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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女的吗?』
“废话。我是个心地善良、清新脱俗的补校女生。
而你,却是个没公德心、低级无聊的高中男生!“
我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和尚学校待久了,毫无面对女同学的经验。
只好用很客气的口吻写下:
『对不起。我把书收回家了。
我一直以为这抽屉只有我在用,并不是故意要占用你的空间。
请你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
如果要修到共用一个抽屉,大概也得要十个月。
所以擦去你眼角的泪珠吧,我原谅你了。“
擦个屁泪,莫名其妙。
不过她肯原谅我,可见不是小气的女生。
只要不是小气的女生,那就好说话了。
『你之前干嘛装鬼吓我?』
“因为你笨呀。是你自己把我当成鬼的。”
『那你还是可以告诉我,你其实只是个补校学生而已。』
“谁叫你抽屉不收拾干净,活该被吓。”
『不好意思,我有苦衷。我要写一万字作文。』
“什么样的作文?”
『论孝顺或谈孝顺之类的,要比赛的。』
“你作文很好吗?”
『不好。我是被陷害的。』
“所以你是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好人才会被陷害呀。”
这样的对话在面对面时只要花一分钟,
但在抽屉内的时空,却要花六天。
3。
『跟你商量一件事,让我把书放在抽屉里吧?』
“那些书又旧又脏,有本书上头还沾了耳屎,很恶心。”
『那是鼻屎。不信的话,你仔细看,里面有毛。』
“你更恶心。为什么不把书带回家?嫌脏吗?”
『在家里没办法写,心情会变差。我很不情愿写这篇作文。』
“那好吧。你可以把书放抽屉。”
『谢谢。请你吃一颗糖,日本的喔。』
“很好吃。谢谢。”
又把那四本书带来学校后的第三天,我终于写完了。
算了一下,一张500字的稿纸我共写了18张。
只约九千字,国文老师能接受吗?
我确定她不是小气的女生,但国文老师可是非常小气。
果然国文老师拿到稿子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仔细数稿纸有几张。
竟然还用手指边沾口水边数,在数钞票吗?
“才18张。”数完后,国文老师皱起眉头。
『老师,我已经尽力了。』
“规定是一万字,就一万字。”他面无表情,“没得商量。”
『可是九千已经很接近一万了。』
“如果我欠你一万块,却只还你九千块,你能接受吗?”
『可以接受。』我小声说,『因为老师赚钱很辛苦。』
国文老师连内文都没看,便将那叠稿纸卷成筒状,作势要递给我。
“拿回去重写。”他说。
『可是……』
“可是什么?”他伸长了手,“拿回去!”
我心里干声连连,缓缓伸出右手接下。
高中生活果然是地狱。
虽然只差一千字,但所谓的“重写”,还是得再写一万字。
电脑不发达的年代,没办法任意在文章内插进文字。
我只能以这九千字为草稿,然后想尽办法绞尽脑汁生出一千字,
最后再重新写出一万字稿子。
“喂,稿子写得如何?”
『写完了,但被老师退稿。因为只有九千字。』
“你的老师太小气了吧,九千已经很接近一万了。”
『你的第一句我同意,第二句和我的想法一样。』
“那你怎么办?难道再重写一万字?”
『是啊。我正烦恼该怎么生出额外的一千字。』
“何不以自己为例?这样也许能写更多。”
『基本上我是个低调的人,难道我割肾医父、卖血养母、常常牵着
奶奶的手过马路的事也要写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吗?』
“你很无聊耶!”
她这次写的“无聊”倒是给了我灵感。
因为无聊的人,废话一定多。
我脑中灵光乍现,想出一套直接将文章变胖的方法。
“很”用“非常”代替,死都不省略形容词的“的”和副词的“地”;
还有要善用一些虚无缥缈的字,如“了”、“就”等。
而且多加标点符号,因为标点符号也占稿纸的一格。
我已经落魄到为了能多写一个字而不择手段的地步了。
例如:
今天饭很好吃,吃完饭我到街上悠闲逛街,在地上捡到一块钱。
可以改为:
今天(的)饭(非常)好吃,吃完(了)饭(,)我(就)到街上
悠闲(地)逛街,在地上捡到(了)一块钱。
原本包含标点符号只有28字,瞬间增加为35字。
我精神抖擞,逐字阅读稿子,用红笔把增加的字直接加注在稿纸上。
整份稿子在这个增胖计划中,粗略估计约多了一千一百个字。
增加最多的是“的”字,果然只要用心,文章到处都可加“的”。
多年后电影《食神》的经典对白:“只要用心,人人都可以是食神。”
也呼应了这点。
『嘿嘿,我已经找到那额外的一千字了。』
离开学校时,我在纸条上这么留言。
我把加注了很多红字的稿子带回家,今晚就把这件事做个了结。
抄一万字虽然也是不小的工程,但起码不用动脑,会轻松许多。
我在书桌前一鼓作气,花了六个多小时抄写完一万字的稿。
“真的吗?你怎么办到的?”
