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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蛮横!你懂不懂尊重别人?我已经把事实告诉你了,你还要怎样?”
胡未央的倔强出乎范修罗意料之外。他更加用力,几乎想捏断她的手腕,毫不怜惜。
“你真的不说?还是,你想留在这里陪我?”
“放开我!”
“原来你想留在这里陪我!”范修罗一把将胡未央抱入怀里。“你可以明说,我不会拒绝的,何必这么不干脆!”
“你如果敢对我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我会恨你一辈子!”胡未央满脸愤怒和憎厌。
范修罗阴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
“怎么样才叫不轨的举动?是像这样──拥抱,亲吻,还是做──”
“啪”一声,他清脆地挨了胡未央一巴掌。
范修罗脸色铁青,相当难看。这是他这辈子受过最大的羞辱。可恶的女人,竟敢打他耳光!
他挥手高举,看见胡未央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心中踌躇,高举的手迟迟无法落下。
他缓缓将手放下,狠狠瞪着胡未央说:
“你是第一个打我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打我耳光。”
“我不会道歉的。那是你该为你自己轻慢的行为付出的代价!”
“哼!”范修罗用鼻子冷哼。“这件事我不会追究。那晚的事,如果你不老实说出来,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
范修罗毫不罢休的固执,简直不可思议。胡未央对他执意的探索感到相当不解。她问道: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晚你给我惹了那么多麻烦,我不应该知道吗?还有,我必须知道,在你周围,有多少障碍是我必须扫除的。”范修罗说得天经地义,气势逼人。
“障碍?没必要了──”胡未央露出黯然的表情。
“快说!别吞吞吐吐。”范修罗不停催促。
算了,没什么好坚持了!胡未央抬起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带点幽怨的口气说:
“你知道刘森雄吧?我们──我跟他认识了一年多。我们的交往一直很平淡,仿佛只是一种习惯。我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时间一久,我就会那样嫁给他。可是事情发生了,他和一位女同事有了关系,对方怀孕了,他很痛苦,我也很痛苦,都陷在矛盾中。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方怀了他的孩子,他绝对不会弃对方不顾。所以──”
“你就为了这件事淋了一夜的雨?”
“也不尽然。我想让自己清醒,好好想一想,厘清我自己的感情──”
“有什么好想的!那种温吞吞的男人有什么好?”范修罗极是不以为然,嗤之以鼻。
“你不懂!温柔的男人让人感动。像你这种傲慢的人,是不会懂的。”胡未央情意悠悠。
“我当然不懂!那种懦弱的男人怎能跟我相提并论!”范修罗大言不惭。“你爱那种男人吗?那种失败者──”
“你不该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好好的把握,难道不是失败者?如果是我,我不择手段都要得到我想要的──”
“够了!你跟他有什么差别?”胡未央叫道:“你只是想得到你想要的,根本不屑去爱。你将爱情看得不值一顾,即使你得到了,也只是个物体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你瞧不起小情小爱,跟他限于矛盾中,又有什么差别?你比他能好到那里去?他至少还懂得珍惜,你呢?那么傲慢的你,什么也不懂!”
她一口气喊出来,激动久久难平。
“爱?”范修罗怪笑起来。“你说得这么义正词严,你呢?你又懂多少?你坚持了吗?”
胡未央被他问住,无法反驳。
“我看你连『爱』是什么,都认识不清!”轻蔑的笑声,传达出范修罗一贯的傲慢。
他说的没错,她淋了一夜的雨,就是想厘清自己心中的迷惑。结果她还没有得到答案,就先病倒了。
“我──我只是一时迷惑,跟你不同。我不像你,轻蔑爱情,认为它不值得一顾。”她勉强找出理由。
“不!我想要你。”范修罗正色地说。
“那根本不是爱情!”
“在我看来,都是一样。”
胡未央不断摇头。她实在无法了解范修罗的感情观。
“我们别再提这件事了好吗?我累了。”
“上来吧!”范修罗往里挪移,腾出一半空间。
胡未央再次摇头。她真的是不了解他!
第十四章
一觉醒来,暮深日落,胡未央伸个懒腰,起床刷牙洗脸,随便吃些东西,准备开始写稿。
她又开始过着和社会脱节的日子,看书、写稿,心情来了就忘我的写,倦了就睡觉,也不管外头是白天黑夜,天上挂的是月亮或太阳。
摊开纸笔,她却只觉心烦意乱,鬼画符了半天,一个字也摔不出来。窗外树影飘摇,薰风萧萧。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萧萧晚也萧萧!胡未央颓然丢下笔,望着窗外娑动的树影,颦眉托腮,极是轻微地叹了一声。
范修罗赴美出差,一去半个月,连通电话也没有。商人重利轻别离,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那一晚,他说得那样斩钉截铁,但他对她真正的心意究竟是如何?他说他要她,却连最起码的相思都没有,心远情疏。
她明知道他的这种傲慢──那么,她的心烦意乱,究竟为的是什么?她的无心于斯,为的究竟又是什么?
