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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略慵懒，口气不大喜，“难得你替她传话。”那意思是，不想何时你们二人又走近了。
那玉夫人也上前道：“颜姐姐定是看到了乔妹妹，一时喜欢忘下了樊妹妹的事。唉，倒是臣妾失了关怀，前日还见樊姬外头探雪，这王上一回来正热闹着，怎么反倒病了？”
“玉丫头，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了。哀家听闻你的声音似乎也风寒着，倒是你一向识大体，懂分寸，今日还撑着近前。”
“有太后这句话，臣妾感动的很，日后更要勤勉，方才对得起太后的这番体贴信任。况王上归来，后宫又添了这么乖巧的妹妹，臣妾这风寒也就不药而愈了。”
那乔姬心思缜密，察言观色，这么几句便猜出了所以然。
颜姬如此貌美，却不讨太后喜欢，而楚王待她也看不出多么喜欢，太后最信任玉夫人。这个樊姬却不知何样性情，看上去也不得太后的喜欢，而王上面上竟看不出丝毫。
众人面上作喜气洋洋，和乐融融，楚煜一人坐在那神色温和，片刻借口国事离去。
*
乔姬暂居在锦绣殿，恰是离玉夫人那边近了不少，一时间传言玉夫人待新进姐妹十分照顾，十足贤良大度。
妤姝殿里病了数日，只有太医每日前来，并无他人问津，这两日渐渐好些，只是面色无华，又加了心悸多梦的毛病。
天气晴好，积雪融化，屋檐下冷寒。妤姝裹了裹披风，终于受不住寒气，往阁中去。
她迈上疏月阁的阶木，步履缓慢。
曾经她站在这阶前，回想多少次，楚煜与她阁中相拥对酌，或赏月，或闲谈。如今，站在这阶前，再也见不到那人。
他是回来了，却到底没回来。
她怔然立在那阶前，泪水滴在面颊上，冰凉，心却已无知觉。
……
园中暗香浮动，有美人说笑而来，妤姝在那寻些花瓣，闻听忙得寻了僻静处。如今，她愈发害怕那些热闹的场合。
除了冷嘲，后宫中难觅真心实意。
人群过后，梅园残枝不少，她走了出来，表情出奇地平静，也折回了些梅花。
柳儿接了过来，她道：“将这些插到瓶里，剩下的花瓣可以用雪水煮茶喝。”
柳儿不由地抿嘴偷笑，“王姬也学着闲情逸致。又要煮梅花茶，又要学做糕点，可别忙累了身体。”
“就知道你爱管闲事，哪里就会累死。你看，近来我不是精神了不少么。”
“这倒是。只是一点，不是柳儿吝啬夸赞，只怕这点心要好吃，可不是一时半会儿。”柳儿嬉笑着，又安慰了，“不过呢，倒是一次比一次强不少呢。”
第206章 心愁难消（2）（）
柳儿嬉笑着，又安慰了，“不过呢，倒是一次比一次强不少呢。”
妤姝不由地蹙眉，这芙蓉糕，又做的不行么？
“你去拿过来，我不信就这么难以下咽。”
待柳儿将今日的点心拿了出来，恰是金华宫的苏羽而来。这个苏羽，曾与妤姝关系要好，后因着妤姝成为王姬，又因颜姬不喜樊姬，故而这私下走动才少。如今，颜姬与妤姝的关系缓和不少，故而两下里的人有走动。
“苏羽，你来得正好。尝尝我这个糕点如何？”
苏羽知道樊姬已经失宠，近来无事，便也学着做些糕点打发时日。
她捏了一个，点了点头。妤姝面露欣喜，便对柳儿道：“你瞧着了吧。苏羽觉得好，是你这丫头嘴挑。”
那苏羽本来想说：“比上次强不少。”却听王姬这意思，不过是想要个肯定的话。于此，也改了主意，连连说：“嗯，是好吃。好吃……不少呢。”后面那句小点了声，妤姝只以为这糕点做到家了。
妤姝很高兴，“苏羽你在这侯着，我去拿更好的与你。柳儿，你把刚煮好的茶沏一杯给苏羽。”
