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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力的靠坐在昏暗却又弥漫着恶臭的牢中,不时冷笑。还记得当莫攸涵看见面具之下的我时,那震惊的表情中还有明显的杀意,可是壁天裔一直喊着留活口,他们不敢不从。于是,我被关在这天牢中已经整整十二日。
我不怕死,因为此时的我已生无可恋,大哥的离开,夜鸢对的背弃,对壁天裔的仇恨……似乎在那一夜的一刀全数化解。
犹记得那句:慕雪妹妹。
看似无情,却又深情。
壁天裔,你临死前都要用你的谎言来欺骗我,你真以为你的一句“慕雪妹妹”就能弥补你对我的算计,弥补你对辕羲九的亏欠吗。
一名狱卒端着一碗饭放置我面前,冷道:“喏,吃最后一餐,你就能上路了。”
我不说话,看也不看他。
要死了吗,我不怕死,只怕我那一刀没有杀死壁天裔,我会不甘心的。
“真看不出你这女人有什么能耐,竟能刺杀到武功高强的皇上。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崩了,而你……哼,祸国妖女,你知道杀死皇帝是何等罪名,将会用何等手段对付你?扒光你的衣服游街示众,让南国天下百姓唾弃,最后凌迟处死。你知道何谓凌迟处死吗?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他的语气极为恶毒,恨不得当场就能将我凌迟处死一般。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皇上驾崩了。
真的崩了吗。
我,真的为大哥报仇了吗。
看着狱卒离去的背影,我的泪水悄然划落,含着笑,终于死了吗。
那我活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理由也没有了,夜宣,壁天裔,夜鸢。
如今的我真是应了那句: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
幸好,幸好夜鸢一早将我弃了,否则我可能会祸害到北国呢。他哪能容我这个妖女将他苦苦得来的北国王位毁了,他还有他的梦想呢,他要将北国带向繁荣盛世,他要脱离“北夷胡蛮”四个耻辱的字眼。
凌迟,游街。
我不要,这样残忍的死法我不要。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望着身侧那漆黑的壁面良久,一阵轻笑,狠狠撞了上去。
一声闷响传遍此间大牢,额头上突然的麻木让我的意识浑浊,有冰凉的液体沿着额角划落,蔓延至脸颊。
我无力的瘫软在恶臭遍地的草堆中,眼神渐渐模糊,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大哥那张沧桑的脸,随后便是夜鸢最后的决绝。再然后,两张脸相互重叠……
望着牢中的黑暗,我缓缓阖上眼帘,嘴角的笑意却蔓延着。
辕慕雪,终于解脱了。
不用再背负祸国妖女的预言,不用再背负对父亲与辕沐锦的厌恶,不用再背负为大哥报仇的负担,不用再背负众人的谴责,更不用再为夜鸢的离弃而心痛……
好轻松,真的好轻松。
二十一年了,第一次能够将那满心的仇恨与沉重的包袱放下,原来,辕慕雪也可以活的这样轻松,这样没有负担。
大哥,慕雪下去陪你了。
晚了五年,你在下面是否一直都很孤单呢。不过就快了,慕雪来了,你就不孤单了。
·
明晃晃的宫灯,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高台之上却看不清他的脸,我很急,越急便越是看不清楚他的容。于是,我踏上那条可以直达他身边的玉阶,步履由平缓到急速,可是这玉阶又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很累,于是我便坐在玉阶上,轻喘着仰望那个白衣男子,是夜鸢还是辕羲九?
我不敢喊,怕喊错了名字。
我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张望,那日影光色拂照在我眸中,挡住我的视线,总也挥之不去。
那个白色身影应该是大哥,我死了,自然就在黄泉路上,在那儿等我的人一定是大哥。而夜鸢,与我已是阴阳相隔,又怎会在那等我呢?
于是,我便放声大喊:“大哥,大哥……”
可他不理我,仿佛没有听见我的呼喊,仍然静静的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哥——”我放声大喊,猛然惊醒,一片强烈的光芒笔直射入我的眼眶中。
我呆呆地看着头顶那明黄的纱帐,感受着额头上的疼痛,最后撞入那双幽墨森冷的目光中。他那苍白的脸,苍白颀长的身躯,在银子般的月光下如同雾里看花。
竟然是壁天裔,他为什么没死,狱卒不是说他死了吗?为何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
而我,又为何没死?
“姑娘你总算是醒了。”惊喜的声音传入耳,我望着壁天裔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正是翔宇么。
我记起来了,在我意识丢去的最后一刻,听见牢门被人打开,一个人将我抱起。曾以为那是幻觉,原来不是,我真的被人救了,是翔宇吗。
壁天裔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似大伤初愈的模样。他的黑瞳幽如深谭,一直深深的俯视着我。
我无法忽视那目光中时不时闪过一点儿深藏的无奈或者说,忧伤。
无奈,忧伤?
带着满腹的疑惑,我问:“为何救我?”
