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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太小人了,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对不起,我、我请你吃中饭,算是给你赔罪。”
“好啊。”
嘿,人家只是随便讲讲,居然答应得那么爽快,一点都不懂中国人含蓄的美德。
这条巷子是南京东路有名的“食道”,里头各式各样,各家口味的小吃应有尽有。
伊琳一个月的薪水是两万九千六百元,扣掉房租和日常开销,已经所剩无多,想到大餐厅吃饭,得等过年过节,平常当然就只能在这解决五脏庙喽。
“你想吃什么?”习惯山珍海味的他,想必很不能适应这儿的简陋杂乱和人声鼎沸。伊琳不怀好意的看着齐欧梵。“主食不得超过八十五,小菜得控制在三盘以内。”否则她的荷包将严重失血。
“蚵仔煎外加一碗猪血汤。”他选了一家最热闹且拥挤的中南部美食摊,眼明的抢得一个绝佳的好位子。
不赖嘛。光凭这招,伊琳就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这附近就数这家的蚵仔煎最道地好吃。”她以识途老马的口吻跟他说。
“不对,最好吃的那家叫‘真珍有味’,不过在十几年前就搬走了,现在在台中开了六家分店。”强中自有强中手,他走冲的经验显然比她老道很多。
“十多年前你就到太乙上班?”他看起来没那么老呀。
“为什么一定要在太乙上班才能混熟这里?”
他的反问总是叫伊琳无言以对,干律师的大概都这么牙尖嘴利吧?
老板娘甫送上来两盘小菜,伊琳忽听到背后有人喊她。
“伊琳!”李怡安像兔子一样,腋下夹着皮包,一蹦一蹦的跳到她面前。“就知道是你,嗨,大帅哥。”眼睛盯住齐欧梵就再也转不开了。
“李小姐,特地来找伊琳的?”他礼貌的问。
“哇,你知道我姓李呀,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叫怡安喽?”她马上伸出娇嫩的手拉住他。“上回不慎误闯贵府,敬请多多包涵。”
“你是来找伊琳的?”齐欧梵再次问她,且不露痕迹的把手缩回来。
“唷,你没提我倒忘了。”好不容易,李怡安终于想到一旁枯坐着的好友。“伊琳,你快去请个假。”
“干么?”不会又要她跟着去放浪形骸吧?
“A计划开始进行。”李怡安以为她和伊琳的默契十足,怎知打了半天暗号,眼睛猛眨得快脱窗,她还是一副莫宰羊。“总之,有非常非常紧要的事情,你快跟我走。”
“等等,我午餐还没吃呢。”
“午餐算什么,我帮你弄一张长期饭票。”李怡安不容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齐先生,不好意思情况紧急,改天我请你,记得哦,我请你。”
“慢着。”齐欧梵大掌往伊琳手肘一握,李怡安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今晚我有个推不掉的晚宴,想请你当我的女伴。”
“抱歉,伊琳今晚没空。”李怡安急惊风似的,将他们两人
隔开在十五码以外。“告诉我,你的晚宴地点在那儿,我去帮你!”
再将好友猛地一拉,她边往外走,边很用力的竖起耳朵,却因为四周太吵什么也没听到。
“他刚刚说什么餐厅来着?”
“他有说吗?”伊琳怪异的看着她。
“听力真差,他明明说了凯悦还是什么来着,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希望他不会太介意。”
“是吗?”
被李怡安强押上她的红色跑车,伊琳气呼呼的正想质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已加足油门,飞弹一样地奔上快车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何谓A计划了吧?”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齐少东呀。”她轻佻地扬着眉毛笑着说。
“我爸说,他老头今晚要在西华饭店宴请亲朋好友,为他那再过一个星期就六十岁的老婆暖寿,实际上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替他儿子找个名媛闺秀,以完成他含饴弄孙的美梦。”
李怡安还真是锲而不舍,到现在还记着这件事。
“既然是宴请齐家的亲朋好友,我去凑什么热闹。”伊琳窝进皮椅内,两手举高伸了伸懒腰后,便紧闭双眸准备入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怡安兴匆匆的鼓励她。“我已经跟我老爸讲好,你今晚暂时充当他的干女儿。”
“不要。”那种行为太过低级,要真做了,她一辈子都会自责不已。
“我连你要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我说了,不要。”
“我为了你求我老爸,可是求了一天一夜耶!”料定她心肠软,每回达不到目的时,李怡安就来这招温情攻势。
“我去跟他道歉。”
“你——”没辙啦,只好使出最后法宝。“忘了你堂叔说的,如果你实在混不去成了乞丐,他会考虑给你一碗饭吃,还恶言恶语的逼你还债的事吗?这口气,你咽得下去?”
这招的确效果斐然。伊琳一张粉嫩嫩、红扑扑的脸立即刷成惨白。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虽然怀着这样的心思去嫁人,有欠光明磊落,但这世上谁又真能一辈子清清白白的?总不能老让人家踩在脚底下嘛,将来有了钱、有了地位,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说到底不过是一种手段,一种报复老天无道的不得已做法。”
李怡安实在很适合去当民意代表,明明理不直气不壮的话,她照样能说得冠冕堂皇。
伊琳不否认,她确实撩起了她满腔的怒火,长年受到她堂叔的欺凌,这口气本来已经够难咽的了,这会益发的不吐不快。
“怎不说话?”李怡安闪动着一双贼眼,瞎猜地问:“你该不会喜欢上姓齐的那个家伙了吧?”
“少胡说!”
“不是最好。”李怡安超钝的嗅觉,又有一番蠢观点。“依我的慧眼观来,那家伙百分之百是个铁公鸡,居然请你到那种地吃饭?真是潜水艇!”
