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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金宝很是得意的抬起左手,把一直紧捏着的袖子张开,“你瞧!”
章清亭这才瞧见,那油乎乎的烧鸡已经把袖子都沁得透了,她甩了一记眼刀过去,“真没出息!”
张金宝一吐舌头嘟囔着,“反正是给了银子的,咱们三人也吃不完,不拿白不拿!”
章清亭正好有了主意,“你瞧你这一身,快回去洗洗!明儿还要跟我去赌坊的,让人瞧见,成何体统!”
是哦!张金宝这才记起,现在自己可肩负着跟大姐一起做正经事的重任,不可失了体面!
“诶,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姐,你逛完了也早点回来!这就快天黑了!”
“行啦!我知道啦!”章清亭没好气的应了。
张金宝扭头走了两步,忽又转回来,嗫嚅着叫,“大姐……”
章清亭没见他走远,还不放心去办自己的事,不耐烦的问,“又怎么啦?”
见他这神情,却忽地明白了,从荷包里数出二十文钱,“晚上你们自点着吃吧!”
接了钱,张金宝这才转身回去了。
等他走远了,章清亭才转身悄悄进了银楼。
第一卷 (二十五)什么居心
章清亭快到客栈时,就见张金宝蹲在路口等着,一见着大姐,忙回道,“我的衣裳已经脱下洗净晾着了,身上这是银宝的。怕天黑不安全,就来接你了。”
章清亭心想,这一家子虽然愚笨,但也不至于完全无情,脸上便和缓了几分,随口问道,“晚上的钱还够吃么?”
“够的,都没用上!姐你之前给小蝶的钱就够用了。我回来后,就又加了那半只烧鸡和一盘红烧肉。多的钱全给小蝶收着了,明儿你不用再给饭钱了。”张金宝很老实的一一交待,忽地想起一事,“啊!方才有个伙计还送来一份礼物,说是给你的,我们都没敢动,现在你房里搁着呢!”
难道又是贺玉堂?章清亭想着脸有些发烫,借着夜色的掩护进了房,见桌上果然放着一份未拆封的礼物。打开一瞧,章清亭愣住了。
里面是一柄香罗绢面的小宫扇,绣着蝶戏牡丹,旁边还提着一行小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里面放了个字帖儿,“区区玩物,聊赠佳人,万勿见弃!”落款处却是一个“薛”字。
章清亭心头纳闷,这扇子在南康国来说,确实不算贵重,收下也没什么。但在这儿,却着实是件稀罕物。况且上面还提了那样一句暧昧的词,那薛子安他这是什么意思?
再瞧自己手中的纸扇,章清亭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玲珑细致。
这是无意中选的,还是有意为之呢?
若是无意,只能说他心思细密。若是有意……
那不可能!章清亭很快就给否决掉了。
薛子安明显的要比她大一点,应有二十七八了吧。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老婆的。
张蜻蜓这副尊容,章清亭还是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打扮起来还算甜美可爱,但却绝不是什么倾城倾国,达到让人为色动心的地步。
章大小姐还是比较客观的,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所有男人见了她就会象蜜蜂扑上花蜜般猛献殷勤。
那么,他给自己送东西,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觉得自己替他挣了钱。又或许,这扇子只是他老婆挑剩下的,正好转手送给自己,还博一个顺水人情。
章清亭这么一想,就安下心来。
而那贺玉堂,又为什么会说那样一番话呢?章清亭的脸又有些发烧。
贺玉堂和薛子安可不一样,他既年轻又有身家,根本不需要靠自己打马吊来挣钱,章清亭本能的直觉他的感情更加真挚一些。
可那又有什么用?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
在她过去所接受的教育中,男女联姻,容貌品性是一方面,但占主导地位却是家世嫡庶尊卑。
况且,人家只是说“会让我看上你”,并没有说已经看上了你。就算是真的看上了,这多半也是觉得自己有些与众不同,所以产生一时的兴趣吧?
章清亭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要是那贺玉堂没有娶妻,倒当真是个不错的对象,嫁了他,可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但有这种可能吗?章清亭摇了摇头,这根本就是竹门对木门,一点都不般配嘛!
但万一那贺玉堂是个多情种子,非我不娶呢?
章大小姐想入非非,自己钓得金龟婿,从此又过上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
忽地,二更天的梆子响起,敲碎了章清亭的美梦。
算了,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就算他肯,他还有父母高堂呢!哪是那么容易的?老天爷是不可能突然让她转运的,还是靠自己来得牢靠些。
章大小姐无精打采的洗洗睡了,想着未来的生活,辗转反侧,细细筹划,直折腾到三更天才睡着。
第二日,于掌柜再来接她时,仍带了那顶恶俗的轿子,却让个年轻小厮坐了上去,涂了大花脸,在上面大声吆喝。
“您坐这辆轿子就行!”他往后一指那顶蓝布小轿。
这是薛子安吩咐的吧?章清亭欣然一笑,上去了。
继续绕城半圈,才来到赌坊。今天来瞧热闹的,比昨天人更多些。贺玉堂也来了,骑在马上,如鹤立鸡群一般,瞧见她,含笑示意,也不靠近,就这么远远的站着,却让章大小姐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一气。
弄得她只想速战速决,赶紧逃离那灼人的视线。这倒合了昨天薛子安的吩咐,三局牌都是一柱香的工夫不到,章清亭就推牌叫胡,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赵王氏又来观战,心里是更加心疼和生气,心疼的当然是那白花花的九十两银子,生气的是那挨千刀的张发财。可这有什么法子?现还差二十两呢!