苏羽见妤姝不用下人，亲力亲为，忙得阻拦道：“樊姬，您别忙活了。苏羽不过是来看看王姬的身体，若奴婢来了，您忙东忙西累着了，苏羽可非内疚不可。”
“不累。你来，我高兴着呢。”她笑容满面，仍旧去了内殿。
柳儿朝苏羽努嘴，“苏羽姐姐，你也看到了。樊姬身体刚好些，别看她面上高兴，不过是宽慰给我们看。你且记着将她精力往这茶点上引就可。”
过了会儿，妤姝走了出来，有几个小丫头端了盘子出来，不多会儿几样小菜上了。
“苏羽姐姐也不是外人，今日不如就在这疏月阁吃些菜，与我和柳儿聊上一会儿。”
“王姬厚爱，苏羽却不敢失了规矩。何况此时尚未到午时——”
妤姝有些不快，“若是推辞，便是见外。今日，这雪藕丝可是我最爱吃的一道。”
她寻了酒壶，就给自己斟了一杯，又对柳儿说：“你们也吃几杯酒。暖暖身子。”
柳儿神情有些为难，提醒道：“王姬——，您的身体，太医说过不能饮酒。这雪藕丝虽好，却是这样的寒日，也不适您多吃。”
妤姝不理她，反倒拿了筷箸，夹了雪藕丝，笑着对苏羽道：“苏羽你听见了吗？若是你颜主子肯将你与了我，我就亟不可待地撵了她去。”
苏羽也笑了，对柳儿道：“你素来婆婆妈妈，管的忒多。今日天好，王姬喝点酒喜气着呢，不打紧的。又是暖阁，这雪藕丝能有多凉。”
妤姝先自己饮了一杯，复要再自斟，柳儿一把夺过酒壶，“这酒得柳儿分配。王姬这酒喝的忒快，柳儿还没能喝上一口呢。”
几人坐于案前，围炉说话，几杯淡酒倒也解了愁苦。
*
正此时，有侍女急急来报，“王上来了——”
三人惊讶，只听黄公公一声通报：“王上到！”
第207章 王上赏赐（）
三人惊讶，只听黄公公一声通报：“王上到！”
丫头们已经皆行礼，苏羽和柳儿忙不迭地出席，来不及多远只好跪在案前。
唯余樊妤姝一人还杵在桌案前，一动未动，忘了该行礼的事。
映入眼帘的是，镶锦边鹿皮高靴沉缓迈入，只看到玄朱二色的锦袍下截，腰间黄玉九龙佩垂下的穗子还来回晃着。
他立在那，一言未发，一如曾经威仪。
良久，妤姝才意识到失礼，她缓缓走了出来，跪地行了大礼，“臣妾见过王上——”
二人这么久来，妤姝第一次向他行如此大礼。
这是楚王归来后，第一次来到韶华殿。其他场合虽有见面，也不过是隔得远，偶然瞥上一眼，连视线也难以相交。
今日，楚王出现在这里，毫无征兆的。
于此，苏羽和柳儿想仓皇退下，然则王上迟迟未让她们平身。
楚煜目光先是望向伏地的妤姝，又极快地挪开目光，望向那小几上，几盘清淡的酒肴，几双筷箸，酒杯未喝完的酒，情形早已尽收眼底。
“樊姬快些起身。”他上前，微微搀扶了一下。
他的手依旧温暖如初，可妤姝知道，那不再属于他。她缓缓地抽了手，礼仪愈发端正起来。
“谢王上。”
他微觉出些不同，面色却无什么变化，“孤听闻樊姬身体不适，今看这情形已是大好了。”
语气淡淡，散发着疏离的味道。
他转了身看着四下跪地的婢女，一声轻笑，“都起来吧。你们陪着樊姬热闹，倒是孤打搅了你们。”
柳儿忙道：“奴婢越矩了。”遂悄然退下。
待下人离去后，他袖袍微微收后，看向窗外几眼，才回了身，望着一边的妤姝。
“见姝儿饮酒叙乐，如此孤也放心了。这些日子天寒，孤得了几件北国的狐裘，多日不见你，今个孤顺道把你的那件带过来。”
说着，黄忠已经将那盛有狐裘的盒子端了过来。
打开看时，恰是一件火红毛色的狐裘。不由地，妤姝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她低头答谢，“谢王上赏赐。”
如今，二人面上只剩下疏离和客气了。
