”
刘景泰朝他啐了口:“自吹自擂。”
李忠晓得王府的总管、管事都是太监,也就对刘景泰的忸怩作态见怪不怪,开口一笑,倒让刘景泰无法发作了。
一直听他们唇枪舌战的允礼淡淡道:“既然你这样的功夫,做个普通侍卫委实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