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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本将决心已定,向盖州近郊出兵,旨在骚扰杀伤建奴正在耕作的辅兵,兵力以能正面击退建奴六百战兵为足够。”
说完这老长的一段,黄石深吸了一口长气:“赵游击何在?”
“末将在。”
“制定计划。”黄石一向认为参谋部就是把统帅的决心变为可行的纸面策略。
“末将遵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黄石现在早把在广宁的那股狂妄扔到爪哇岛去了,他认为自己当时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靠着点历史知识就能对抗古代的豪杰名将,现在他全新的目标就是培养出一个能超越个人能力的军事体制。
“不要追求尽善尽美,有不足没有关系的。”
“末将明白。”
黄石发现自己以前的一系列料事如神也有不好的副作用,那就是严重制约了赵慢熊的想象力。黄石追查了赵慢熊领军时制定的计划,千篇一律地想把敌人诱惑到选定的地点,还要追求敌方人马疲惫,更要事先准备挖坑设路障。黄石狠狠批判了这种思维模式,但赵慢熊似乎还是有点不解,总不明白为什么黄石一个人能想的那么透彻,而他一大帮子参谋军官都制定不出那种完美的预案来。
交谈的时候黄石注意到台下的金求德神色有些黯然,每次这种军事会议,这个军法官总是插不上嘴:“金游击。”
“末将在。”
“去协助赵游击制定计划。”
金求德倒抽一口气,喜悦地大声说道:“末将遵命。”
“吴公公?”看吴穆摇了摇头,黄石立刻宣布:“军议结束。”
话音才落,杨致远就出列大声说道:“监军、大人,末将有话要说。”
“说吧。”黄石略微有些惊异地从杨致远脸上看到了激愤。
“末将以为,金游击执行军法不公,有负大人所托。”说完杨致远就横了一边的金求德一眼。
虽然金求德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但却不显得很惊讶,也瞪了一眼回去。
黄石皱起了眉头:“杨游击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04节 智囊
“禀大人,营中有两人非礼他人聘妻,金游击只判了每人四十军棍,更为恶劣的是……”杨致远愤愤然地又横了金求德一眼,口里同时大声汇报:“金游击亲自监刑,那两个歹兵居然第二天就能跟没事一样地继续出操!昨日末将听说以后就去和金游击理论,金游击拒绝严加惩罚,故末将斗胆请大人亲自惩办元凶,以安将士之心。”
“金游击你怎么说?”
“军法中并无强暴他人聘妻一条,杨游击要末将以重伤同僚罪判二人仗八十棍、苦役三十天,末将不能同意。”
金求德斜眼看着杨致远哼了一声,继续解释说:“末将按照大明户律判罚,认定二人罪当流放充军、仗四十、赔两倍聘金给苦主。这二人本来就在军中自然没有流放一说,末将也打听清楚,男方下聘时无有聘仪,当然也不需要赔,人最后也打了四十军棍,这有什么不对的?至于第二天能出操,那是他们体格健壮,而且坚持出操应该鼓励才是,难道要逼得他们故意赖床不起几天,才是道理吗?”
听到这里大家都明白金求德是在强词夺理了,黄石就单刀直入地问:“金游击,这二人是什么人?那男方苦主是什么人?”
“末将已经问过贺游击,那二人都在金州之战中立功,其中一人曾追随大人去过旅顺,现在已经是代把总,另一人也是果长。那男方苦主是个辅兵,刚到我长生岛还没有四个月。”
金求德说完还报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和功绩,贺宝刀叹口气表示默认。
杨致远又向黄石拜了一拜:“末将斗胆请大人秉公执法,以安官兵之心。”
见黄石沉吟不语,金求德面有得色,向杨致远示威地又哼了一声。
营帐中寂静了半天,黄石缓缓问道:“最后那苦主和女子你是怎么判的?”
“大明户律,强奸女家无错,无需赔偿双倍聘金,如果男方坚持退婚,则可讨还半数聘金听她改嫁,否则应鼓励夫妻完聚。那苦主不愿意退婚,所以末将就要他们择日成亲了,此事一笔购销。”金求德娓娓道来,说得还真是有理有据。
“如果已经成亲,你会怎么判?”
“大明户律,强奸者流放充军、仗八十,鼓励夫妻完聚,听妻改嫁则聘金不退、嫁妆送还。”
“所以还是只有仗八十,还是第二天就能出操?而苦主什么也得不到?”
