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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稍闲了些，妤姝便悄然走上去，“掌柜的，请问这里为何军爷如此多啊？”
那人只抬头瞧了眼她的一身布衣，态度显然不那么热情，“这儿驻扎着军营，方圆百里就十来户人家。你说呢！”
那人见她也不说上菜要酒，有些不悦：“这儿生意好着呢，若不吃饭，就别处歇着吧！”
店家是个冷血的生意人。
妤姝望着那边桌子上大快朵颐的士兵，饥肠辘辘的滋味再次上了心头。她腆着脸问：“掌柜的，您这里缺打杂的么？实话说，我银两不够了，想吃顿饱饭。”
那掌柜这才拿了油灯过来照了照她，妤姝一身男装，面上也故意做了假。灯光下，那掌柜的看她虽瘦小脏些，然五官倒也小巧清秀，忽然就点了头，“行。留下了。”
“你就负责上菜和收拾桌子，恰是那小王老婆生孩子要回去几天，去擦把脸过来干活。”
待晚些时候，多都是些喝得烂醉的人。妤姝在那收拾桌上的骨头杂物，难免有一些士兵过来抓他一把。
“新来的吧？”满嘴的酒气。
妤姝不答腔，只嗯了声。
“看上去也是个娘里娘气的。这掌柜的，就是会选人啊！”那人朝那边呵呵笑着。
这人一开口，旁边几人也有了兴趣凑过来。有人就过来抓他手，甚或要乱摸。
“你只要乖乖的，爷就罩着你！”
妤姝不明白这意思，但被这样的人给吓坏了。
她不晓得，这从前的店小二小王也长得秀气些，那些士兵多都是少见女人的，如今兵荒马乱，这军营离城里酒肆相去甚远，而军中不允许狎妓，故而他们见这酒馆的小二有几分娘气，便生出些龌龊的念头。那小王因能得好处，便常随了他们的意。
妤姝别说是女儿身，就是男的，也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她有些功夫，一个没忍住就一脚踹了凑近的一人。
“吃完了赶紧走人，别在这儿撒泼！”
这小二的口气甚是猖狂，“嘿嘿，这个新来的有意思。”
“今晚上，哥几个要是收服不了你，以后还怎么来这儿喝酒！”
那掌柜的压根就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见状麻溜地闪一边。
妤姝才悟出些道道来，原来这些个酒囊饭袋想这么一出啊。这饭大不了不吃了。
她一甩手，学他们爆粗口：“老子不干了。你们找掌柜的去吧！”
却不料那几个人都已经喝得失形，哪里让她走。妤姝见不妙，瞬时抽了那领头人的刀。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给掌柜的帮个忙。几位军爷不要以为我是随意可捏的，都给闪远点儿。”
*
那掌柜的听见外头乒里乓啷地一顿打，才惶惶跑出来阻拦。
“哎呀，别打了。我的碗啊！”
一个碗接着飞了过来，差点砸到他脑袋。
第339章 凤头钗137（）
“哎呀，别打了。我的碗啊！”
一个碗接着飞了过来，差点砸到他脑袋。
“我的桌子啊！”桌子飞墙上了！
“我的酒缸啊！”淌了满地的酒水。
妤姝看他们打得不分彼此，趁乱抓起桌上了鸭腿，地上捡了谁掉的一把匕首，悄悄推了后面的门一溜烟走。
“你给我回来！你个臭小子！”后面掌柜的欲哭无泪在喊叫。
妤姝慌不择路，想寻马匹跑路，却发现天黑走错了方向，待牵了马欲上马，忽然觉得光线亮了许多。
不远处十几个火把而来，然后听见铁甲摩擦相撞、脚步奔走却齐整的步伐。坏了，一队人马！
果然，上了马的妤姝，就这样被这群“明火执仗”的军人给拦住了。
领头的是几个骑马的人，皆都铠甲军盔，精神抖擞。火把映照下，目光如炬。
这些军人的风貌气质与那酒馆里烂醉如泥的家伙，不可同年而语。
“下来！”近前的一宣令官喝了一声。
妤姝知道不能硬碰硬，就下了马。她想反正我又没把你们那喝醉的兄弟咋样。
不多会儿，有人从酒馆方向出来，“报告将军，里面尚有七人。都出来了。”
那马上的人看了看被押解出来东倒西歪的士兵，怒曰：“押回去，军纪处置！”
那些士兵多都喝得醉醺醺的，有的人面上还流着血，多都不清醒的。唯有一个还能辨出人样的。
“将军！属下不过来吃些菜，没喝酒啊！”
待经过妤姝身旁不远，那人忽然认出妤姝，以为她是个告密的。
“原来是你这家伙！”
这时候掌柜的哭喊着跑出来，“他们砸坏了我的东西，不能这么走了啊！”
妤姝担心那掌柜的看见自己不依不饶，悄然往暗处躲避。
却不料被人一把抓住，“哪里走？！”
掌柜的听了声音看去，这才慌忙看过来：“别让他跑了！就是这小子，搅和得我酒馆被砸！”
“军爷！这小子是我店里的小二，今日与几位军爷闹了口角，砸了我的酒馆啊！请让我把他带回去，不赔了银子不算玩！”
那将军本是来抽查山下喝酒违纪的，这里的酒馆已经是今晚抓走的第四波。听掌柜的如此说，并不想管些别的闲事。
于是，这将军一摆头，宣令官领会了，喊了一声：“返回！”
妤姝被那掌柜的拉扯住，少不得挣扎脱身。后面又过来两三个酒馆伙计。她这一着急，“军爷！我不是店小二！”
说话声不是男人。
而这时，那掌柜的在拖曳间弄散开了妤姝的发髻，墨发散了下来，倒越发看出是个姑娘。
“你是女的！”那掌柜的喊了一声。
那本来已经调转马头走的将军，闻听这一声吆喝，硬生生地勒住了马。