“你就这样恨朕?”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似乎在强撑着自己的体力问我。
“觉得我就这样死了你不甘心是么。”讨厌被壁天裔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觉自己好渺小。很想起身,但是我动不了,整身体的气力似乎被抽空。
“把伤养好,朕,有很多话要问你。”
他冷峻的目光扫过翔宇,一抹冷酷的寒气蹿上那苍白的脸颊:“派人看着她,若再有个万一,朕唯你是问。”
直到那个挺拔的伟岸消逝在我的视线后,四名看似武功高强却又极为深沉的侍卫涌了进来,分别立在床榻的左右两侧,如一个冰雕傲立着。翔宇则静静的坐在凳上,目光笔直的注视着榻上的我,似乎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我又做出什么傻事。
我的目光凝望重重纱帷,青花缠枝的香炉中飘出淡淡细雾,空气中迷漫着馥郁的佛手柑香气。赤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然去大半,那一簇金黄的火焰映着痛苦的光影。
我的眼皮很沉重,挣扎片刻后便沉入睡梦,却惊醒。
惊醒过后又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再次惊醒。
反反复复的睡去又惊醒,惊醒又睡去,早已经折腾的我身心疲惫。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日上三竿,暖暖的光芒隔着窗扉射了进来,翔宇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也就在此时,紧闭的门扉外传来一声高唱:“涵贵妃驾到。”
翔宇立刻起身,恭迎涵贵妃的到来,她青丝皆挽,玲珑步摇上的蝶翅,满饰银花,镶着精琢的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她的步伐轻重而摇摆。举手投足间的风华耀眼异常,那娇柔的身姿在阳光的倾斜照耀下更显华贵。
看着她冰冷的目光笔直的射向我,水眸中没有丝毫的起伏,冷睇翔宇一眼:“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要与她单独说。”
“皇上再三交待,不得离开姑娘半步。娘娘与姑娘说的话,奴才们听不见。”翔宇的声音虽然谦卑,却有着说不上来的强硬。
“狗奴才,本宫的话也不听?”她的声音中闪过明显的怒气。
“娘娘恕罪,臣只是奉皇上之命行事。”他不卑不亢,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隐露怒气的莫攸涵。
莫攸涵冷望他许久,看他丝毫不退让,便慵自走向床榻边缘坐下。而我的目光却是锐利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在榻边坐下那一刻,一道刺目的寒光由她广袖内射出。
在心中暗自一声冷笑后,冷冷睇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只要我出一声,莫攸涵袖中的东西,她恐怕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
可是我并不想揭穿,反而很期待她能在翔宇与众侍卫面前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我将我杀了,我本就生无可恋,临死前还可以将莫攸涵这个杀人凶手拖下水,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可她只是坐在那儿直勾勾的看着我,目光复杂而深沉,藏在袖中的那把匕首迟迟未掏出。
“辕慕雪,好久不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却又无一丝笑意。
“莫攸涵,好久不见。”我扯了扯嘴角,唇舌干燥。
“皇上对你,真好。”她轻声呢喃着:“皇上对所有知道他受伤的人下了噤口令,满朝文武皆以为皇上只是身子不适罢了,根本无人知晓,那个刺杀皇上险些将南国毁灭的女子依旧好端端的被安置在这华丽的宫殿里。真是好奇,你辕慕雪凭什么?”
她的瞳中有有妒忌,有仇恨,更有那数不尽的哀伤。
“就凭你儿时被皇上订为妻子?就凭你与辕羲九为了南国做出牺牲?”
她提起辕羲九这个名字时,我冷笑:“你没资格说这些。”
“你就有资格吗?”莫攸涵猛然掐着我的下颔,杀意毕露:“背负着南国的使命去北国,却又放弃使命要远走高飞,再到你背叛南国做了北帝的元谨王后。”
“娘娘!”翔宇一见莫攸涵的举动,立刻欲上前制止。
莫攸涵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愤怒的收回手,俯视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我,翔宇这才松了口气。
“好一句义正词严的指责。”喉咙上的疼涩使我不由冷冷一阵抽气,猛然一阵巨咳。扯动了额头上刚愈合的伤,一股冰凉的感觉又在额头上蔓延着。
“姑娘莫动气。”翔宇一急,立刻吩咐道:“传御医。”
“你的任性,侮辱了南国未来皇后之名,给南国皇室抹黑。你的自私,让九王爷背弃了兄弟之情,与自己的亲妹妹远走高飞。你的妄为,害得一代名将在北国暴尸十日,甚至连全尸都未留下。”莫攸涵用鄙夷仇恨的目光狠狠瞪着我。
“这一切,难道不是拜你的好皇帝所赐吗?”我一边巨咳一边冷笑,笑得尖锐讽刺。
眼角瞧见门扉外头那个无声无息而来的明黄色身影,我的手紧握成拳:“若非他使计逼我离开,我会侮辱南国未来皇后之名?你怪我让九王爷背弃兄弟之情,可壁天裔竟是一旨杀无赦欲了结九王爷的命,那这算不算背弃?若非他野心吞并北国,九王爷会尸骨无存?”
莫攸涵闻我之言,竟是一阵惊诧,而门外那个男子冷漠的脸上竟闪过一抹疑惑。
“皇上!”翔宇这才发觉壁天裔站在门槛之外似乎已有一段时间,立刻跪地相迎。
而莫攸涵却是浑身一颤,立刻起身,正欲拜倒,袖中藏了许久的匕首却掉落在地,铿锵作响,她脸的一阵惨白的看着那个狠狠注视着她的壁天裔。
此刻的情形让我觉得好笑,心中更是快意。
“一旨杀无赦欲了结九王爷的命?”壁天裔收回投放在莫攸涵脸上的目光,转而扫向我,冷声重复了一遍,却又有着浓郁的疑惑,“翔宇,传郝哥立刻来这见朕。”他的瞳子如古井无波,实则满是惊涛骇浪,又如翻天的怒火,汹涌地欲喷勃而出。
“涵贵妃,收起你的东西,立刻回盈****,没朕的允许不许出宫一步。”
莫攸涵僵了片刻,嘴角勾起讽刺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无神的离去。她的背影犹如一个毫无生气的魂魄,痴痴的游荡出去,无尽的悲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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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郝哥来的同时,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