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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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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你的积蓄,现在让火一烧,自然是更加困难。再说,你那一位……”燕西两手乱摇着:“你又提到她作什么?”秀珠瞟了他一眼,又静默了一会,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难道她和你一年夫妻,还有一个小孩,说走了就走了,一点不动心吗?你不要以为她是我的情敌,我就不愿你对她有一点怜惜的表示。其实不然,她现在走了,就是表示在我手上失败下去,一个人怕了一个人,那就是了,我还有什么对她过不去?说句作孽的话,她果然是寻了短见,一了百了,那倒没有什么,若是她还带了一个孩子去寻生活,她是个穷苦出身的人,一点经济力量没有,叫她怎样去维持呢?据你说,她很有点旧道德,那更是不肯胡来的这个社会,能容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子去谋生活吗?”燕西笑道:“你倒很体谅她。”秀珠道:“我这人心眼就不坏,公是公,私是私。”燕西道:“我倒要请教,什么叫公?什么叫私?”秀珠一笑。二人话说到这里,感情更好了,声音也更小了,唧唧哝哝,谈了许久。秀珠因为听到屋子外面,有人的脚步声,料着是仆人们经过,便高声道:“你看我这人说话,真是有头无尾,说了冲嗐嗐给你喝的,现在我会把这事忘了。”说着话,就伸手去按叫仆人的电铃。燕西一伸手,掩在电铃机上,笑道:“我们彼此心照,我说了不用喝,决不是客气,当然就不用喝。你何必和我客气呢?”秀珠回手一把捏住燕西的巴掌,向他一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保持你那种态度。那末,我就不叫他们。你早点回去罢,我叫车子送你。”燕西道:“不必了。令兄的车子,不定什么时候要用的,我没事的人坐出去了,倒耽误他的正经事。”秀珠道:“他今天不大舒服,已经睡觉了。”燕西道:“他就是不用,我也不坐他的车子。他已经表示过,我不该坐汽车,我放了自己的汽车不坐,倒坐起他的车子来,更没有道理了。”秀珠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有些怕他,那为什么呢?”燕西脸一红道:“并不是我怕他,他说的话,实在有理哩,让我说什么?我走了,明天见。”秀珠因为他有一句彼此心照的话,笑着点了一点头,握着他的手,一路出了小书房。燕西停住了脚,现出很踌躇的样子来,因低声道:“我的事,就是这样说,有什么消息,你随时告诉我。”那握着秀珠的手,紧了一紧,表示诚恳的意思。秀珠笑着向他点了两点头,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得了。”说着话,燕西让她送到重门边,笑道:“你不必客气了。我们这种交情,难道还要在这种俗套上来分别吗?”秀珠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好象不这样送你几步,我是缺乏诚意似的。”
