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哭,难道不是一个人的权利么?刚生下来的婴儿开口第一声便是啼哭,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到了这个鬼地方,人便连哭都哭不得了?!
“解语,哭出来。”我说:“在我面前不必那么坚强。”
我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希望她能感受到,此时此刻躺在她身边的人,是满怀着善意的。
终于,她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扑在我的怀里痛哭出声。
良久,她擦干眼泪,躺平身子,双眼定定地瞧着床顶。
“第一次见到文大哥,是很多年前。那时他住在宫中,同几位皇兄一起在国子监学习经史子集。”她的语气舒缓,我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她说的那个时候。
“文大哥性子沉默,除了二哥谁都不理。他住在宫中,我从未与他说过几句话。直到有一天,我受了母后的责骂,一个人躲到御花园里哭,不想他正在那儿读书。他见了我,立即站起身来。”似乎是讲到趣处,她突然噗嗤一笑,续道:“我以为他是嫌我扰了他的清净,没想到他竟走了过来,还递我一方帕子,轻轻的说:莫要哭了。”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同眼中的万千光华一样,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方帕子,我到现在都还留着。”
我侧过身子,脑袋枕在手臂上,轻声问她:“你为何不告诉大哥,你的心意?”
闻言,她摇了摇头,眼神暗淡无光:“你以为他不知道么,他是如此睿智的人,怎么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莫说他并不喜欢我,即便他喜欢我,我们也没有可能在一起。我是注定要外嫁的,谁让我是公主呢?其实,我倒庆幸他不曾喜欢我。这样,只有我一个人忍受求之不得的痛苦,而他会过得幸福。”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扬起微微弧度,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是这样么?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与萧解语比起来,我对顾子衿的喜欢,似乎不够纯粹。
她的喜欢,是不在乎对方心里是否有她,只要大哥开心,她也开心。而我,从一开始就是贪婪的,贪婪的想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也许,正是因为所求越多,失去的越多。最后,我终于失去了顾子衿。
可天下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同她一般,不求结果?
我一时思绪万千,竟毫无睡意。独对房中水漏,在滴答滴答的声音里,怅惘了一夜。
——
春光熹微,由月落来的远方客人已在早朝时觐见过惠帝。
下朝后,我找了个空子偷偷问温如海:“总管可见到了月落王子,那王子模样人品如何?”
温如海心领神会,并不隐瞒,低声道:“模样俊郎,谈吐得宜,更难得的是他精通汉语,与公主倒也相配的很。”
我舒了口气,心中郁结稍有疏解。
懂汉语,长的也俊,若娶了解语,将来的月落王位,非他莫属。只盼他能真心爱护解语,若二人能情投意合便再好不过了。若不能……也盼他能敬重解语,同她相敬如宾的过一生。
温如海跟我打了声招呼,便急忙赶去长信宫张罗了。
今夜,必定不会平静。
太阳一点点落下,长信宫中的灯火却渐渐升起。一排排身着彩衣的宫人,手中均提着大号的宫灯,置于长信宫四沿。
大殿被照得灯火通明,找不到一丝暗影。大殿上方,依旧是帝后之位。大殿左侧,分别坐着惠帝的几位皇子,同朝中大臣。萧钺、萧珏、大哥、祁珏。还有两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俱着一身暗色。我估摸着,这二人,便是这不得宠的云王同景王了。
大殿右侧,正坐着月落一行人。我站在长信宫一角,偷偷打量着这位月落王子。
他坐在右侧首位,一身圆领衣袍,同燕京中的外邦商贩一个打扮。一头微卷的头发结成辫子,自肩侧垂落下来。一幅碧玺额饰遮住他高高的额头,一双蓝眸深邃极了,鼻梁高高的,嘴唇却又菲薄如纸。
倒真是一幅好模样。
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竟直直的朝我瞧过来,俏皮地歪着头看着我,接着朝我咧嘴一笑。
我错颚地张了张嘴,又害怕引人注意,急忙垂下头去。
这人……似乎太热情了些。
如此个性,与解语倒是十分相配。
一曲宫乐奏毕,高台上的惠帝举起酒杯,沉声道:“月落众友远道而来,朕特备薄酒陋宴,款待众宾。今夜,殿上无君臣之别,让我们宾主尽欢,开怀畅饮。”
话毕,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效仿。
月落王子放下酒杯站起身来,走到大殿前,右手置于左肩,臂膀贴合胸膛,鞠躬道:“斐利古参见皇帝陛下。”
惠帝笑道:“王子勿要多礼。”
斐利古直起身子,十分欣悦:“陛下,斐利古对大昭神往已久,今日得见,正见识了皇家气派。不满陛下,斐利古自小随汉师习汉文,对汉文爱极。斐利古请求皇帝陛下,赐斐利古一汉名,斐利古便算不虚此行了。”
惠帝沉吟道:“朕一时也想不起好名字,不若集殿上众卿之慧,为王子择一汉名?”
