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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拿折扇吟诗作对摇头晃脑的男子,还有身高奇伟身材魁梧穿着圆领袍子的外邦人。其中莺莺燕燕,你弹我跳,一派靡靡景象。
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只见萧解语一脸兴味地盯着我瞧。我被她的眼神盯得全身不自在,遂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一颗脑袋慢慢地靠上我的肩膀,我睁眼便见萧解语眨巴眨巴着眼睛,像只猫儿一样挂在我的身上。
我打了个颤儿,咬牙问她:“你干什么?”
她慢慢收回攀在我肩膀上的收,颇为不解地问:“静姝,我从未听你跟我说起过什么男子。便是连个姓名都不曾提及,按说我们如今的交情,你也不会瞒我。
方才你朝那楼中瞧的出神,我都怀疑要你喜欢的其实是女子罢。”
我:“。。。。。。”
所以她方才一副色鬼上身的模样是为了试探我,看我是否是个残镜?
我气绝,真想一巴掌招呼到她脸上,让她也残上一残。
行至离文府不远的东街,我们弃车从步。
我和萧解语行走在燕京街头,购了颇多零嘴。我们像两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不知满足地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不需旁人帮忙负荷,只从一铺子里购了两个袋子,挽在臂弯上,把吃的玩的赏的通通装进去。
令我备感疑惑的是萧解语竟然扯了数尺蓝锻并数圈彩线。
我问她:“你这是准备买回去玩过家家?”
她的神色非常微妙,又是恼又是羞的,低着头把蓝锻并彩线一股脑儿地装进袋子里,然后十分哀怨地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声。
想起当初进宫时,她对我的熟络与讨好,我不由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咽了口唾沫,暗自思量着该如何同她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残镜。
我准备对她循循善诱:“解语,我是个真女子。”
她皱着眉头道:“我知道。”
知道,既然知道你还同我玩暧昧?!
我耐着性子继续深入强调:“我不光外在是个女子,我内在也是个女子。”
她:“。。。。。。”
我从她呆滞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句话:神经病。
“静姝呀,你看我对你好不好?”她突然问我。
凭心而论,她对我十分真心,但我很怕她下一句会提出‘既然你觉得我对你好,那你就从了我吧’的可怕请求。因此,我很纠结要不要回答她。
她显得十分焦灼,眼睛里面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最后她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想当你嫂子!”
嫂。。。。。。嫂子?
我愣了愣,回头看着同样愣住的萧解语,以及憋笑的布店老板,哈哈大笑。
难怪萧解语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原来我是沾了兄长的光。亏我方才还胡思乱想,好在我并没有同她讲明自己的误解,否则真是丢脸丢到爪哇国去了。
萧解语既同我剖白心迹,我也没有理由不帮她。只是对于感情我也是个毫无经验的新手,也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十分可靠的经验。我只知道,喜欢那个人,就抱着一颗非君不嫁,一往无前的心。倘若你付出了你认为可以付出的所有东西,他还是不喜欢你,那就放弃。
我把这番话说给萧解语,萧解语沉默着想了半晌,一路默不作声,心情沉重。半晌,她终于用那双蕴满了晶莹的眼睛瞧着我:“静姝,我是公主。”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只是单纯地向我陈述着她的身份。但我却知道,这个年轻的女孩,已经明白了这个尊贵身份给她带来的禁锢。我们在享受身份带来的权利的时候,也不得不承受这个身份带来的重量。
后来,当眼前的人身着凤冠霞帔,一步一步离开燕京,离开大昭的时候,我仍然回想起那个轻声说她是公主的姑娘,才发现,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当我和萧解语各自拎着一袋东西,气喘吁吁的走到文府的时候,门口立即有人接过我们手上的袋子,管家李伯赶忙差遣丫鬟替我和萧解语整理仪容。我在觐州野惯了,倒不觉得这形容有何不妥,但萧解语不同,一来她是个端庄惯了的公主,二来她即将见到心上人,便拖着我同她沐浴更衣了一番。
看着她从衣袖里掏出的胭脂水粉,我简直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萧解语说,我一定没有喜欢的人,因为女为悦己者容。
我没有反驳她,即便我把自己打扮成西施貂蝉,我喜欢的那个人永远都看不到了。至于以后。。。。。。我从未想过以后。
不多时,便有丫鬟领着我和她进了前厅。
已有一人端坐于小案前,案上数碟小菜,一壶白瓷矮瓶装着的酒,三双墨色竹筷分别横放在桌上碗口之上,白雾朦胧中,只见那人身穿一身蓝锻袍子,冷厉的下颚线在白雾的衬托下多了几分柔和。
我偷偷瞧了萧解语一眼,只见她眼光闪烁,欲语还休。
我轻声唤道:“大哥。”
文靖轩转过头,朝我点头示意,然后起身朝萧解语作了一揖:“公主殿下。”
萧解语道:“不必多礼,文大哥随意便好,莫要拘束。”
文靖轩引我二人坐下,斟了一杯薄酒置于萧解语案前,轻声道:“此酒为青杏酿制,酒性温和,公主可放心饮用。”
萧解语自是腼腆道谢,我却不待他说完,已经自己斟了一杯饮了。平常的烈酒亦是喝过的,因此我并没有从中尝出什么酒味儿,便又斟了一杯。
如此一杯又一杯,醉意没有一星半点,腹中却颇有涨意。我想着应该给萧解语制造点与大哥独处的机会,就借口尿遁了。
第5章 梦回觐州()
此时天色已暮,文府不过数盏灯火,内院之中不免清寂。大哥性子偏冷,不爱吵闹,只雇了少许下人,勉强可打理园中事务。
我倚靠着长廊,清冷的秋风拂弄着我鬓角的头发。弦月高挂,淡淡清辉下映在地上的是我的影子,别无他人。
忽然长廊那头的暗处隐隐传来些脚步声,我直了身子,歪着脖子瞧过去。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渐渐显现在明处。打头的背脊有些佝偻,却是白日里接我和萧解语的李伯,另一个长身玉立,身着白色衣袍,一张脸被掩藏在泛着冷光的面具之下。
面具男。。。。。。我一怔,随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这样更加便于审视的姿势让我更加确定了李伯身后的男子就是那天我在御花园中遇到的那个人。
我没有回避,在他们注意到我之前叫住了快要走到我面前的李伯:“您身后这位是?”
