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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万后金骑兵开始逐步扫荡辽东明军,首当其冲的就是昌城。昌城守将原是广宁军广宁左屯守备,现眼见后金军来势汹汹,就命令明军掩护百姓撤退向义州,自领亲兵断后。
毛文龙询问了败兵以后,发东江塘报为战死的昌城守将请功,百姓虽然成功撤离,但昌城守备身重数十创,肠子一直拖到地上,流血而死。因此毛文龙追认守将尚学礼为东江守备,并让大儿子收养尚守备留下的孤儿——可义、可喜兄弟。
……
几个月下来,长生煮了几万斤盐,还打了五张熊皮和几十张鹿皮,这些大概可以换到一千多两银子,黄石有些后悔自己过去太大手大脚了,在广宁贪污受贿的钱都没有剩下几个。
这个工作黄石决定交给张再弟去作:“小弟啊,你去直隶,不要太斤斤计较,第一次卖货,混个脸熟就好。”
“是,大哥放心。”张再弟显得信心十足,这让黄石越看越不放心,生怕他买生铁和布匹会吃亏。但眼下岛上处处都抽不出人,看来只好让金求德陪他去一趟了。
“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是秘密任务。”黄石的话让张再弟和金求德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让其他人把货物运回来,你拿五十两银子去一趟北京,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公文,名义上是去买米。”说话间黄石掏出了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些他记得的宗教图案。
“这是什么?”张再弟被古里古怪的十字架、歪歪扭扭的圣像吸引住了。
“北京有一些泰西和尚,这是他们信的神。”黄石大肆介绍了一些宗教知识,金求德偶尔会问一两个问题,张再弟也听得津津有味。
“对他们说,我受到了天主的感召……天地的天,公主的主……因此我希望能在我的军中推广这种信仰。”
黄石仔细向两人交了底,他不要虔诚的西洋和尚,他更不想信什么西洋教,但这些西洋人有不少独特的军事知识。
“拿钱买些十字架回来,买几本经书,然后再说你们希望能得到一些军事上的帮助。我不很着急,不需要一次都问清楚,我留几个问题给你们,你们带去交给泰西和尚,告诉他们我明年可能派人再去请教。”
黄石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步兵队列和训练上,从这个时代起,西方的步兵战术取得了重大进展,骑兵的威胁越来越小,已经从正面作战的主力,向从事追击、侦查的工作转化。
无论是马匹、盔甲还是手枪,满清重骑兵的质量都不如西方,所以黄石很想知道白毛狒狒们是怎么做到的——黄石觉得白毛狒狒是黄皮猴子的对照词汇。
另一个黄石很关心的问题就是碉堡的修筑,棱堡已经开始登上历史舞台。本来火炮的出现,已经让中世纪城堡战术成为过去,但是未来几十年,棱堡会大量取代旧式城堡的地位,并更为强大。
多面棱堡会在未来的一百多年里,让进攻方束手无策,在大炮横行的欧洲三十年战争中,西方军人把强攻配备火炮的棱堡称为“绝望的工作”。长期包围再次成为攻城的主流手段,直到更野蛮的二十四磅开山炮出现,战术才有所改变。
历史上,中国附近也出现过早期棱堡,黄石记得这玩意让国人也伤透了脑筋。郑家收复台湾不用多说,再比如尼布楚的上万清军,他们也只能靠饥饿和疾病来瓦解守军——几百老毛子流氓而已。
所以黄石也很想知道棱堡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构,他决心用棱堡搭配海岸港口,给后金军好好上一课。
天启二年腊月,后金军把辽东明军全面击退,东江军基本退到了七月的进攻发起线。毛文龙倾力加固义州、旅顺和宽甸。
长生岛上已经有了近两千兵丁,随着北信口不断出现浮冰,黄石本打算沿海岸修筑一条石墙,但是这个计划才进行了两天就宣告失败,开采石头根本不是他的人力能负担的工程。
近在咫尺的危险一下子让黄石的心收紧了:“筑冰墙!”
谁人为我砺青锋 第11节 忠诚
长生岛不像黄海诸岛,这里也有冬季封海的情况,不过岛南大约是内侧洋流,所以中岛、西中岛都没有这个问题,北信口的封冻时间并不长,和渤海内侧的觉华相比就好很多了。
黄石一开始天马行空地计划用冰块垒墙,但随即发现进度非常缓慢,碎冰要靠泼水来加固,天还没有冷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是等到那天气再垒冰墙太危险了。
美梦破灭以后,黄石只好忍痛拿出些柴火来打墙基,同时命令士兵停止收集木柴,而是要砍些大木,这更加剧了人力不足的窘境。
“三百米长的木墙,大人,太长了。”鲍九孙忍不住抱怨道,士兵体力消耗很大,这导致食物配给超出计划了:“能不能粗疏一些,别这么密?”