一时再无他话。楚煜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着案上的酒樽，恍惚间看到了曾经。桌案上，一只倾倒的酒樽，酒液已经洒下来，流了一地。
片刻，他淡淡的一句，“孤还有别的事，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他转了身。
随即黄忠喊了一嗓子，“起驾——”
妤姝并不言语，只半伏了身子行恭送礼。
楚煜的沉靴一步步走下疏月阁的阶，这情形让他有些熟悉。曾经，月色如水，秋夜的疏月阁，二人饮酒正欢，却不得不为了别处的女人离开姝儿。
只是，今天让他抬步离去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妤姝怔然立在那儿，这会子虽是正午，暖阁的炭炉噼里啪啦响着，心却再难暖一寸。
*
午后时分，妤姝出来透了透气。恰是那园路上走来一素衣美人。
正是极少见到的乔姬。
第208章 忘川之水（）
午后时分，妤姝出来透了透气。恰是那园路上走来一素衣美人。
正是极少见到的乔姬。
今日她挽了一个高耸的惊鸿髻，钗式简单，大冷的天却露着一截子柔白的脖颈，再围了一件雪白的狐毛披肩，衬得肤色愈发白嫩如雪。
记得她之前好穿水红色泽，如今却愈发打扮素净清新起来。
“媚娘见过樊姐姐，姐姐真是极难出来见到啊。”
那乔姬声音温柔细碎，谦和行礼，看上去和那一张灵气的脸并不搭，似乎她本性不该是温柔，反倒是刁蛮灵慧。
“乔妹妹多礼了。素日我也就在这附近转转，想来是妹妹极少来此。”妤姝淡扫了她一眼，点破了她话的漏洞。
“姐姐身子可大好了？午后起了风，姐姐怎么没披王上赏赐的红狐裘啊。”她目光打量着妤姝，依旧是一件旧裳。
“瞧瞧这身可不是旧裳么。当日王上问媚娘喜欢哪件，媚娘寻思着那红狐裘虽好，却想着姐姐近来病着，穿了红色正好盖盖苍白，王上听了倒果真给了姐姐。只没想到，姐姐竟还不稀罕？！”
她话虽娇柔，却句句挑刺。
果然乔媚娘不是外表的良善，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喜欢就行。
妤姝心中有气，却懒得和她较真，只冷笑一声，“本宫觉得今日不冷故而不曾穿，那狐裘是王上赏的，你这意思倒要感谢你不成？！”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那乔媚娘望着她的背影，却暗暗一咬牙，随即笑颜离去。
*
是夜，妤姝喝醉了。
她偎在柳儿身边，喃喃说着醉话。
“柳儿，你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水，可以忘情。”
柳儿揽住怀中的王姬，二人亦主仆，亦是姐妹。她的心里一片心疼。
自古君王多无情，果然如是。
先前，王上待王姬那般好，若不是旁边亲眼看到，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君王的恩情，就是如斯单薄、短暂。
“柳儿曾听说，在卫国有一条江，叫川息江，日夜奔腾，川流不息。听闻它流向楚地的一段到了地下，被称作忘川，饮了那水，便能忘掉前世今生，投生来世。”
柳儿说这些时，仿若只是讲述一个传说一样。
妤姝的一双瞳眸寒夜中闪着光亮，柳儿虽看不见，却能感知她那无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