“傅怜之。”没等李伯回答,便见他用露在面具之外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然后不轻不重地强调:“我叫傅怜之。”
以防前厅那儿的二人受到打扰,我让李伯止步,然后自己在前面领傅怜之去前厅。
“原来傅公子认识我大哥,不知深夜前来有何要事?那日,我还没来得急感谢公子为我引路,今日便在此谢过。”我步履缓慢,他则亦步亦趋。
“举手之劳罢了,无需相谢。”身后之人淡淡答道。
我并不介意他这避重就轻的回答,只垂头看着脚下,一路无话。
在接近前厅的时候,我转过头,朝傅怜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傅怜之领悟能力极高,同我一般放轻了步子,我们背靠着前厅的门,厅门只合上一扇,另一扇敞开着。我伸长了脖子,偷偷地往厅内瞧。
我和傅怜之的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大哥的侧脸和萧解语的背影,厅内静悄悄,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只听见萧解语轻轻笑道:“静姝在宫里时,我可丝毫看不出她是个会喝酒的豪放女子,今日才知她与燕京之中的名门闺秀颇有不同。”
这个呆瓜,替她制造机会她不谈星星谈月亮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理反而聊起了我?!
况且,在与她深交之前,我也一直以为她真是个端庄知礼的公主呢。
“公主不知,这丫头在觐州时是出了名的顽劣。”大哥接话道。
“谁还没有两幅面孔呢?”我忍不住轻声辩驳。
“所以你的两幅面孔是人前动如脱兔,人后呆若木鸡?”耳旁突然吹来一股湿热的风,我猛的转头,只见傅怜之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声来,嘴唇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道。
我突然觉得脑子微醺,可能是那青杏酒终于在肚腹中挥发了它的酒性,一股热流从耳根一直烧到我的双颊。
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觊觎着傅怜之的唇,恨不得像啃桃子一样扑上去啃上一口?
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荒唐,我慌忙错开身子,却谁知后背碰的一下撞在了门上。更加要命的是,那门并未关紧,随着吱呀一下门被推开的声音,千钧一发之际,我捉住了个倒霉鬼的一方衣袖,同他一起跌倒在地上。
我先是想着屁股摔的真是好疼,然后觉得以后在萧解语面前怕是再也挺不起脊梁做人了,最后我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想了一下被我连累的傅怜之。
天知道我并不是要故意连累他出丑,只是面对危险时的生理本能罢了。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好像又回到了觐州,看到了那两座宅院,和那堵爬满绿藤的墙。
鸡鸣之时,有人轻声吟诵,语声飞过院墙。
我欣喜异常,轻而易举地爬上墙头,却谁知那青藤滑不溜丢,我便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疼。真疼。
梦是假的,疼却是真的。
水漏滴答,看时辰该已是夜半三更,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我想起了让我等他五年却身在黄泉的顾子衿,又想起了远在觐州孤单一人的父亲,最后。。。。。。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傅怜之。
他懂我。
人前无论如何跳脱,人后却仍然孤寂。
这是我,也是萧解语,是我的大哥,也是傅怜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过去半月。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寻常树木已经凋零,唯有御花园中遍值常青,还可觅得些许绿意。
今年的科举考试已随着三甲的钦定告一段落,惠帝令钦天监那儿选了日子,说是要为刚及冠的六皇子萧钰庆贺一番。吉日正定在今晚。惠帝膝下子嗣并不繁盛,只有七个皇子并一个公主。而且,四皇子不幸早夭,大皇子幼时跌落荷花池发了高热烧坏了脑袋。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这个刚从民间寻回宫的六皇子格外看重吧。
说起这个六皇子萧钰,就不得不提当初宠冠后宫的德妃。可惜我早生了那么几年,没能亲眼见见这位绝世红颜,只知道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德妃便因病去世了。不知何故,那年委实为多事之秋,六皇子在出宫祭母的时候遭遇刺杀,生死不知。也正是那一年,我爹因触怒龙颜而被贬谪到觐州。
一晃便十多年过去了。
夜晚灯火如昼,丝竹仙乐奏起之前,惠帝同皇后端坐于筵席正北的上方。惠帝左边下首之位坐着一袭玄色,上绣三爪蛟纹的青年。青年眉目锐利,肌肤呈小麦色,唇角下垂,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自进宫以来,我几乎每天都会在御书房中看见这个人,他正是惠帝所立的岐王萧钺,为皇后所出,身份不可谓不尊贵。
而在他旁边,正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