若是明儿这丫头再赢三局,那就有多的七十两了。赵王氏心里算得很清楚,那时等她拿了银子出来,就抢上花轿回家去!
等到拜了堂,她还能飞了不成?至于张家那六口,赵王氏这两日已经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好主意。
嘿嘿!老娘不发威,你们还真把我当病猫了!
章清亭打完三局,照例到后房去领银票。
那薛子安拿着银票却不给她,笑眯眯的瞧着她手中的折扇,“姑娘对那扇子不满意?”
“薛三爷说哪里话来?多谢您的厚赠!”章清亭客套的敛祍行礼,“只是如此精美之物,小女子不敢妄动。”
“锦衣夜行,明珠暗投,那可都是煞风景的事。不过是件东西,姑娘既喜欢,就该拿着用才是,若是用得旧了,再换就是。若是束之高阁,那岂不成了买椟还珠?也辜负了送礼之人的一番美意。”
章清亭有些好笑,哪有送礼之人还非逼着收礼之人用这礼物的道理?当下也不跟他争辩,“薛三爷教训的是,小女子谨记了。”
薛子安瞧出她应得并不心甘情愿,但也不勉强,只笑道,“蜻蜓姑娘,何必总是这么见外?我比你大上几岁,莫若以后我叫你一声蜻蜓,你叫我一声三哥或是子安可好?”
当然——不好!
章清亭眼中微有愠色。她可是正经八百的千金小姐,就算现在身份没了,这该有的礼数还是一点不能含糊!女子的闺名怎能让人轻易呼来唤去?未婚女子又怎能和男子哥啊妹的相互称呼?
这话未免也太过了些,她当即正色道,“薛三爷说笑了!小女子虽然贫寒,可这点子礼数还是懂的。现这抛头露面也是逼不利己,请您自重,切勿拿小女子取笑!”
哟!还挺贞烈的。薛子安家庭出身异常复杂,在风月场中不知见过多少风浪,知她恼怒,立即收敛了笑容,换上了彬彬有礼的表情,“是在下冒昧了,请姑娘勿怪!”
章清亭微微颔首告退,对此人存了三分戒心。暗想,待明日打完那三场牌,再不要来这是非之地!
第一卷 (二十六)求亲
出了门,眼神中仍有些阴郁,张金宝见了,有话也不敢多言,只默默的跟在后面。
没多远,贺玉堂忽从斜刺里赔着笑脸出来,“张姑娘,可否赏脸,一起用个便饭?”
这人是怎么了,当我是饭桶还是什么,回回请吃饭,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章清亭正没好气的待要拒绝,却听贺玉堂又道,“在下已经得到张伯父张伯母的首肯,也难得请到了府上其他几位公子小姐,现已在酒楼中等候了。”
张伯父张伯母?府上的公子小姐?章清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张家那六口。
张金宝这才凑上前小声道,“大姐,还是昨天那地儿,他们都去了,咱们也走吧!”
他没多少心眼,只觉得有人请吃饭,便是不吃白不吃!
章清亭却知殷勤背后定有图谋,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可今日正赶上大小姐心情不爽,她很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便冷冷的道,“多谢贺大爷抬举,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嗳!”张金宝不知大姐是发的哪门子脾气,正要去追,却被贺玉堂拦住,“张小哥,你先去酒楼吧,菜已点好,不用等我们,吩咐伙计们开席就是!”
正主儿都不去了,对着那一家子,贺玉堂再好脾气也没那心思应酬的。
“那我姐?”张金宝还傻乎乎的一点都不识趣。
“没关系,我一会儿就送她回客栈。”
“那也行吧!”张金宝突然想到,若是大姐和位贺大爷都不去,那他们一家子便可以痛痛快快大吃一顿了!昨天带回去那半只烧鸡大伙儿一人只分了一小块,都赞好吃,连骨头都嚼碎了。他一想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那……那你可快些送我大姐回去!”
“那是当然!”
鼠目寸光的张金宝就为了一顿饭,愚蠢的抛弃了衣食父母。
章清亭走出几步,见后面有脚步声,以为是张金宝,没想到跟来的竟然是贺玉堂。
“贺大爷还有事么?”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可不想多个尾巴。
贺玉堂凭空被人抢白一顿,也不着恼,仍是嘻嘻笑着,“张姑娘,我可答应了令弟,要把你安全送回去的。你放心,他们那儿自有伙计招呼,你也不必再过去了。”
见不着那一家子的吃相,对于章清亭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过此人知情识趣,又不嫌弃那一家子,还肯请他们吃饭,于情于理,自己也该道个谢才是,“多谢贺大爷慷慨费心了。”
见她脸色稍霁,贺玉堂也松了口气,这才出言问询,“方才见姑娘从赌坊出来,气色不佳,是否遇上什么为难之事?”
章清亭微露出嗔怪之意,心想,说你是个聪明人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是姑娘仍为了那赌债烦恼,在下倒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贺玉堂又不是傻子,他提这壶当然是有他的目的。
章清亭听得一愣,你干嘛这么好心?随即摇了摇头,“多谢贺大爷的好意,但我若不欠他,便又欠你,终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了?”贺玉堂笑得诚恳,“姑娘欠他,得抛头露面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若是欠我,却是不必。”
章清亭也笑了起来,“那贺大爷又有什么赚钱的差使介绍给我?你又怎知我会喜欢呢?这在众人之前打马吊虽非我所愿,但却是最快能挣到钱还清赌债的途径了。”
“其实姑娘早就已经替银钩赌坊挣够银子了!”贺玉堂是聪明人,当然看得明白,“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