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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萍指着我,怒道:“这个女人当年对你的无情,而今又刻意接近,她的目的昭然若揭,不过是为了小皇帝的位置,为了让你放手!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你还是看不透吗?”
楚寰的目光很阴沉,却一语不发,眼中闪现出无限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对于卿萍的尖锐我没有多加解释,只是问楚寰:“你也这样认为吗?”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我,却没有答话。
见楚寰不说话,卿萍脸上闪过丝丝笑意,“美人计,你以为任何都是傻子,能被你蒙骗吗?他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上门的女人,为何不要?”
我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他看着我,由口中缓缓吐出一个“信”字,卿萍不可置信地说:“你信?她一句话你就信?那我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又算什么?”问完,可是楚寰却没有丝毫的回应,她怒到极致反大笑:“其实早该看透,你一直在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只不过我自欺欺人一般。而如今的你,就像当年的我,真傻,真傻。我会看着你被她出卖的那一日,我也会让你尝试被人遗弃的滋味!”说罢便驾马而去。
看着她那伤心离去的背影,我问:“你该去追的,她爱你。”
他却没有去追,只是翻身下马,凝望着我许久:“至始至终,我爱的人始终是你。”
“你真的下定决心选择我了吗?你不怕我到最后会伤你?”
“我信你。”
听着他的一字一语,我不禁动容,上前一步,紧紧环抱着他的腰际,闭上眼睛与他相拥在一起。
可脑海中闪现出的却是多年前在若然居的一幕幕,同我一起溜出若然居游玩,他代我承受莫攸然的责罚,在我挨饿的时候给我送饭,为了我甘愿承受多年的嗜血蛊毒之苦……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清晰如昨,却又像是在梦中发生过的一切,即使再冷血的人都会被融化。
可是我利用了这一切。
在漫长的半年内与他保持着飞鸽传书,为的是拉近彼此的距离,消除他的戒心。
今日的等待更是刻意等在卿萍之前,为的是让她看清楚这一幕,楚寰同我在一起。
我必须分化李肃和楚寰,能做到这个的只有卿萍,我知道,李肃一直都深爱着卿萍,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
未央……
你可知,我爱了你多久……
也只有在此刻,我才能对你说……
楚寰的话犹然在耳边,那样真实,那样悲哀,那样情深。
“楚寰,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吗?”当这句话脱口而出那瞬间,我自己都惊呆了。
而他的手臂也僵住了,他说:“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很好吗?”我喃喃自问。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那瞬间,我笑了,为我方才幼稚的话语而感到好笑。
如今早已物似人非,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默默守护我的楚寰,而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辕慕雪。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可能的,太多的东西放不下。
今日是我多情了,如今已容不得我回忆当年,我与楚寰,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
·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宫中时,很快的换下了一身便装,重新着回那负赘累累的华服,没有多做歇息便去了皇上的寝宫。可还没进入寝宫便听见一阵阵淡淡地笑声以及欢快的数数声: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乍看之下,竟是皇上正踢毽子,一名幼龄少女正一下一下地为他算着。
看到这里,我的心头猛然闪过一抹怒火,大步上前,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映我的到来时,我便由空中将那飞舞的毽子夺过,冷冷地盯着他们二人。
顿时,周遭的欢笑声猛然止住,唯独剩下淡淡地呼吸声。
“姑姑……”此刻的皇上就像个做错事被人抓住的孩子,低垂着头。
“参见长公主。”那名女孩也跪下,清脆地声音回响在四周,让人听了都会不由得欢喜。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的声音很冷,凌厉的目光直射于她。
“小女是兵部侍郎之女朱辰如。”
“谁准许你来皇上的寝宫?”
“小女误入……”
“一句误入就能免去你所有的罪?皇上寝宫乃神圣不可侵犯之处,你不仅误闯还带着皇上一起玩乐,成何体统!”我的愤怒换来皇上猛然一仰头,“姑姑,其实不是……”
“皇上,如今南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时,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不思进取,贪于玩乐,你将来如何踏平北国,如何守护这个南国!”