  燕西对于她这话,在可解不可解之间,然而心里就立刻麻醉了一下,然后笑嘻嘻的,走出大门,依然雇了车子回家去。坐在车上,便一路想着如何到德国去作事,如何和秀珠作共同生活,到了外国去,要洗心革面干自己的事,不要象在北京一样,糊涂瞎混了。他如此想着,到了家,由大门口直想到钻进几重院子去,一直回自己那个二松轩去。不料到了那院子门口,漆漆黑的,竟没有一盏电灯,猛然一抬头,却看到星头满天,原来是房子烧光了,只剩一院子残砖败瓦。自己这才想起来,经过了一次大火了。于是转身,走向自己书房里来。因为在秀珠家里谈话谈得久了,肚子里倒有些饿,很想吃点东西,便按着铃,把金荣叫了进来。金荣道:“你这时候才回来,老太太找你好几回了。”燕西道:“反正是那几句话,我听腻了,我肚子饿了,你到厨房里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金荣道:“厨房今天又去了一个人,除了两餐饭,一餐粥,不另外预备什么了。”燕西道:“难道稀饭这时候也没有吗?”金荣道:“稀饭刚开过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我瞧瞧去。”燕西道:“不必去瞧了,有了这几句话,我就够饱的,还吃什么?我马上就要睡觉了。”说毕,和衣就向床上一倒,脚拨着脚,脱了鞋子,拖着枕头来枕了头。金荣看他这样子,自是有满肚子的牢骚,不便再在这里唠叨了,转身出去给他带上了门。燕西一人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用手连拍了几下床,心里可就想着,这个家庭真是越过越坏,到了晚上竟会吃不着点心,真是末路了。如此想着,掉转身子向里,就这样地睡了。
  一觉醒来,还是半夜。屋子里悬的电灯,亮灿灿的发着白色,窗纱眼里,一阵阵地向里冒着凉气,睡着觉得很是衣单,赶忙起床,把窗户关了。然而在人挡住窗口,向外关着窗子的时候,恰好又是一阵很大的凉风,向人身上刮了来。初睡醒的人,身体是疲倦的,不觉得打了一个寒噤,赶忙再躺下来。当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及至天亮的时候,自己待要抬起头来,便觉昏沉沉的,有些昂不起来,同时胸中说不出来有一种郁塞难受的情形,觉得要吐出来才算痛快。于是伏在床沿上,也不管是不是对着痰盂子没对着痰盂子,哇啦哇啦,向地上一阵大吐。吐过之后,一个翻身向里,才觉得舒服一点。然而这时候太早,全家都未起床,他吐了一阵,并没有一个人知道,鼻子里有一种臭味,闻到很不好受,同时,嘴里又干又苦,很想点清水漱漱口,再喝一杯茶。然而电铃不在床面前,既不能起床,就无法去按。轻轻叫了两声,也没有人答应。这时,心里恨极了,这样的家庭简直不如住旅馆还舒服些,大家主张散,我也散罢。燕西一人在床上发狠,他家里人有谁知道?依然还是静悄悄地。直待过了一个多钟头之后,才听见走廊上有了步履声。燕西不由得骂了一声道:“总也算是有人还阳了,真气死人!”外面人答道:“七爷,你醒得这样早?要什么吗?”说着,已推门进来,原来是李升。燕西道:“我昨晚要是死了,恐怕到今天上午,才有人收尸呢。我昨晚上就病了,简直没有人理会。你瞧瞧床面前,我吐了那么多。”说着,将手向床下面一指,李升一见,先呀了一声,因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乱来呀。”说时,眼睛对了燕西脸上,很注意地看着。燕西道:“你以为我急得服了毒吗?凭怎么着,我也犯不上如此。我是半夜起来关窗户,受了一口凉风了。嘴里渴得要命,先去给我弄口水来喝罢。”李升口里说着话,眼睛依然望着燕西的脸,便点头答应着道:“好!我去叫金荣来给你收拾屋子,我自己去弄水。”李升走出书房门来,先不叫金荣,一直就向上房跑。正好遇到陈二姐,猛然问道:“老太太没醒吗?七爷不舒服了。”说毕,转身向外走。陈二姐见他如此来去匆忙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赶快跑到屋子里去,就走到金太太床面前叫道:“老太太,你快起来罢,七爷人不舒服呢?看看去罢。”金太太被她惊醒,一个翻身向上坐了起来。望着她道:“你说谁病了?”陈二姐道:“刚才李升跑了进来,说是七爷不舒服,也没有说第二句话,就跑步了。大概……”金太太听说,也不问个详细,穿好了衣服,赶紧就向外走。只走到燕西书房门口,先问了一声道:“老七,你身体怎么了?不大要紧吗?”说着话,已是很快地走进屋子来。这时金荣在屋子里扫地,李升捧了一壶茶来,倒了一杯,放在床面前。