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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把酒杯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祈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他在我对面跪坐下来,端起案上酒杯一口饮了,将空空如也的酒杯用力掷到桌上。
“钰王是以什么立场,跟本相说这句话。”祈珏沉声问到。
他的这句话掷地有声。
一时间无人说话,顾子衿抬头,直直地凝视着祈珏。
“子衿,自然是觐州的顾子衿。”他转过头来,朝我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握在掌心之中,补充道:“阿殊的顾子衿。”
“钰王怕是从未认清过现下的处境。”祈珏竟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从你在觐州诈死回到燕京的那一刻起,顾子衿便已经死了。你想做回一个已死的人,不觉得贻笑大方么?”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我身上滑过,语气深沉,言中别有深意:“殿下不能如此贪心,想要把所有握在手中,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祈相,子衿从未想过要得到所有。”顾子衿亦毫不相让,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只有经历过失去的人,才会更懂得珍惜不是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祈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那种感情,像是天边浮云一般不可捉摸。但我知道,那是淡淡的悲戚与感伤。
他没再说话,而是自己斟了一杯酒缓缓饮下。
亭中气氛十分尴尬,我清了清嗓子,道:“不知这半月里,刺客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本不该提及此事,毕竟事情牵连甚广。但想到亭中只我们三人,又没有其他话题好说,便也大大方方问了出来。
“当夜场面混乱,院中刺客通通自尽而亡。我同岐王追击的那个人武功高强,身手了得,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说起半月前的那场刺杀,顾子衿只是一叹:“本朝初立之时,太祖皇帝曾经大肆坑杀前朝皇室,结怨已深,怕也只是不死不休。”
“太祖那时做下的事情,委实有损阴德。坑杀几个野心勃勃之人杀鸡儆猴倒罢,可……那其中不乏稚童与妇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我有些不忿道。
虽然没有亲历那段岁月,只是从史书瞥见渺渺几笔,便觉触目惊心。
“成王败寇,享了天下致极的富贵,便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当初若战败的太祖,萧氏一脉必定也会被人斩草除根。只是……太祖却遗留了一些祸害,小小火星经历两百多年,发展成为如今的燎原之势。”祈珏举杯痛饮。在他口中,无数的杀戮竟然只是寻常,我一时无能接受,只端坐着哑口无言。
放在膝盖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顾子衿的手从小案下轻轻递了过来,将我的手紧紧包裹在他的大掌中。
宽大的袖子将两只手掩盖住,从表面上看,只是我们二人的衣襟相互交缠。
“说起这个,钰王。”祈珏淡淡看了过来,语气不咸不淡道:“圣上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你很清楚罢。”
顾子衿握着我的手微微一动,反问道:“祈相此话何意?”
“钰王,今日我们三人在此,说话不必遮遮掩掩。你懂医术,圣上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比本相清楚,在这样的时候,他仍然无意立储,你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么?”祈珏干脆出言挑破,他沉下脸来,道:“你别忘了,岐王根基日久,手握兵权。”
“手握兵权又如何,现下他深陷宫中,亲信皆在边疆,倘一有事,鞭长莫及。唯一可以调动的,是他的府兵,但想与宫中巡防抗衡,也只是以卵击石,不足为虑。”顾子衿蹙眉道:“只是兵权迟迟不收回,倒为将来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祈珏嘴唇一勾,笑道:“钰王此话,倒是对自己极为自信。”
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小抿一口,身子斜倚过来,随意不羁道:“你便这么肯定,宫中巡防为你所用?”
顾子衿轻声一笑:“若这点本事都没有,祈相还会同我合作么?”
