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无须看到该名女子的长相,光凭衣角上卓越的洒线绣法与衣衫色彩,即知她是金织坊现今当家,拥有一手好绣工、最喜欢各种深浅不一绿色的骆织雨。
解家商行与金织坊在玄武大街上对门相望数十载,曾经数代友好,对彼此了若指掌,若非十二年前所发生的那场悲剧,今日解、骆两家仍会往来频繁,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哈哈,好你个李全,如此忠心耿耿,我瞧再也没人比得上你了。”赵头儿朗声大笑,用力拍着李全瘦弱的肩头,再转头问向解子焰:“你说是吧?解当家。”
赵头儿的问话打断了解子焰的思绪,使他收回若有所思盯着金织坊的视线,淡淡一笑。“李全的确是我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简短的称赞使李全乐翻了,抚着心口慷慨激昂道:“打小能够跟在我们当家的身边服侍他,为他分忧解劳,是我李全积了好几辈子的福,再也没有人比我更幸运的了。”
所有人听他热血沸腾的发言,皆哄堂大笑,有的故意作呕,有的则是猛翻白眼。
听不下去的赵头儿干脆不理会李全,踱步到解子焰身边,眼角瞥见对面的金织坊时摸了摸鼻子,偷觑解子焰平静漠然的神情。
凡是久居京城的人都知道,解家与骆家有着深仇大恨,解家家财万贯,却绝不穿达官贵人及贡品首选的“金织坊”所织造的衣衫,宁可退而求其次,穿绣技差一等的银织坊衣衫;骆家亦然,据说上下宁可饿死,也绝不采买解家商行的米粮。
双方可说势同水火,偏偏两家就在对门,出入都看得到对方,相看两厌却情愿日日恨得咬牙切齿,夜夜骂他祖宗八代,也不肯示弱搬离玄武大街。
两家大打出手是迟早的事,甚至已有人开赌盘,赌解、骆两家何时会打得头破血流。
彷佛是要印证冤家路窄这句话似的,骆织雨突然出现在门口观看雨势,圆滚滚的双眼不期然看到同样立于门边的解子焰,怔了下。
解子焰直勾勾望着她,手中的茶杯朝她轻抬了下。
赵头儿眼见两方对峙,互不示弱,压低了声音说:“听说骆家今儿个有一批自杭州运来的丝绸,瞧这雨势,骆姑娘应是担心这批丝绸会淋到雨。”
解子焰未搭腔,雨下得实在太大,倘若骆家的丝绸硬要在今日运来,非毁不可,骆织雨应当不会笨得如此做。
赵头儿以投其所好的口吻,将声音压更低,不让其他人听见。“解当家一定很开心吧?”
解子焰转头看赵头儿,轻喃。“开心?”
“哈,解当家的心思我最能体会,最好金织坊屋漏偏逢连夜雨,所有的丝绸、棉花都淋湿。”赵头儿邪恶的笑着。
他的心有那么黑吗?解子焰狐疑的抬起左手摸了下脸,他没有面目狰狞不是吗?他其实是希望骆织雨不会遇上麻烦,只是没表现出来,没想到竟被赵头儿误以为他正幸灾乐祸。
“城里的人都在说,金织坊交到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骆织雨手中,要不了多久就会败了,她那后娘生的弟弟是没指望接掌了。”赵头儿好心贡献众人的议论,让解子焰开心开心。
解子焰移开视线,再重新回到对街的人儿身上,淡然道:“她虽然看似娇弱,不过骨子里很倔强,不会轻易服输。”
大雨狂泻,使视线蒙胧,无法看得真切,也使得对街的人儿更显娇小荏弱,宛如被雨淋到就会化为轻烟消失。
他不用站到她面前,即可清楚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模样。
嫩白双颊始终泛着健康的玫瑰色泽,不点而朱粉嫩嫩的唇瓣、小巧挺俏的鼻子,与圆滚滚灵灿生动的大眼,让她看起来似乎永远停留在十六岁,而非是已经二十二岁的大姑娘,可爱得教人忍不住想要张开双臂保护她。
而她说话的声音甜甜软软,宛如可口的蜜糖,让人听了打从心里感到舒服,尽管已经十二年未曾与她交谈,但他仍是记忆犹新。
可更难忘的是,她比任何人都要固执,城里的人都不看好她接掌金织坊,但依她的性子,绝对会卯起来做给大家看,证明她的能耐。
“我明白了,解当家是在等适当时机给骆家致命的一击吧?解当家尽管放心,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我绝对义不容辞帮你到底。”赵头儿急于表现自己的义气。
解子焰眉头轻皱,不由自主再摸了下自己的脸,再次确认自己的表情是否看起来十分阴狠狡诈、时时算计着骆家,否则赵头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误解?
第1章(2)
大雨,无情地哗啦、哗啦直下,天空暗沈得教骆织雨快喘不过气来,她阴郁的走到门口无奈看着倾盆大雨,冷不防对上傲然挺拔的解子焰,登时愣住。
“他怎么会站在那里?”她进退两难,索性挺直腰杆站在原处,佯装无视他的存在。
这十二年来总是如此,就算不小心狭路相逢,就算不小心擦身而过,他们俩都会默契十足的当作对方不存在,不仅不直视对方,连眼角都尽量避免扫到对方,更甭提交谈。
漫长的十二年过去,其间他离开京城,到各地去采买米粮,稳固家业,而她则窝在家中绣着一件又一件的衣衫,日子该是这样平淡无奇过下去的。
可好景不常,爹爹后来生病,只懂刺绣的她不得不站出来代替爹扛起这个家,一路跌跌撞撞,幸好缠绵病榻的爹爹还能指导她,让她在错误中学习,直到爹去世后,她已大致了解该怎么做,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惊慌失措。
不愉快的回忆令她面色凝重,长长的叹了口气,语带欣羡地低喃。“他总是这样,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样,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他一样自信满满,不被其他人瞧轻?”
