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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银讶异地张大嘴。
“我说过她不是就不是。”霍凌非愠道。
“你们在讲什么?我爹他……”
“霍凌非,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庞项怒目而视。“白叔明明就对著我说……”
“那是对我说的。”霍凌非驳斥。
白玉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不可置信地看著霍凌非。
“我离他比较近,那是对我说的。”庞项火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白玉银涨红脸,不敢相信他们竟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娘子,你过来。”庞项伸手要抓她。
霍凌非飞快出手打开他的手。“别再闹了。”他冷下脸。
“你恶人先告状。”庞项作势拉起袖子要揍他一顿。
白玉银不想再尝试跟他们两个说话,迳自走了开去,他们最好互相打掉对方的脑袋,她完全不想阻止。
“银子。”
“娘子。”
她假装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走得更快,而后听到后头打了起来。
“霍凌非,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朋友妻不可戏……哎哟,好小子你玩真的,竟然动手打我!老子跟你拚了。”
忽然有件事闪过她的脑海,她终于明白霍凌非为何在茶肆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原来他并不是拿她当挡箭牌,他是认真的……
这念头让她心中一凛。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是说真的,他之前还说要帮她找个如意郎君,莫非他指的是庞项?
这下鸡皮疙瘩全冒了上来,她甩甩头,别开玩笑了,父亲神智不清时说的话语她没必要放在心上。
就在她急匆匆想远离霍凌非与庞项时,本来已经跑走的白豪丰又跑了回来。
“女儿。”他忽然窜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我有女儿,你是我的女儿……”
白玉银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瞬间已被拖著往前奔跑。
“等等……”白玉银惊呼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霍凌非见苗头不对立刻飞跃而来,但没有拦下两人,只是跟在后头,见庞项想出手,他摇摇头,示意见机行事。
“你要带我去哪儿?”白玉银被父亲的蛮力拖著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我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白豪丰问。
她还没答话,他已经心急地喊:“你说话啊!”
“白玉银。”她喘息地回答。
“白玉银……”他呢喃著。“我有一个女儿,叫白玉银,要回去找她,要记得回去找她。”
白玉银微愣。“你……你记得了吗?”
他不停地喃喃自语,没听到她的话,白玉银跟不上他的步伐,摔倒在地。
“啊……”白豪丰大叫一声。“你跌倒了,女儿,快点起来。”
原本想上前的霍凌非忍住冲动,站在一定的距离外。
白玉银忍住疼,慢慢爬起。“你要带我去哪儿?”她这几天因为骑马而腰酸背痛,身子禁不起奔跑的折腾。
“我带你去看很多东西,我抱你。”
白玉银还来不及拒绝,已经让人抱著往前跑。
“很快就到了。”白豪丰一边跑一边说。
白玉银叹口气,有种认命的味道,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无法与父亲说道理的。
奔跑了一段路后,白豪丰终于在一山洞前停下,将她放了下来,这山洞四周开满了小花,莫非这里就是霍凌非口中的“小花儿”?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我的女儿银子吗?”他偏头又问。
“是,不过你不信没关系。”白玉银说道。
他盯她好一会儿,喃道:“有一点像。”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左右张望著寻找霍凌非,他不可能撇下她的,应该在附近才是,可自从父亲抱她奔跑后,她就没见到他的身影。
莫非躲起来了?
“你来看。”白豪丰抓著她的手就往山洞里走。
正纳闷著父亲到底要她看什么时,脚上却踢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块木头,抬头正要询问,父亲已点燃山洞里的火把,虽是白日,但在洞内仍嫌暗了些,有了火光,便能瞧清周遭的一切。
地上散著各式木头与石块,还有一些木做的椅子与桌子,一看手工便知道那是出于父亲之手,非常粗犷简单。
除了桌椅外,还有些箱子与柜子,因为山洞不大,所以父亲这些东西都比一般的小些,像是给小孩用的。
“来,你看。”他将她拉到柜子前。
“看什么?”
“这里。”他指著柜子的门。
定眼一看,才发现柜子上刻了字——
我的女儿叫白玉银,我都叫她银子。
她整个人愣住。
“是不是你的名字?”他兴奋地说。“这里还有。”
顺著他所指,她瞧见母亲的名字也出现在上头——对不起,芷兰,我对不起你。
“这个芷兰是我妻子。”他解释。“旁边有写,就是你娘对不对?”
一时间,她无法言语,只能点头。
“上面说我对不起她,我哪里对不起她?”他问。
一股酸涩涌上喉口,她没说什么,只是摇头。
“你说这里怎么刻这么多字,这上面的‘我’,是不是指我?”他疑惑地说。
白玉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所幸他即使问了问题,注意力也很快就转移,问完话的下一瞬间,又拉著她去看东看西。
而后她在桌面发现了几行字——
银子,爹怕是不能回去看你了,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瞧见这些字,爹只是想告诉你,爹没忘记跟你的约定,可却无法履行了,有一天你若见了我,而我不认得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原谅我这愚蠢的老头子,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一切能重新来过……
第六章
“我觉得这样做不妥。”
“这只是权宜之计……”
“不要再说什么权宜之计,这些话你说了多年我也听了多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曾有一句怨言,但这件事我不赞成。”
“芷兰……”
“别再说了,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娘临死前把他托给我,我刘芷兰不答应便罢,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银子跟他投缘,一起作伴甚好,不管什么江湖事,就平平凡凡、老老实实的过生活。”
“你说你没怪我,没有怨言,这话不就是在怪我怨我?”
