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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对不起你。你骂我、打我吧。”
心里虽然滚动着一百万句痛骂,但黄石终于还是没有再责备忠心耿耿的张小弟,他站起身走过去,强笑着把张再弟拖了起来:“昨日之事昨日死,今日之事今日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接着黄石就用力地拥抱了张再弟一下,这孩子扁着嘴尽力不哭出声来。
黄石又拍了拍他,然后故作轻松地问赵慢熊:“慢熊老弟,这件事情也不怪你,谁都不是诸葛亮嘛,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自知闯了大祸的赵慢熊想了半天又抬起头来,黄石的微笑仍然那么和蔼,但眼睛里却全是焦急和忧虑,还夹杂着丝丝的企盼和希望。
“只能先送去些赔罪的礼物,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办,”说着赵慢熊这个罪魁祸首就把头低下了:“……可以慢慢地想。”
黄石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地歪头看了看,张着嘴身体向后一仰,嘲弄的话喷涌而出:“慢慢地想?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低着头的赵慢熊偷偷把眼睛都闭上了,他不知道接下来是耳光还是军棍,另一个肇事者张再弟也吓得大气都透不出一口。
把出馊主意的这个家伙拖出去打死吧……不,这是迁怒于人……历史上的枭雄这个时候应该笑着勉励手下……去拍拍他的肩膀,大笑着说这件事情没什么……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黄石终于高叫了一声:“很好,很强大。”这话把另外两个人听得莫名其妙,接着黄石就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他最后喊出来的命令在屋里里回响着:“赵慢熊,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慢慢地想去吧!”
……
宁远
眼前的赵引弓满脸悲愤,低着头一言不发,辽东兵前道、领衔宁远知府袁大人凝神看着一张纸,不住地微微摇头。
“本府不能同意,这次定要夺情。”
把纸张扔到桌子上以后,袁崇焕伸手制止了急欲争辩的赵引弓:“国事、家事,吾辈当以何为重?”
赵引弓憋了半天气也没有说出话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忧人。”袁崇焕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建奴猖獗,辽事败坏,圣天子有东顾之忧。吾辈读圣贤书,正是舍家为国之时啊……”
袁崇焕又是好一番说辞,总算让赵引弓同意留下来了,看到心血没有白费,袁崇焕就高兴地说道:“本官委任赵大人为宁远粮台道主事,领衔觉华县令。”
“谢知府大人。”
勉励了他几句以后,袁崇焕下定了决心,语重心长地说道:“本府记得广宁变乱,是黄石回师解救了全城百姓,也包括你一家,对吧?”
看吾长枪能便刺 第18节 冤家
赵引弓恨恨地说道:“正是这厮!”
“黄石虽然私德有亏,但却有大功于国。广宁若无他回师平叛,十数万百姓,百万仓禀,将尽沦贼手。就是对你一家而言,他其实都有救命之恩。”
“下官知错了。”
“四月他和张盘败建奴于旅顺堡,前月金州之战,独自斩首四百六十七级,颗颗都是本府亲手检验,”袁崇焕轻轻拍了一下桌面赞道:“建奴兴起以来,官军战无不败,而黄石三战三捷,更能以八百官军大破数千建奴,世上竟有如此猛将!若无这批首级,本府真是难以置信啊。”
这话说得赵引弓也是一阵气短:“下官也曾望见过这贼囚军,他生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悍勇亡命之徒。”
袁崇焕抚须莞尔,这个说法和他心目中黄石的形象非常吻合:“黄石这次身被六创,还死战不退,确实是勇悍亡命之徒。”袁崇焕伸出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赵大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赵引弓束手躬身行礼:“下官一定时时保存一颗公心,绝不因私废公,刻意去与那贼囚为难。”
袁崇焕注意到赵引弓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隐隐有忧色,就又和他推心置腹一番。
赵引弓叹息着说出了心里话:“是下官的小妹啊,本来已经和一个宁远道同僚写下了婚书,只差行聘问名之礼了,但这眼看又要守孝三年,也不知道那边肯不肯等,肯不肯行聘,如果不肯……舍妹过了这个年就十八了(虚岁),三年后又该如何是好?”