不问燕西有病无病,倒是绝象一种害病的样子。因道:“孩子,你还是怎么了?可别乱来呀!”燕西道:“这很怪,我不舒服,你怎么会知道呢?没事,我不过吹了一口凉风,受了一点感冒罢了。”金太太虽然听他如此说,究竟不大相信,又走上前,用手摸了一摸燕西的额头,坐在床沿上,低着头,看了一看他的面色,然后掉转脸来向金荣问道:“你看看七爷的情况,是哪里不舒服?”金荣道:“昨晚上一点钟了,七爷要吃点心,厨房里没有,精神还挺好的。今天我还没起来,李爷就来告诉我,说七爷不舒服了,我哪里知道呢?”金太太笑道:“这样说,他是馋出病来了,哪有这样的事呢?”金太太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了。金太太见燕西一样地有笑容,料着他的话是真的,不过是感冒而已,这倒算解除了一种心事。便站起身来道:“只要你果然是受感冒,那倒没有什么要紧,可以好好儿地在床上躺一会儿,还有一件,你可别乱吃东西。我还没洗脸呢,回头我再来瞧你罢。金荣,你照应着他一点儿。”说着,缓缓走出房去,到了房门,又回转头来道:“老七,你可别乱动,只管躺着。”陈二姐因金太太不曾漱洗,匆匆忙忙地就跑出来瞧七爷的病,自己也跟着出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站在门外边听了许久。及至金太太走了出来,她就微笑道:“你实在是疼儿女的人,这几位少爷,谁不是生儿养女的人了?可是你还这样地挂心他们。”金太太叹了一口气道:“这也只怪我的心太慈善了,我这些儿女,谁是这样挂心我的呢?”陈二姐笑道:“你嘴里又是这么发牢骚,只要哪位少爷有事,你就不知道怎么好了?”金太太听说,倒是一笑。走回房去之后,陈二姐就忙着运茶运水,一面又陪着金太太谈心。
  金太太喝了一杯茶,静坐了一会,究竟是按捺不住,复又起身走向燕西这书房里来。这时他已起了床。拿了一床薄毯子盖着下半截,斜躺在一张沙发上。口里还衔着一支烟卷,很自在的两手捧了一张报纸在看。金太太道:“你瞧你这孩子,现在全没有事了,倒吓了我一大跳。”燕西放下报,便伸脚到地板上来踏鞋。金太太连连摇着手道:“你和我拘这些礼节,只要少放荡些,少让我担一分心,什么也就够了。你现在好一点子了吗?”燕西道:“哪里好了?头还在发晕呢。”金太太道:“既是头在发晕,你还抽着烟瞧报作什么?”燕西道:“我哪是瞧报?我找找报上,我登的那个启事,清秋有答复没有?”金太太道:“你傻了,她又不是无处通信,有答复的话,她不会写信来吗?何必花那笔钱,还登一道广告呢?”燕西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自我们启事登出以后,如石沉大海,她竟是一点响声没有。我猜着这个里头,多少总有点原因,所以我在报上找找看,或者她有些反响。她是每日非看报不能过瘾的人,我所登的这几家报,又都是她常看的报,不能没有见着我们的启事呀。”金太太道:“这话也怪,今天三天了,你那岳母,她也不曾再来过一次。她母女二人,是相依为命的,难道把这样大一个女儿跑掉了,她也象你一样,置之不问不成?”燕西道:“你这话,我不能承认啦,我又何尝置之不问呢?”金太太道:“我们自己,也用不着去抬这些杠,我就问你,你私下去打听过冷家的消息没有?”燕西道:“我打听作什么?他不来找我,我倒要去找他吗?”金太太道:“你瞧!听你这话,你就是不大挂心了。孩子,你别糊涂,天下没有这样容易了结的事,你不理会人家,也许人家正在安排巧计动你的手哩。等到人家的锤子打到你的头上,你再来想法子挽回,那可就迟了。”燕西听了这话,仔细一想,也觉有理。冷太太和清秋,是彼此十分亲爱的,清秋走失了,就是丢了她半条命,她如此放过金家,不向金家找人,决无此理。既然没有这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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