斐利古长身一拜:“多谢皇帝陛下。”
惠帝颔首,环视左右。温如海见状,打了打浮尘。
霎那间,数十身着鹅黄羽衣的舞人自大殿两侧涌入殿中。
悦耳的丝竹之声中,舞人们踩着轻快的舞步,缓缓围跳成一个大圆。舞裙摇曳,舞人腰肢纤纤,竟生生弯折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圆中一截亮红水袖直直地甩了出来,接着竟出现了个身穿红衣舞裙的姑娘。
第24章 一眼千年()
这姑娘如云秀发轻挽成髻,鲜红的发带随着她的翩然转身掩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身姿轻盈,时而扬腿,时而踢步,像只流连花丛的蝴蝶。良久,她一甩水袖,半掩着脸颊,手指在胸前结了一朵兰花。
我竟不知,萧解语的舞技会这般精湛。
她的脸颊绯红,额头上透着层香汗。
舞人渐渐退去,她却仍立在殿上。终于,不待惠帝发话,她已经轻移莲步,走到斐利古面前。
她瞧着斐利古,斐利古亦瞧着她。四目相对间,已有些许不同。
良久,她终于微微附身,然后轻声道:“方才隔着屏风,听闻王子欲取一汉名。解语不才,正好想出了一个名字,不知王子可愿一听?”
斐利古的眼睛黝黑地发亮,当即笑道:“公主但说无妨。”
“解语听闻,王子最是仰慕王书圣,并花重金购得一本《兰亭集序》拓本,摆在案头,时时赏玩。汉姓有慕,王子不若就以慕为姓,以兰亭为名。”她轻声问道:“王子觉得可好?”
斐利古勾起唇角,眼中熠熠如星。那一刹那间,我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在这花开声中,斐利古轻声道:“公主,人如其名。”
后来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爱情,叫做一眼万年。
萧解语羞红了脸,连忙转头便惠帝施了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我默默瞧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斐利古,轻轻的笑了。
也许,这世上的爱情,只需要某一刻的对视,然后便能水到渠成。
筵席上,斐利古侃侃而谈。若不是他的长相与汉人不同,光看谈吐举止,是半点都看不出来他是月落人。
惠帝似乎对他很满意。期间,皇后偏头同惠帝耳语,惠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趁着没人注意,我悄悄地退了出去。
之所以到长信宫来,是想要亲眼看看这位月落王子。尽管温如海说他与萧解语相配,但毕竟只是耳闻,心里总是有些怀疑,眼下亲眼所见,才觉踏实。
拐过长廊,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那日的亭中。
湖水波光粼粼,像极了那人的眼睛。
我干脆半躺在亭边,背靠着亭柱。
天边弯月如勾,湖边蛙声隐隐。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觐州,去爬觐州的落霞山呢?
我想爹爹,想我们的那堵墙,想……顾子衿。
顾伯母有没有经常清理他坟上的草呢?
想着想着,竟觉眼睛困涩至极。我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似乎又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个人,他轻轻地对我说:文静殊,为什么你的喜欢会那么浅呢?你……喜欢上了他吗?
我知道,那个人是顾子衿。
他的声音那么低落,低落的不像是他。记忆的顾子衿,总是胸有成竹的,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他。
子衿他,生我的气了么?因为连他都觉得我喜欢上了傅怜之?所以,连在梦中都不愿现身与我一见?
我不由地大声唤他:“子衿!”
眼前是沉沉的暮色,一点光亮都没有。我撑起身子,手下却摸到了柔软的锦被。
我蓦然一惊。
当即翻身下地,往前行了几步,脚趾撞到了凳子。
这里分明是……西殿!
可是,我明明睡在了长信宫外的亭中。
是谁送我回来的?
我不知道,只能回到床上,睁着眼睛等着天明。
第二日一早,我问小芷:“你可知道昨夜是谁送我回来的?”
小芷揉着惺忪的眼睛,捂住打着哈欠的嘴:“昨夜奴婢等了姑娘你许久,实在撑不住便先睡了,并不晓得是谁送的姑娘。”
到底是谁呢?
不弄清是谁,心里总不踏实。
午时用膳,小芷的粥熬的有些不对味儿。
我皱着眉头,硬生生地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委婉道:“小芷,你的粥今日熬的有些苦。”
小芷瞪大了眼睛,自己舀了一勺送到嘴里仔细尝了尝,疑惑道:“不苦啊,估摸着是姑娘嘴里发苦的缘故。”
我半信半疑地又尝了尝她做的菜,亦是苦,这才相信真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
小芷道:“必是姑娘不小心伤了舌头,下次可千万要注意。”
我在嘴里圈了圈舌头,似乎也没出什么问题。不过我一向粗心大意,若不是身上疼得受不了,一般的小伤绝对察觉不了。
嘴里苦归苦,饭却不得不吃,况且那苦味也并不是难以忍受。
可是到了晚膳,小芷的菜又变了味道,带着些好闻的甘草味。
可是甘草明明是治病的药物,我不解,遂问小芷:“你这菜中,可加了甘草?”
小芷笑道:“姑娘不是味觉出了毛病嘛,加些甘草养养姑娘的舌头。”
我顿时觉得小芷体贴周到,晓得我不爱喝药。
神奇的是,添了甘草的饭菜尝进嘴里,嘴里竟然真的不再发苦。
难道小小的甘草竟然有药到病除的奇效么?
第二日,小芷炖了乌鸡汤,我的味觉已经恢复了正常。
第三日,小芷炖了人参汤。
第四日,小芷又让我吃阿胶。
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捏着脸上短短几天多出来的肥肉对小芷说:“小芷,你是不是要把我喂胖了过年好磨刀啊。”
小芷噗嗤噗嗤地笑,然后帮我炒了几碟清爽小菜。
后来萧解语来看我,刚一见我,就被吓了一跳:“静殊,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了?”
我无奈地揉了揉大了一圈的脸:“不是肿,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