袁崇焕拈须思虑一番,既然是为了公心,那就蛮干一把替属下解决这后顾之忧吧:“把那家名字报来,既然是宁远道的官员,本府就不容他欺心。另外,本府既然夺了你的情,那干脆连令妹的也夺去一年好了,两年后成亲就是。”
“这……这……”
“无妨,御史说就随他们说去吧。”
袁崇焕也很愿意提携一下赵引弓,毕竟他既是属下官员,更是东林后进,现在朝中阉党势力不断膨胀,已有乌云压城之势。
再说能这样和平解决问题,也算是替国家保全了一个战将——国难思良将啊。
赵引弓大喜拜倒:“下官谢知府大人。”
两年后就是天启五年底,对方也应该能等了,赵引弓不禁盘算起日子来了,腊月没有什么好日子,正月也不太合适,想来妹妹二月出嫁,双十年纪也不算太晚了……嗯,就是天启六年二月。
……
“黄将军的麻烦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家这就写信给魏公公,魏公公会替黄将军在圣上面前说话的,尽管放心吧。”
“多谢吴公公了。”
同一时刻,长生岛。吴穆正兴高采烈地和黄石聊天,黄石把自己可能遭遇的弹劾告诉了吴穆,吴穆立刻拍着胸脯大抱大揽下来,而魏忠贤在金州一战后也得到了天启皇帝的表扬,称赞他眼光独到——亲手挑出来的吴穆一伙儿都很有才干,所以魏忠贤应该也不愿意黄石出什么麻烦。吴穆当即向黄石保证,赵家的事情他会安排压制的。
之所以没有写信去宁远府求情,是因为黄石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袁崇焕,他看过的史书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清晰的形象,对此人的评价不是神话得高入云端,就是贬损的一无是处。黄石记得袁崇焕可以坚定地保卫自己的城池,但也能擅自处断一方的大将同僚;袁崇焕曾犯下令人费解的错误,但也曾身披重甲战斗在一线,身中数矢不退——总而言之,黄石完全不能把握住他的思维脉络,这个人的身影深深隐在历史的迷雾中……
黄石考虑到袁崇焕历史上能杀毛文龙,那就多半不会替一个东江系武将说好话,更何况自己在山海关还拒绝了袁崇焕让他去宁远堡的邀请。所以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还是走阉党路线比较稳妥,他知道魏忠贤如果肯帮忙那自然能把事情强压下去。
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着,黄石心里却在转着别的念头——“如果我没有改变历史太多的话,宁远还会爆发大战。如果我训练士兵的计划都顺利的话,到时候我可以亲自带兵去救助觉华,保住赵引弓一条命,也算是还给他了吧。嗯,天启六年正月。”
……
还是同一时刻,山海关,赵引弓的家。
“娘,女儿扶着您。”
“好女儿。”
一家人登上马车,直奔觉华而去。
……
天启三年十一月底,东江发来命令,要黄石、张盘立刻前往东江本部报道,朝廷的嘉奖已经下达,毛文龙奉旨要亲自给予勉励。
“我去东江这些日子,赵守备负责军务,杨守备负责老营,金守备负责军法,贺守备还是训练士兵,如果出现敌情就赵守备和贺守备共同处理。”
东江镇本部已经来令,要黄石和张盘立刻前去东江岛,黄石正为此在向部下交待工作。一众军官都跃跃欲试,只有赵慢熊还不死不活地思考着什么,最近黄石看他这幅样子就来气。
“如果有什么大事,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你们四个自行商议,如果出现二对二僵持不下的话,就由赵守备说了算。”虽然有气,但赵慢熊还是黄石最信任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经历。
“遵命。”
完了这些问题以后,大家都开始等赵慢熊,过了一会儿他出声问道:“吴监军那里怎么办?”
你就不能问个有营养的问题么?黄石皱着眉毛说道:“还能怎么办?你们当然要恭敬,但他管的是我,不是你们,那锦盒里圣旨能杀的也是我,不是你们。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让贺守备去说好了,吴公公对他的武勇很欣赏。”
“大人放心。”
看着一脸肃穆的部下们,黄石轻松地笑了一下:“这次我是去领赏,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看起来如临大敌啊。”
金州大捷后,天子加毛文龙左都督,领衔平辽将军,世袭东江镇千户,赐尚方宝剑。
同时天启皇帝下旨,东江参将张盘世袭东江镇百户,加衔旅顺督司、金州督司。
东江参将黄石世袭东江镇百户,加衔长生督司、西岛督司、中岛督司,赐天子银令箭。
看吾长枪能便刺 第19节 画皮
明天子赐给臣下的印信一般有三种:一、尚方宝剑;二、王命令牌;三、金、银令箭。
王命令牌可以处死五品下官吏,但是不可以处断地方事务;令箭可以调派地方驻军,但是不可以杀人,不可以处断地方事务。令箭一般赐给高级军官,王命旗牌可以下赐给武将或者地方大员。
尚方宝剑又称天子剑,是一种力量极大的天子符节。
起源是法家的韩非子,他认为天子掌握官吏生杀予夺的大权,这个权力应该也仅仅应该为天子所掌握,所以天下官吏即使被定死罪,最后还是要上报天子决断,由天子来决定他的生死。但在没有电话电报的古代这毫无疑问会降低统治的效率,在行政方面或许不是什么麻烦,但是在军事方面就是灾难了。
历史上第一个持有尚方宝剑的武将似乎是汉朝明将卫青,战争时期,汉武把随身佩戴的宝剑——尚方剑解下赠给卫青,把校尉及校尉以下的生杀大权下放给他,以便号令全军。
以后还出现了一种更可怕的权利,就是“假黄钺”,又称天子钺,假黄钺可以处断任何皇族以外的官员而无需提前报告。假黄钺更类似于监国,也就是代理皇帝的权利,大部分能拿到假黄钺的人不是一时权臣就是篡位预备队。在黄石的原来的时空,假黄钺也在明朝出现过,比如吴三桂进攻云南时,永历天子就曾赐给过李定国。
宋代这个军中生杀大权被天子收回,其后蒙元忽必烈再次赐给臣下天子剑——比如张宏范,这个天子剑仍然被冠以尚方宝剑的名字。
尚方宝剑可以署理地方政务、对五品以下官员可以先斩后奏,对三品以下官员可以就地停职。明代的巡抚权威极大,就是因为对巡抚一律下赐尚方宝剑。
但明开国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将天子剑赐给武将,说明辽东军方的风头是越来越硬了。
回到住所以后,黄石就开始对洪安通交待任务:“对天主教徒的选拔工作很重要,你一定要替我把好这关。”
长生岛的天主教全称是:大明忠君爱国天主教会。对吴穆简称“忠君爱国教”,对耶稣会简称“天主教”。
明廷对宗教的传播虽然戒备,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宽松的,贺宝刀的话也代表了明人对宗教的普遍看法——就是乌合之众。明朝统治期间的几次邪教闹事的威胁都不大,比如天启二年的闻香教之乱,数十万教徒面对不到两万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