“不行,我们要给木墙泼水,让木墙结冰。”黄石看着上千士兵在寒风中辛勤劳作,打鱼的工作已经暂停下来了,气温更是一天比一天低,每天要两次去凿浮冰以免它们冻起来:“再拿些柴火扔进去吧,无论如何要把墙修起来。”
“大人,这样不行。”几天后赵慢熊和鲍九孙一起进言:“还是要填充石头,然后洒土,最后泼水,木墙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修起来了。”
“如果我们有沙包,收集沙土填充墙根就好了。”赵慢熊的话就是废话,岛上布匹不足,不能用来做沙包。
凛冽的北风咆哮在长生岛上空,黑蓝色的大海微微翻滚,上面起伏着大小不一的碎冰,被水流和风缓缓吹过海峡。头顶上乌云并不厚,还能看见被阳光照射的白云顶端,可黄石身畔的景色,却给人灰蒙蒙的感觉。
黄石站在海边,遥望着对面的土地,一片干冷的大陆上面似乎连野兽的踪迹都没有一个,没有降雪预兆着新的灾年,九边军镇的的冬麦幼苗又快撑不下去了吧。
……
“大人,在这样下去,不等建奴来打,我们就已经累死了。”
向黄石汇报工作的时候,赵慢熊已经快声泪俱下了。时间进入腊月底了,南、北信口不断形成大块的浮冰,黄石下令全军分成几批,每天早晚凿冰,绝不允许冰层冻结。长生岛海峡间的流速很快,加上呼啸的北风,浮冰不断被冲走。
“继续凿冰。”黄石不带任何感情地下令。
自从确定长生岛为基地后,黄石无时无刻不记着历史上的觉华惨剧,总是担心这悲剧会发生在自己的长生岛上。
历史上的觉华战役,后金军利用海面结冰而跨过天险,三千关宁士兵和近五千军属被屠戮一空。这一切都是因为关宁军没有严格执行命令,守将没有按照规章制度进行凿冰,结果海冰蔓延,把船只都冻在了岸边,近万军民连逃亡出海都做不到。
腊月底天气越发寒冷了,黄石安排人手巡逻,一旦发现岸边结冰,立刻出动队伍开凿。半夜也派人举火巡视,随结随凿,不然一夜间冰面就能覆盖大半个海峡。
“今天又有两个士兵落水了,一个打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冻死了,病倒的士兵也多了十个。”今天例行报告的时候,杨致远与其吞吞吐吐,看着黄石板得紧紧地脸庞,劝谏的话语最后还是没有吐出来
筑墙的工程基本被放弃了,土地冻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缺少工具的东江士兵再也挖不出多少土石了。所以黄石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凿冰运动,岸边一旦发现有冰探出水面,就一定要在第一时刻凿开。
“没冻结的海面还有多宽?”
“四十丈多,五十丈不到。”长生岛每天都出动渔船,把东岸延展过来的冰面敲一敲,加上海流的侵蚀,半个海峡还没有冻上。
“很好,”黄石点了点头:“我会去看病号的。”
黄石记得很清楚,觉华岛守将听任冰层越结越厚,在后金军开来后才组织人手彻夜凿冰,结果累了一夜也没有凿开,天明被后金军袭击,精疲力竭的明军根本没有形成有效抵抗。
觉华惨剧,绝不能在长生重演!
黄石踏入收容病号的军营,烧水的士兵纷纷向他致敬,病号们也挣扎着向他行礼。巡视结束后,贺宝刀偷偷跟在了黄石背后出了营帐。
天空中翻卷着银灰色的云团,呼啸的北风吹得人几乎站立不住,黄石用力向贺宝刀喊道:“贺千总,有什么事情么?”
“大人,”贺宝刀虽然就站在黄石背后,但也得提高声调大喊:“不能再凿冰了,已经有百二十人病倒了,死了快十个了。”
“我们没有修好岸墙,这是我的责任,但眼下必须坚持凿冰!”
冰层一旦冻厚就凿不开了,不能指望侥幸。黄石感觉自己的意志比这寒冰更坚定,岸墙的错误已经犯下了,长生岛经不起再一次失误了。
……
今天赵慢熊、贺宝刀、杨致远和全体军官一齐来到黄石的营帐,等放进来以后就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敢请大人体恤士兵。”
黄石又惊又怒的站起身,说话的声音都气得发抖了:“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这话才一出口,他身后的洪安通就哼了一声,另外几个家丁也都摸上了刀把,一起聚拢到黄石背后。
跪着的军官们没有一个人抬头说话,这更让黄石满腔都是怒火:“本将的命令绝无更改!不服从命令者,一律军法从事。”
下面还是一片鸦雀无声,“退下!”
“都退下!”
“全都退下!”
现在让步就是威信尽失,这是你们逼我的——黄石气得狞笑起来:“左右,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洪安通立刻领着几个家丁上前,抡起刀鞘和棍棒就开始下手,开始还比较轻,但就连赵慢熊这种懦夫都不退。
看到黄石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洪安通终于咬牙重重地挥落。前排的杨致远脸上挨了一记,顿时就是一道血痕,黄石看见他身体一歪,但随即又跪得笔直。
谁人为我砺青锋 第12节 蛮干
“住手,”黄石伤心地叫了一声,紧跟着补充说:“本将的命令,绝无更改,你们跪死在这里也没用。”
赵慢熊忍着剧痛叫道:“大人啊,军心已经不稳了!”
见黄石没有断然喝斥,贺宝刀也喊起来:“大人,并非卑职等不尽力,但是士兵落水冻毙者已经有二十人了。患病倒下足有百五十人,每天更都有人死去,士兵已经开始哗然,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我说过,如果我们不坚持凿冰,全岛官兵都会有性命之忧,”黄石走到他们跟前,弯下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嗯?”
“我们宁可和建奴奋战而死,也不愿意连敌人都没看见就白白冻死。”贺宝刀眉毛挑了起来,两边受气的委屈一涌而出:“大人,士兵们怨声载道并非一日,我等骂过、也打过,实在是无法再弹压了……大人啊,我们对您都是忠心耿耿,才来大人这里进言的啊。”
黄石也冷笑着反问:“辽东的军规上明明写着,凿冰是沿海各营的规章,别人做得到,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大人,那军规是百年前制定的了,谁知道是不是真行得通,士兵们都说凿冰就是和老天爷作对。”赵慢熊的胆气也上来了。
“是啊,卑职不怕建奴,但可没有和老天爷作对的本事,”贺宝刀也跟着嚷嚷:“螳螂的腿哪拧得过大象鼻子啊?逆天而行会造天谴的。”
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