那人掉马骑了过来，看见那火光下，一头长发的妤姝，愈发看她长相秀美。
他下了马，两步而来。
妤姝则有些害怕地退后。她知道这些打仗的，都不是些好主。马大哥就是死于他们刀下。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身后有人麻利地拿了火把照着。
纸上一女子的画像。那人对比之后，忽然神色顿变。
“姑娘，请随本将军回去一趟。”
“我不去！”
“给这位姑娘备马！”
第340章 凤头钗138（）
“给这位姑娘备马！”
妤姝被人胁迫着上马离去。
*
营账里，一排五六位铠甲将军在帐中待命，有人在那慷慨陈述形势。
那上位案榻前，坐着一位未着铠甲的素袍公子略低着头，手中拿捏着一枚棋子，似有举棋不定，然又不动声色中听着陈述，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优雅淡定。
待听完三位将军的用兵部署和见解陈述，素袍公子缓缓抬眸，扫了一下诸位帐内大将，面相依旧温润如风，然眉宇间却微微渗出点寒意。
“楚焓虽少，却不可小觑。今他增扩三路人马，以李如风为先遣军，看似勇猛却只须选旗鼓相当的正面交锋，又或避其锋芒也未常不可。”
“攻守兼备，但不要囿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楚焓左翼军卫景领兵两万，看似兵力不多，却最不可掉以轻心。卫景为楚王亲信，善谋，他用兵向来奇、精、少，极可能出其不意，以少胜多，是以，诸位将军要心里有数。
右翼军为老将军冯翔，足智多谋，六年前攻陷国都广陵，他亦领军在内——”
说到这，云卿的语气一顿，似乎回忆起当年广陵沦陷时的那一场大雪。
这时候，三公子的近身将军齐英，看到大帐外头有人在那徘徊。
正是早上，主上与诸位将军正在商议军情和部署，向来不让人打扰。忽而齐英想起了一件事，侧头看见主子与将军正谈得起劲，自己微一思量，便走了出去。
*
有营帐士兵将一干食案和碗筷收拾下去，云卿用那帕子擦了唇角，方问起身边的人。
“齐将军离去可有说什么？”
“回殿下，齐将军只说急事速离，然后骑马与一行人离去。属下以为齐将军定能在殿下结束帐议前赶回，故而未曾阻拦。”
云卿眉宇间有了思量，这个齐英向来心思比较细腻，鲁莽之事更是鲜少。
“你下去吧——”
待那人退去，云卿方走了内帐，寻出那把碧月剑。这本是一个下将献给齐英的宝剑。齐英识出此剑是卫国名剑，很快交予他。
他认识这把剑，多年前，久平公主拿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她向他挑衅：你就是那个一顾倾人城的三公子吧，本公主就不喜欢花架子。
他听说此剑是在运城那获得，故而他才快马前来，今驻扎在离运城数百里的山区大帐。此次他来运城还有一个事情，那便是与项将军商议联姻之事。
他并无意联姻，不过一次机会，项将军去江城拜访相交，席间项将军说他的女儿仰慕三公子久矣，项蓉儿席间献舞三公子，在将军间传了一段佳话。然他一直未有回应。
当时席间他虽为吴三公子，却身坐轮椅，苍白废人一个，这项蓉儿活泼可爱，当众大胆向其示好，云卿多少被惊到，对她亦留心了。多少年来，他云卿自从亡国，再无女子这般直白示好，更何况他双腿残废，身陷囹圄。当年，妤姝示好却也不过暗中书信委婉告白。
今番项将军之意明显，希望嫁女于自己，他亦投奔他麾下，效犬马之劳。
第341章 凤头钗139（）
今番项将军之意明显，希望嫁女于自己，他亦投奔他麾下，效犬马之劳。这番诱惑可谓不小。既赚了夫人，又收了八万将士。
在亲信将领一番陈辞劝说下，三公子点头了，却迟迟未能定下迎娶之事。因着战事迫近，故而这才将一干事宜交由底下人和项将军紧张筹备。
自从听说楚王被人所伤，他猜到会是妤姝所为。故而暗中也一直派人去楚地寻找，甚或樊无期那里也派人沟通，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前些日子，这把碧月剑的出现，他怀着一线希望，猜测是久平，是妤姝来了吴地。
*
因着军中皆是男人，故而过了一夜，这关押她的将军考量她可能的身份，又将其寻了一家附近的客馆居住。
齐英前来时，妤姝刚刚起来，尚且一身男儿衣装，头发还凌乱着。
二人这么猝然相见，都不知如何称呼。
良久，齐英才恭敬称她：“樊姑娘，让您受委屈了。”
妤姝却不买账，冷淡道：“将军弄错了。我是段七巧。”
于此，那齐英却也不想与她多论，只道：“来人，侍奉姑娘洗刷用膳。”
有两名女子进来侍奉，皆是齐英临近寻来的。这家客馆随即被他暂且包下。
妤姝见了齐英，心里也清明，今番这云卿只怕不见不行了。却也内心坦荡，倒不如亲自去喝他一杯喜酒，也未尝不好。
妤姝洗刷了，却没有换那身绫罗锦缎，穿惯了粗布衣裳，一看那锦衣霓裳忽然就想起了从前，想起了从前，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齐英寻来马车迎接妤姝时，但见那妤姝换了一身干净素衣，戴了一顶斗笠轻纱，缓缓出了屋。
齐英想，这样也好，省却外人的打量和窥探。他为她挑了帘子，待妤姝进了车，他才一跃上马前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