“……”
“我不会勉强他,他不答应这事就作罢。”
“我还是不赞成。”
“银子,怎么起来了?作噩梦啦?”
站在门边的小女孩摇头,揉了揉眼。“你们在说什么,好吵喔。”
“没事,没事。”他呵呵笑地抱起女儿。“来,再去睡吧。”
她打个呵欠。“我知道你们说什么,爹你是不是又要出去打打杀杀了,放我跟娘独守空闺。”
他笑了。“别乱说话。”他抱她进房。
“我没乱说,是张婶说的,石头也有听到,不然你问他。”
“他在睡觉,别吵他了。”
“才没呢,他起来啦!石头你也有听到,对不对?”
他偏过头,瞧见男孩站在阴影处,黑眸紧盯著他。
她已经很久不曾去想过往的事了,但偶尔……在某些夜晚,回忆会钻著夜的缝隙而来。
饮口酒,让那琼液慢慢缓蚀自己,慢慢变得麻木,她放松地闭上眼,往后躺下,却落入一双手中。
“你喝太多了。”
她连眼都懒得睁。“霍大侠吗?”
他没应声,让她安躺在他怀中,腰背靠在他胸膛上,她连抗议都没有,似乎真是醉了。
“这儿的虫叫声真大,吵得我睡不著。”她将双手平贴在地,无意识地摩挲著青草。
“我不知道你会喝酒?”
她仍是笑著。“喝酒有什么难,张嘴就能喝了,一回生,二回熟。”
他的叹息声拂过她的额头,她轻笑著。“霍大侠不喝酒吗?”
“偶尔。”他的手抚过她的脸。
“我也是偶尔。”她舒服地吁口气。“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她提议。
“归处在何方?”他顺著她的话说。
她用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什么,霍大侠又跟我打哑谜吗?”
他低头瞧著她酒红的脸。“你连醉了也要喊我霍大侠吗?”
她眨眨眼,吐口气。“我没醉。”
“是吗?”
“我还可以喝一壶。”她的眼皮再次垂下。“我只是没法……没法动,我的腰好酸……我们已经长大了,你不能这样抱我,是不是,我没醉,我很清楚。”
他勾起嘴角。“那你答我一句,小时候你喊我什么?”
“我喊你……”她倏地收口,而后笑道:“你故意要套我话。”她轻声打个酒嗝。“我没醉到那个地步。”
他的叹息声掠过她的头顶。
他气息中的无奈在她心中漾起一圈圈涟漪,她闭紧双眼,假装已醉得想睡。
迟疑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你还在意那个书生吗?”
书生?白玉银讶异地睁开眼。“什么书生?”而后她恍然大悟。“你是说汪顺维吗?”
他的黑眸一黯。“你还在意他?”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你还在意?”他追问。
她叹口气。“我要在意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陷入沉思,去年他在大漠待了半年以上,这是继他十七岁闯荡江湖后,离开她最久的一次,第一次他离开一年多,回来时她母亲过世,自此以后她开始对他冷淡疏离,称他霍大侠。
当时他便立誓再不犯同样的错,尽可能待在她身边陪她,但很多事不是他能作主的,一年他总要离开个两、三次,有时一个月,有时三个月,有时四个月,他不想再有遗憾发生,所以尽可能将离开的时间控制在半年内。
可去年在大漠还是让一些事给绊住了,他整整离开了七个月,等他回来时才知道她曾与一名进京赶考的书生私订终身,那男人说考取功名后回来娶她,没想到真的中第后,却毁约背信,娶了另一名朝廷重臣的千金。
“你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白玉银道,他从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
“我不知道怎么问,也怕你伤心。”他缓声道。
她微愕。“那你为什么现在又问。”
“你知道为什么。”他轻轻抚过她的拇指。“我中了毒,不知还能活多久,而我不想再有遗憾。”
“你……”
“你也别再避开我。”他握紧她的手。
“我没有避开你。”
他的黑眸熠熠闪动著。“是吗?”
“我什么时候避开过你,你哪次来我故意避而不见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心理上的避开,你除了在我们之间拉出距离外,也不喜欢我说以前的事。”他直言道。
“你……”
“就连我小时候的名字,你也故意不提……”
“我没有故意不提,只是觉得提了也没什么益处。”她抬眼望著星海,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喊你石头,又臭又硬的石头,你瞧,我现在不是说出来了吗?可说了又怎么样,在我眼里,你就是霍大侠,不再是石头了。”
她叹口气。“至于以前的事……又何必念念不忘,不只是你,就连我爹,有许多事我也记不清了。”
她淡淡的话语,让他拧下眉心,他转过她的身子,盯著她的脸。“因为觉得痛苦才想淡忘吗?”
她微微一笑。“没那么严重,只是想忘所以就慢慢忘了。”
“为什么想忘?”他又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