“是我请他,不是他请我,而且他是我新聘来对付堂叔的律师。”势利眼!
“哦。”讨了个没趣,李怡安并不气馁。“反正他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当锥子的料,我看你还是听我的,把心思放在齐家那位病少东身上。”
伊琳接连叹了数口大大的气。“万一他几个月后还安然无恙呢?”
“怎么可能?你懂病人膏肓的意思吧?”
“还是不妥。”老天爷要是知道她的居心,包准要派五雷轰她的顶。
“妥,没有比这更妥的了。”李怡安热心过了头。“你就当自己是特别看护,去照顾他一阵子,然后拿一笔优厚的报酬,正好可付昂贵的律师费,把你家的土地和房子要回来,顺便一吐积压多年的怨气,敬你堂叔狠狠一记回马枪,不是一举数得
吗?“
“就只是这样?”伊琳真气自己懦弱的意志力,几乎就要让李怡安说服了。
“当然,听说他现在只会呼吸,不能人道。我猜他老头急着帮他找对象,八成是为了冲喜,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掉牙的想法,要不得!”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伊琳陷入痛苦的天人交战之中,最后,经济的重压和想争一口气的心态,终于战胜瑰丽崇高的梦想,她允许自己堕落一次。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五章
七点整,伊琳和李怡安准时来到西华饭店的枫丹厅。
第一次走进五星级大饭店的伊琳,感到处处皆是惊艳。璀灿华丽的吊灯、复古式扶手椅和现代欧风艺术装潢,在在提醒她,她不属于这里。
李怡安借给她的这套俄罗斯风的黑色晚礼服,据说是仿自中古时期的宫庭装。
“很贵呐!”李怡安对每样借给她的东西,都得再三强调它的价昂物美。
为此,伊琳舍弃了她提供的珠宝、钻饰,只以一条波西米亚风的黑色刺绣丝巾,简简单单的围在颈项。
每一个进来的宾客,为添喜气无不穿得五彩缤纷,使她反倒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晚宴开始,齐政民挽着妻子钟丽心,愉悦地和来宾一一握手寒暄。
“我先上一下洗手间。”
“都到这节骨眼了,想打退堂鼓?”李怡安无论如何不让伊琳当缩头乌龟。
“齐伯伯、齐妈妈。”她扭动俏臀,强把伊琳带到齐政民夫妻面前。“记得我吗?安安啦,这是我爸爸新收的干女儿伊琳。”
“哦。”齐政民一愕。“你不是……”
“对,就是我。”美丽而虚伪的西洋镜只维持十分钟就被戳穿了。伊琳赧然的说:“我就是公司里的总机,今天中午,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和齐律师。”
“你认得她”钟丽心面上似乎不怎么高兴。
“今天中午才在欧梵的办公室见过面,没想到她竟是云朋的干女儿。”
“说到欧梵,他来了没?”钟丽心眼睛故意掠过伊琳,飘向她背后的大门。
“我告诉过他的,应该晚点就到。”和太太的冷淡相较起来,齐政民就亲切多了,特别是看着伊琳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台北吗?”
“是的。”见钟丽心满脸罩着冰霜,伊琳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齐政民又问——
“怎么会到公司来工作的?”
“怡安的爸爸帮我介绍的。”她据实回答。
连个总机都要人家介绍,可见能力有多差。钟丽心冷冷的面孔上,冰层迅速增厚。
“让她们吃东西去,还有好多朋友没过去打招呼呢。”她修饰严谨的双眉,微微地拢了下。
“好好。”齐政民好脾气地跟着妻子转向别处。
李怡安见他们背过身子,立即嘟起嘴巴翻翻白眼。“践什么践嘛,不过是好狗运嫁了一个会赚钱的机器,就嚣张得二五八万。嗟!”
“嘘!当心人家听见了。”就算没雀屏中选,至少可以吃一好料也是很好的呀。
“奇怪了,人家看不上你,你好像很高兴,那我们这趟岂不自来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怡安拼命想利用各种机会,让齐家两老多相相伊琳,但她却一个劲的往人少的地方躲。
“你今天很怪哦。”伊琳嘴里咬着一根红萝卜,眼睛斜斜地睨向她。
“我?什么地方怪,不就跟平常一样。”嘴里尽管否认,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闪烁个不停。
“你心里有鬼。”这是合理的推断,李怡安的为人她最了解不过,偶尔热心属正常状态,但演进至古道热肠,就太匪夷所思了。
伊琳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红萝卜,明眸仍是斜斜地睨向她。
“别冤枉好人,像我这么好的朋友,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见她只是冷笑而不答,李怡安紧接着说:“看我为了你,还不算是呕心沥血,两肋插刀吗?不跟你说了,我去拿甜点吃。”
伊琳质疑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到达摆放着各色美食的长桌前,见她摇晃着裸露的肩,很快的周旋在男士群中,一个接着一个,仿似一路采花而过,最后缠住了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
伊琳摇摇头,嘲笑自己竟然轻易相信一个这样的人。
转过身正要拿饮料,耳畔陡地传来一阵笑浪,不用仔细分辨,也知道是她那位两肋插刀的损友。
因为背对着的关系,伊琳看不清被李怡安使力挑逗的那男子面貌,但猜想肯定帅得一塌胡涂,才会让她乐成这样。
吃饱喝足了,百无聊赖的她,在角落找到一个可以避开众人的位子,便不假思索的走过去。
“嗨!”熟悉的声音从小圆桌的对面来。“如愿以偿了?”
是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