京城里有太多人等着看她的好戏,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质疑她的能力,摆明等着看她倒下,正因如此,她更是不能丢爹爹的脸,再苦再累都要咬牙撑下去。
“小姐,你在说什么?”贴身丫鬟小紫自身后冒出,好奇问着。
“没什么。”骆织雨故作无事状。
小紫嘟着嘴看这恶劣的天候,突然间看见对街的解子焰,脸色立即大变。“实在倒霉,姓解的怎么会站在那里?”
“因为解家商行就在对面。”
“小姐,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你瞧瞧他那邪恶的眼神与上扬的嘴角,肯定是满肚子坏水想算计我们,小姐,你千万得小心,不能中了他的奸计。”小紫哇啦哇啦开始发难。
“雨下得这么大,你也能看见他眼里的邪恶与上扬的嘴角?”骆织雨十分佩服小紫的好眼力。
“当然可以,邪恶的人无论站多远、天候有多恶劣,都逃不过我小紫一双利眼,小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忠心为主的小紫恨不得跑到对街去痛打解子焰一顿。
“小紫,你想太多了。”骆织雨眉眼低敛,藉由仰望厚重的云层眨去突然浮上眼底的泪意。
怪了,她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感伤想哭?是因为想起了爹吗?抑或是,想着不该想的人?
“我怎么会想太多,小姐千万别忘了解家人是如何伤害我们,你瞧解子焰拿茶的模样,根本就是巴不得将茶水泼到你身上,你千万不能放下戒心。”血淋淋的惨痛教训,一刻都不能忘。
“伤害我们的人,并不是他。”骆织雨的话里带着一丝阴郁。
“小姐,你怎么能替他说话?他们可是一家人,若不是他叔叔,小姐会没有娘吗?若不是他叔叔,小姐和老爷会伤心欲绝吗?”小紫气忿难平。
“……”骆织雨难过的透过大雨,望着那益发傲然的身形,假如十二年前没有发生那件惨事,所有事都会截然不同。
那是一桩可怕的丑闻。
骆、解两家因为那桩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丑闻而丢尽脸面,从此两家失和,互不往来。
骆织雨抬起手,让大雨击打在摊开的掌心,曾经,她是那么喜欢下雨天……
因为取名为织雨,喜欢下雨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在十二年前的那个深夜,同样像今天下着倾盆大雨,她娘趁着她爹入睡,偷偷拎着包袱与解子焰的叔叔私奔。
娘与解家叔叔何时暗通款曲,没人知道,当时两家人来往频繁,到对方家如同回到自己家般自然熟悉,总之两人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暗生情愫,爱得难分难舍。
娘决定抛下爹跟才十岁的她;解家尚未成亲的叔叔,决定抛下兄长与家业,两人不顾世人眼光,计划私奔远离京城,另到他方双宿双飞。
可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他们急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大雨中赶路,结果马车不小心摔落山谷,娘与解家叔叔双双惨死。
讽刺的是隔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爹与她遍寻不着娘的踪影,直到路人发现山谷下翻覆的马车及尸体,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娘与解家叔叔关系暧昧,其实只要他们两人肯多等一天,就一天,他们便不会枉死,可以称心如意过着如胶似漆的生活,可惜他们不肯。
丑事迅速在京城传开,众人加油添醋议论纷纷,骆、解两家皆失去重要且心爱的人,伤痕热辣烙印在胸口,相互责怪的两家人再也无法回到往昔交情。
小紫为时已晚地发现小姐难过的脸色,急忙住嘴,拉下她的手。“小姐,雨下得这么大,你把手伸出去,会弄湿袖子的。”
“这雨下得我心烦。”如果可以,她真想命令老天爷别再下雨了。
“可不是。”小紫干笑接话,内心则气恼的想用头去撞柱子,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夫人的事对小姐造成多大的伤害,偏偏又大嘴巴地提起,害小姐伤心了。
“小紫。”
“什么事,小姐?”
“……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我们凡事往前看,咱们别再执着过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小姐说得极是。”小紫拚命点头赞同,只要小姐开心,就算小姐说出再稀奇古怪的话,她也会拍手叫好。
“雨下得这么大,小森不能到院里玩,肯定正无聊得发慌。”骆织雨故意将话题带到目前才八岁的弟弟身上,弟弟小森为爹再娶的后娘所生,性情与后娘一样善良温和、不耍心眼,教人打从心里疼爱。
为了小森的将来,再苦再难她都会竭尽所能做到最好,直到小森能够独当一面时,将金织坊好好交到他手中。
“是啊,少爷现下大概正磨着夫人,想冒雨跑到院里玩。”
骆织雨温柔微笑,可以想像小森磨着姨娘撒娇的情景,只是丝毫未曾缓减的雨势,仍使她不由自主攒紧眉心。
“雨下成这样,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停,后头的棉花与丝绸不晓得会不会有问题。”骆织雨喃喃低语,担心雨水渗进屋内造成损失。
反正她没有要和解子焰斗意志比耐力,转身入内并不代表示弱或认输,她仅仅是很平常的去查探后头的情况罢了。
就是这样!她不必在意解子焰对她的离开会有何看法,总之他们就是这样了,不可能会再恢复以往的亲密。
骆织雨双手紧握成拳。“人生就是如此,合久必分。”
耳尖的小紫快乐地接着说:“小姐,下一句是分久必合吗?”
骆织雨缓缓转头看着笑得很天真无辜的小紫,再透过庞大的雨势看向对街那高的身影,分久必合?她和解子焰?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否决,毅然决然转身入内,挺直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