“是小女的错,长公主若要怪罪请冲小女来,不要责骂皇上。”朱辰如的声音坚定异常。
“够了,你现在就离开这里,今后若是再出现在皇上的寝宫内休怪本宫拿你父亲问罪。”
“姑姑……”皇上想说些什么,我却不愿继续听下去,拂袖便转身进入皇上的寝宫。
不一会儿,他便跟了上来,口中低低地说:“为什么要赶她走,朕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皇上?”我听到这句话,步伐彻底愣住。侧过头望着他,看着他满眼的生气,我喉头一阵哽咽,突然间觉得自己做的那么多的事都白白付出了,如此的委曲求全又算什么?“既然皇上喜欢同她玩,那本宫也不会再阻挠,就让南国的江山就任人拿去罢。”
说到此处,我猛然转过身,正欲冲出寝宫,他却猛然拽住了我的衣衫:“姑姑,朕……朕错了。”
“你错什么了。”我不看他,只是沉声问。
“不该同她玩乐,荒废了功课。”他满眼的怒火瞬间变成了慌乱。
“皇上,本宫不想勉强你,就当本宫之前为你做的皆是云烟,今后你爱玩本宫不会再勉强你。”我甩开他的手,却又被他紧紧握住,却是跪在我身后:“姑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他跪下的那一刻,我的泪水决堤,即刻将他扶起:“皇上不要这样,你是九五之尊,不该对本宫下跪。”
“九五之尊也是姑姑你给的,我知道,姑姑为了我,为了南国付出了许多,我不该惹您生气。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听姑姑的话……”
“皇上……”我蹲下身子,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不要怪我。”
皇上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我怀中,不言不语。
可我不知道,自从那一刻,皇上与我的距离拉了好远好远……
·
时光飞速,一晃八年已过,皇上十六已过,生的像他父亲那般俊美无比,却也如他父亲那般变得沉默寡言。他的学识是无人能比的,如今的我也辩不赢他了,垂帘听政的我已不如当年那般能够言辞犀利的将满朝文武驳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切的一切,皇上似乎早已通透,单单一人也能说的面面俱到。
垂帘听政的我似乎已成了一个摆设,如今我要做的不过是对于皇上做出的决定点点头或摇摇头。
在朝堂上,凡是我点头的,睿寰王必然附和,若是我摇头的,睿寰王便也摇头。
这八年来,朝政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可我能感觉到,皇上的心渐渐大了,他已不需要我了。
在幽静的寝宫内,睿寰王坐在铜镜之前,我的手轻轻抚摸过他的发,执梳为他梳头。
镜中,他的影子清晰无比,当年的俊逸变得沧桑,他已经四十了,而我也三十五了。
“未央。”他突然唤了我一句。
“别动。”我立刻按住他欲转过的头,找到那根银白的发丝,轻轻一拔,便将其拔出:“你瞧,都有白发了。”
“我们都老了。”他握住我探在他面前的手,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嫁给我好吗?”
我一愣,瞬间手足无措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话。
“皇上长大了,他已经不需要你了,我们放权吧……”他的话让我整个身子彻底僵住:“你……你说什么?”
“我累了。”
我摇摇头,全然当他的话是试探:“当年,我要你同我走,为何不走?”
“当年……皇上还年幼,你我走了,谁为他掌握江山?”他轻轻地笑了,随即抚上我的右颊,“如今的皇上,你看到了……在政权上支持他的人已经如此多了,打仗的事,他培养了更多的帅才,如今已不需要我上阵杀敌了,对吗?而你,垂帘听政不过是虚设,皇上有自己的主张。”
看着他那真诚的目光,我的声音颤了颤:“为什么?”
“权力,名利,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十年来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于那个皇位不过一步之遥,我可以随时要,但是我没有,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如今我老了,我想顺着我自己的意愿做一件事,娶你。”
“可是……我老了。”
“我也老了。”
顿时,我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这么多年后,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孤身一人终老,只要我在一日,便能牵制着楚寰,为皇上多争取一日。如今他突然说要娶我,要放权?
一句“我也老了”像是淡化了多年来的恩怨情仇,我摇头,“不,不……”
“是还放不下夜鸢?”
“不,我……我,我要考虑一下,给我时间……”此时此刻的我完全慌了神,六神无主的拒绝着,随后便冲出了寝宫。
也不知道奔了多久,我气喘连连地扶着一颗槐树,脑海中闪烁着方才楚寰对我说的一切。我知道,他在拿放权诱惑我……
我陪伴在楚寰身边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要牵制他吗?如今他要娶我便能放权,这样,这样不是正合我意吗?
但是,夜鸢。
他那一句“你还是放不下夜鸢”彻底乱了我的思想,十六年了,也许很多事早该忘了。可我仍在期许着,因为北国至今仍未有皇后,夜鸢更无子嗣。有时候我会猜想,他如此是为了我吗?为了当年他对我的承诺。
这八年间我有想过,等到皇上有了自己的势力,能够独立,那我便能功成身退,去北国找夜鸢。二十年,当年我说二十年便会原谅他对我的种种作为,那时的我也许就能自私一点,放开一点,将他带走。
可是。
如今的我,还有资格带走他吗?
“姑姑在这做什么?”清冷的语调中夹杂着淡淡的关心,却有着一丝疏离。
我一愣,立刻恢复神态,笑望他:“皇上,本宫有事与您商议。”
“姑姑有何事?”
“你今年已十七,该立后了。”
他的眉头一蹙,随即舒展开来:“朕也有此意?”
“皇上有此意便好,本宫觉得闫太师……”我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淡淡地接下我的话:“朕觉得兵部侍郎之女朱辰如甚得朕心,有意立她为后。”
当朱辰如这三个字再次闯入我耳中那一刻,我的脑海中闪出那年被我赶出皇上寝宫的女孩,不由一愣:“皇上和朱辰如……”
“朕一直与她有往来。”他淡淡地笑着对我直言不讳:“朕这么多年来对姑姑有隐瞒是朕不好,但同时也得到一个事实,这些年来有她的陪伴,朕的江山并没有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