听黄石语气不善,吴穆忍不住也搭腔:“黄将军,咱家想说两句。”
“吴公公请讲。”
“金游击执掌军法很久了,咱家认为差事办得还是很不错的,那两个士兵,咱家听起来也是有功劳的。”
黄石知道吴穆所指何物,长生岛凿冰、出操、生产一直井井有条,这和金求德的严格执行军法是分不开的,金求德曾亲自检验病号、伤员,不允许有人偷奸耍滑,而且他也确实吃透了长生军军法的精神,被灵活执行的军法成为了长生岛练军、生产的一大助力。
不过,黄石直觉认为这套东西不会有长远的好结果。封建社会有功名的人可以见官不拜、不能动刑,而草民告官就要先打四十杀威棍,金求德的这套标准和一般的封建法律没有本质区别,还是礼不下于庶民、刑不上士大夫那一套。
但是这个封建尾巴不是那么好割的,况且监军也含蓄地表达了看法,这就迫使黄石要去想点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总之不能让这个势头蔓延下去,不然长生岛的封建传统就又要复辟了,这会削弱黄石的力量和权威。
既然监军吴穆发话了,顶头上司黄石也显得末能两可,杨致远就默默地退下了,会议到此结束。
过了两天赵慢熊拿着一打军事计划来给黄石过目了,把黄石看得连连点头:“很不错,这次又快又多,也没有追求太多的细节。战场瞬息万变,慢熊老弟你总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大部分都是金求德拍板,属下不敢居功。”
赵慢熊这话说得抑扬顿挫,口气里没有一点点羞愧或者嫉妒。
黄石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报告,冷冷地说道:“慢熊你有话直说,别一天到晚绕来绕去的。”
“大人收编属下众将的家丁,真是一招好棋。”
黄石哧笑了一声:“我就是要把这救火营变成黄家军,这个本来也没有瞒着你。”
“那就不该让金求德执掌军法,这个权力太大了,属下注意到很多官兵都对金求德毕恭毕敬,大多是出于恐惧,但也有人好像是出于尊敬。”
目光虽然还停留在报告上,但黄石的手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摩擦纸张:“慢熊老弟,你继续说。”
“广宁战役以后,属下陪同大人聊天那次,大人还有印象么?”
“就是你劝我去当个土财主,打猎讨小老婆那次?”
“是的,属下当时说金求德杀伐果断、野心勃勃,大人评价说‘他不过是一把刀罢了’,属下深以为然,不过既然是一把刀,那就要牢牢握在手里,对吧?”
现任参谋长赵慢熊悠然说道:“遍观长生岛各个军官,最没有权利的就是属下这个位置,大人有了想法,属下领着人去制定计划,然后呈递给大人过目,一举一动都可以被大人完全监控。”
“金求德能胜任么?”
“没问题,他心思缜密,而且比属下有决断力,这个位置本来也不需要想得太多的人,属下恐怕总是想得太多了。”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05节 军法
参谋部确实只是统帅的一个执行机构,完善并执行统帅的战略、战役决心。黄石对赵慢熊的想法表示了赞赏,并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忠君爱国天主教和内卫也有问题?”黄石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这两个也是他变长生军为私家军的重要工具:“有什么问题?”
“洪安通对大人的忠诚不够疯狂,而那个教会需要用大人狂热的崇拜者和绝对可靠的心腹来领导,至于大人组建的那个内卫,好像是大人的亲军耳目吧?”
“是的。”黄石已经把内卫组建起来了,如果说李云睿领导的机构是较纯粹的军事情报机关的话,那内卫就是克格勃性质的特务情报机关。
“小弟和大人的关系太密切了,容易恃宠而骄,这个不得不防,属下以为最好把他和洪安通调换个位置。”
“这个好办,但你的位置给了金求德,你干什么?”
“属下什么也不想干,就在大人身边慢慢想主意吧。”
这个也很好办,赵慢熊想当“不管部”部长那就满足他好了。
……
“开始军议前,首先是人事变动,金游击协助制定军事计划,工作非常出色,本将深为满意,从即日起,赵游击停职,全部工作交割给金游击。”
听到这话以后赵慢熊立刻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下了头,哭丧着脸说道:“末将遵命。”
金求德看了一边神色黯然的赵慢熊,出列说道:“大人,赵游击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末将敢情大人收回成命。”
黄石春风满面地冲着金求德笑道:“本将计议已定,金游击勉为其难。”
金求德按耐心中的骄傲和喜悦,躬身道:“末将遵命。”
“不过,”黄石话锋一转:“本将认为金游击凡事不能出于公心,所以不适合继续作军法官了,该职务就交给杨游击吧。”
“末将遵命。”不等愕然的金求德反应过来,杨致远就跳出来应承了。
帐中众人都心知肚明黄石所指何事,金求德单膝跪下:“末将愚钝,有负大人所托,惶恐惶恐。末将斗胆,敢情大人示下,那案子到底该怎么判?”
黄石伸手虚托,柔声说道:“金游击请起。”等金求德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后,黄石才收回手臂问杨致远:“杨游击会如何处置此案?”
杨致远绷着嘴吸了口长气,吐气开声:“末将以为当重提苦主和两个犯兵来问,务求让苦主有所得,犯兵有所偿。”
黄石摇头不语,显然是不同意这个处理意见。
杨致远连忙躬身:“末将愚钝,敢请——大人明示。”
“金游击已经按照军法判罚过了,犯兵也监刑处理过了,所以此案已经勾销。”黄石早打定主意——绝不能让士兵觉得我对有功的部下很刻薄,金求德这次放过的人我绝不能追究。
听起来是各拍五十大板,但包括赵慢熊在内的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样处置金求德和杨致远都不会心服,黄石这么做是为了哪般?
黄石走下中位,站在营帐中央向着北京方向拜了两拜:“余愚钝无能,全凭圣上、朝廷加恩,在此执掌长生、中、西三岛军务,节制官兵。”
众人忙不迭地也跟着拜了两拜,就是心怀不满地吴穆也连忙起身而立。
黄石面色肃然,深沉的目光仿佛刺透了营帐而直达天际,口气也一丝不苟、诚惶诚恐:“长生之军为国家之军,圣上之军,非余所有。故余自设军法官日起,不敢因一己之好恶,而变动军法官之判罚,此心此志,可鉴日月。”
“圣上隆恩信用,余得以制定军法律众。军法虽出余手,但并非余之法,乃圣上行于长生之法,乃大明之军法,今日余若因自己之好恶改判此案,则长生军但知畏余,而不畏国家之军法,余不敢僭越,不敢不防微杜渐。”
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