隔天看到纸条后我很得意,嘿嘿笑了起来,邻座的同学瞄了我一眼。
今天终于可以彻底解脱了,待会把稿子交给国文老师后,
我就要告别地藏王菩萨了。
因为我即将离开地狱。
把稿子交给国文老师,他又仔细点了点,这回我写了20张半。
他仍然没看稿子内文一眼,只是点个头,挥挥手示意我可以离开。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很轻松愉快,放学时将充斥红字的旧稿放进抽屉,
然后在纸条写下:
『稿子让你瞻仰一下。你将见证一个天才写作者诞生。
ps。你将(会)见证(到)一个天才写作者(的)诞生。』
“原来如此。你太dirty了。”
『那你会thirsty吗?抽屉内的饮料请你喝。』
“谢谢。干嘛请我喝饮料?”
『因为你的一句“无聊”,促成一篇伟大钜作的诞生。』
“跟我无关,我可没叫你到处加『的』。”
『施恩不望报。你真是伟大、伟大啊!』
“你还是一样无聊。对了,新的稿子写完了吗?”
『早就写完了。反正只是重抄一遍而已。』
“那这份旧稿借我回家看。最近睡不好,看这种稿子容易想睡觉。”
『最好是这样。』
我把借来的三本书还给图书馆,沾了鼻屎的书送给捡破烂的人。
而我一收到她还我的旧稿时,立刻揉成18个纸团丢进垃圾桶。
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我完全不想保有这篇文章的记忆。
回复正常念书的日子值得庆幸,更何况还多了一个可以通纸条的她。
我发觉她应该是个细心的女孩,而且似乎很爱干净。
她总会准备一张干净的白纸,再把字写在上面,排成笔直一列。
我会在那列字下面写字,但我的字排起来却有些歪斜,偶尔还弯曲。
然后她会再写出一列笔直的字。
白纸差不多写满后,她又会换一张全新的白纸。
心血来潮时,她会写出一段字,我也会跟着写一段。
有时她还会画画,当然我也得跟着画。
如果她的画风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那我的画风就像在廉价宾馆里被抓到的嫖客。
坦白说,要不是因为有这段跟她通纸条的经历,
我的高中生活回忆恐怕只有书桌、黑板、参考书和考试卷。
在纸条一来一回之间,我大致知道了一些她的资料。
她和我同年,不过她却是她们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
补校学生彼此的背景差异悬殊,她们班上年纪最大的已经30岁。
她白天在安平工业区上班,下班后立刻赶来学校上课。
『哇!这样很累呢。』
“习惯了就好,不怎么觉得累。”
『假日呢?你会不会跑去捐血或是到少林寺打工之类的?』
“你少无聊。假日我会睡一整天。”
『哇!睡一整天也很累呢。』
“听你说话最累!”
文章有起承转合,现实生活中也有。
大约在国文老师收下我的稿子后三个礼拜,现实中的“转”出现了。
那天国文老师突然叫我下课后去办公室找他。
“离期限还有一个多礼拜,你再写一篇吧。”他说。
『再写一篇?』我不禁叫了出来。
“小声点,这里是办公室。”他瞪了我一眼,“你的稿子不见了。”
『啊?』我张大嘴巴,『怎么会不见?』
“这要怪你。你如果写得好,我一定会小心收好。”他又瞪我一眼,
“只怪你写得不好,我才会顺手摆着。现在却找不到了。”
『稿子是老师弄丢的,为什么却要我负责呢?』我气急败坏。
“你懂不懂尊师重道?竟然敢这样跟老师说话!”他火了,
“你再写一篇就对了!”
走出办公室,只觉得阳光好刺眼。
Whydoesthesungoonshining?
Whydoesthesearushtoshore?
Don'ttheyknowit'stheendoftheworld?
我的心声就像《Theendoftheworld》的歌词。
旧稿丢了、沾了鼻屎的书也给人了,即使还可以去图书馆借书,
但要我再从头写一万字作文?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而是我完全不想再写啊!
我好像被一脚踹到太平洋里,只能在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这天她的纸条我没回,因为我的世界已经一片黑暗。
隔天她在纸条上写:
“咦?你生病了吗?所以没来上课?”
我还是没回。
“喂,为什么又没有回我话?”
我提起笔想在纸条上写些字,但心情仍然很糟,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连续三天没回,你最好是病得很重。”
我叹口气,只好在纸条上写下:
『我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那我说个笑话给你听。
上礼拜到兴达港买海产,有个小贩面前摆了四盘明虾,分别标价:
一百、两百、三百、四百。我看那四盘明虾都差不多,好奇便问:
『为什么价钱不同?』小贩的右手由四百往一百比,边比边回答:
『这盘是活的、这盘正在死、这盘刚死不久、这盘是死很久的。』
ps。这个小贩够酷吧?“
唉,头好痛。
这是个会让心情雪上加霜的冷笑话。
所以我又没回。
“那么再来个更厉害的笑话。
邻居在家门口种了一棵小树,说来奇怪,那棵小树常常摇来摇去,
即使没风时也是如此。
我很好奇,便问:『为什么这棵树总是摇摇晃晃?』邻居回答:
『我常常给它浇啤酒,它大概醉了,所以老是摇摇晃晃的。』
ps。我的邻居更酷吧?“
不。我的头更痛了。
只剩三天了,我一个字也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