祈珏坦然一笑,不置可否。
“现下最重要的是前朝乱党日渐活跃,他们能在五六年前轻而易举地救出云清苑,便证明,朝廷之中必定有他们的内应。甚至……他们的爪牙,已经遍布各个官员的府邸。”顾子衿敛眉道:“这才是最令我忧心的事情。”
我对朝中一些事情并不了解,也害怕自己在场妨碍他们商谈正事,便端了一盘糕点,倚坐在小亭边上,把糕点掰成小块洒在湖中,看一群红鱼争相游了过来。
第83章 相爷的迷茫()
湖水被这争相游来的鱼儿荡起一圈圈涟漪。
“说的不错,只是这些人在朝中潜伏已久,怕是很难找出来。”
我听祈珏声音凝重,不禁好奇的转过头去,便见他二人眉头紧锁。
顾子衿淡淡扫了过来,目光落到我手中的糕点上,又滑到湖中跳跃游蹿的红鱼上。
忽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云清苑虽死,可也留了线索?”顾子衿问。
祈珏不明所以道:“你为何如此问,那人嘴硬的很,那里有什么线索。”
“不。”顾子衿摇头道:“她必须要留下线索。”
祈珏沉思了一会儿,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或许是聪明人遇上聪明人,只需要稍加提示便能彼此明白。不像我在一旁,想了半晌仍然云里雾里。
“如此,风险极大。你想要打草惊蛇,但若对方不为所动,反而会弄得人心惶惶。”祈珏似乎并不赞同。
“相爷试想,若是相爷,最有可能在那个位置安插上自己的人?”顾子衿淡淡一笑,话锋一转道。
“兵部?!”祈珏沉吟道。
“相爷与子衿所想不谋而合。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朝中的内应到底是谁,但只要将朝中官员底细光明正大地查一遍,再尤其着重查一查兵部,我不信,他们仍然坐的住。”
我侧过头去,只见顾子衿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明艳的笑。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以往在觐州的时候,他是人人称颂的江南公子。人人为他的才华所惊叹,他亦自傲然,卓尔不群。
“只要他们稍有动作,我便能够把他们从人群中揪出来。”他看了过来,见我正观望着他,朝我淡淡一笑。
“你说的不错,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就算……云清苑其实对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祈珏点了点头,对顾子衿的话表示赞同。
“相爷为百官之首,这件事情,还要倚仗相爷了。”顾子衿朝祈珏微微拱手。
祈珏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背后是一汪碧绿湖水。
“分内之事,何谈倚仗二字?”祈珏走了过来,抬起手来在我端着的糕点盘里捻了一点红豆糕扔进水里。
红鱼霎时间争相竟游,争抢这一点饵食。
“一点点诱饵,便足矣搅动这看似平静的湖面,本相……等着他们。”祈珏意味深长地说。
顾子衿看了过来,二人心照不宣,再不谈及前朝之事。
之后,三人便在这湖心孤亭中,闲聊了片刻。
许是府中事忙,顾子衿才告辞离去。临走之前,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猜他多半是要询问我的伤势,碍于祈珏在场,不好开口,便道:“前些日子尚卧在床上,今日便已大好了,精神也足。”
勿要忧虑。
当然,最后一句话我只能偷偷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了。
顾子衿这才收回视线,走出孤亭,跨入舟中,由轻舟引送出去了。
我目送着他越来越模糊的影子,站在孤亭边缘,手扶亭柱,一动不动。
我似乎总在目送。以往在西殿的时候,目送他出宫,如今在相府,也只能站在原地观望,看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明明当初……同他一墙之隔,却不知为何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很不舍?”一个声音在我身旁,淡淡地问。
不用看也知道是祈珏,我看着这一湖碧水上,偶尔被游鱼惊起一圈涟漪。
“不舍也得舍。”我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绣着木兰花的鞋子,唇边勾起一丝苦笑:“也许这便是身不由己罢。没有谁能够事事如意,短暂的分别,是为了将来的长久。”
“文静殊,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祈珏突然问。
“……”
“嗯?”我不太敢确定这句话竟然会从祈珏的嘴里说出来。
“本相想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低下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凤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东西,那像是好孩子一般的迷茫,又好像是一种对未知事物加以探寻的渴望。
“……”
“大概是……想要今后的每个夜里,都能同他看星星。”想起顾子衿温润的眉眼,我不由浅笑开来。
“那若是狂风骤雨,又当如何?”祈珏皱眉道。
“……”我一时傻眼,看着祈珏一本正经地追问道:“无星可看时,又如何?”
我一时哭笑不得,迟疑道:“相爷莫非诚心逗弄静殊?”
然而他的脸上迷茫不减,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记得,相爷曾经跟静殊说过,自己久经风月,什么花样都玩过。”我转过身来,背靠亭柱,看着他道:“那么……您就没有遇到过,那么一个令您心动的人么?”
“心动?”他笑了:“本相心硬如铁,不会为任何人跳动。”
“……”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他才好,既然心硬如铁,为何……又要为这天下寒士费尽心思?
我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不会有他柔软的那一部分。
“相爷自然不会是铁石心肠。若是,那又何必同顾子衿做这场交易呢?相爷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不是为了权利。”我有些拿不准祈珏的心思,生怕那句话不对又惹他生气。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转过身去,朝岸边的轻舟招了招手。
轻舟跳上小舟,摇着船桨朝孤亭游来。
祈珏跳上小舟,没再看我,由轻舟载到对岸。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岸边,轻舟又驾着小舟过来,朝我俯首道:“夫人,相爷让属下送您回去。”
我看了看祈珏负手离去的背影,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上了小舟。
“轻舟,你跟在相爷身边多少年了?”看着面前黑衣青年挺直的背影,我一时兴起,主动问到。
“回夫人,轻舟五岁时便跟着相爷了。”轻舟没有回头。
五岁?看轻舟的模样,顶多只有二十五六岁,也就是说他跟在祈珏身边二十多年了?
也难怪祈珏这样的人会把他时时带在身边,二十多年的陪伴,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第84章 敞开心扉()
到了岸边,轻舟把船桨往床上一放,跨步到岸边。
小芷迎了过来,伸出手来拉我上岸。
轻舟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夫人属下送夫人回去。”
我看了看这天高云淡,白鸟碧水,朝轻舟摆手笑道:“不用了,我和小芷再逛一会儿,她认得路,你先回去复命吧。”
轻舟朝我弯腰作了一揖,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小芷身上,然后朝祈珏的书房走去了。
我瞟了一眼一手虚扶着我的小芷,见她一直低头,直到轻舟离开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