“唉!”她推开烦人的思索,随便抓了一件衣服出门。
无所事事地闲荡了一会,于是到了她惯常去的酒吧,点了一杯龙舌兰。
这样的日子才叫惬意!她心满意足地啜着酒,把所有烦人的事全都摒除在脑后。
“再给我一杯!”她将空酒杯推向酒保,头一瞥,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她眨眨眼,端了酒走过去。
那两个人亲密地谈笑,没有注意到胡未央的接近。
“大刚,杜娟!”胡未央轻声一叫。
丁大刚正伸手拨开钱杜娟垂在额前的发丝,钱杜娟凝视着他笑,眼目含情,听见胡未央的叫声,两人同时一吓,吃惊地抬起头。
“未央──”钱杜娟粉脸顿时苍白起来,刷着困窘和尴尬。
丁大刚显得很镇静,招呼着胡未央说:
“未央,你也来了。真巧啊!来!坐!”
“这地方我常来。”胡未央坐下来,看着他们两人,慢慢地啜着酒。
气氛十分尴尬。钱杜娟垂着头,窥觑了胡未央一眼,十分不安,且试探地问:
“未央,你──你不会告诉德琳吧?”
胡未央沈闷地喝着酒,把那杯龙舌兰喝尽了,才一古脑儿对丁大刚发作。
“丁大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已经跟德琳订婚同住了,为什么还要勾引杜娟?你存的是什么心?太过份了!你把她们两人当什么?”
“我──”丁大刚无法辩驳。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钱杜娟还护着丁大刚。
“你还为他说话!像他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受委屈!”
“你不懂!我喜欢他!”
“仅仅是喜欢,就值得你抛弃廉耻道德,罔顾和德琳的情谊?”胡未央口气冷漠。
她无意指责钱杜娟。这种事,痛苦的是当事者,外人根本插不上手。她只是不明白,钱杜娟为什么会如此傻,明知是毁灭,她还是执意那样飞蛾扑火。
难道这真是爱情的无奈?一向爽朗明亮的钱杜娟,遇上了爱情的茧,她也只能那般无奈而挣脱不开?
“不!我无意破坏他们!”钱杜娟掩面哭泣。“我只是喜欢他,从以前我就一直很喜欢他!”
“别说了!别再说了!杜娟。”丁大刚疼惜地将钱杜娟拥入怀里。
胡未央沈默不语。她不是同情钱杜娟的眼泪,只是心有戚戚。
爱情的理由总是很冠冕堂皇,不管谁是谁非,谁横夺背弃,一句“喜欢”,一声无奈,就足以被所有的人同情原谅。
“杜娟,我无意指责你,毕竟这是你个人的感情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大刚这样做,对德琳的伤害有多大?”胡未央静静地说。
“我知道我对不起德琳,我会负起这个责任。”丁大刚说。
“负责?”胡未央质疑他:“对谁?德琳?还是杜娟?你要怎么负责?”
“我──”丁大刚顿了一顿,决心说:“我是真的爱杜娟!”
“那德琳怎么办?你打算继续瞒着她?”
“不!我──”
“算了!”胡未央摇手制止。“这不关我的事,不必告诉我。你只要记着,不管你怎么做,怎么弥补,她们之中,总有一个会被你所伤害。”
“我知道。我保证,我绝不会辜负杜娟!”
胡未央露出一丝苍凉的笑,起身说:
“我先走了,打扰你们了。”
“未央──”钱杜娟叫住她。“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德琳,但我──”
“杜娟,”胡未央又浮出苍凉的笑。“我跟刘森雄结束了。介入的那个女孩就跟你一样──她也只是喜欢他啊!哀哀地哭得那么无奈,而森雄就跟大刚一样──”她转向丁大刚,再次浮出那种虚晃的笑。“作抉择很难吧?为了不让他为难,所以我只好退出了。”
“未央──”
“我不是同情德琳,也不是对谁偏袒。但是,将心比心,我觉得她很可怜而已。”
丁大刚和钱杜娟愧然地低下头。
“你们也无须感到歉疚,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总比欺瞒的好。虽然你们的确是对不起德琳。”
“我──”钱杜娟还想说,胡未央摆摆手,留下他们离开。
爱情的路可真难走,陷阱坎坷那么多,跌倒再爬起来走固然没错,相对的,勇气也需要那么多。
她算是摆脱了吗?
范修罗讥蔑她根本不懂爱情,哼!他那种瞧不起爱情神圣的人,又懂得什么?
居然还敢侈言说他畏她!太可恶了!
她对空踢了一脚,推开“流星别馆”庭院的门。
“未央──”别馆门外,刘森雄靠墙坐着,看样子等了很久。
看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来。
“有事?”胡未央站在门前,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
淋了那一夜的雨,就是为了厘清她跟他之间的感情,那一场高烧下来,把什么都烧得不剩。
“听说你生病了,对不起,没有早点来看你。”
“没什么,只是一场小感冒,你不必放在心上。”
“未央,我──”刘森雄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没有关系了。”
“我──我决定跟温纯纯结婚了。”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胡未央头稍微一低,眼光朝下,表情却没有改变。
“哦。”她低答一声,反应平静冷漠。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只恨我自己,意然做了那种事,我──我是个污浊的男人,我──对不起,未央,请你原谅我!”
刘森雄目光朝下,看着地上,不敢抬头看胡未央。所有的道歉都是自责忏悔,但仍掩不了他舍弃胡未央的事实,那所有的痛苦,到最后仍然无济于事。
“算了,都过去了。”胡未央试图微笑。“很抱歉,太晚了,不请你进去坐了。”
那场雨,没让她厘清答案,但已叫她认清许多事实;这一刻迟早会来的,她竟然不感到任何悲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