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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迪的律师事务所在波伊德拉斯街的一幢19世纪的漂亮楼房内。那地方离苏必多姆不算远,靠近马格津路口。当年桑迪获得那笔巨额诉讼费后,买下了这幢楼房。他将二楼和三楼出租,底楼留作法律事务所。目前该所有三个合伙人、三个律师助理和六个秘书。
桑迪正在办公室紧张地工作,秘书进来了。她满脸愠色说:“有位女士吵着要见你。”
“她有没有预约?”桑迪说着,瞥了一眼工作台历。办公桌边缘摆着三个这样的台历。
“没有。她说事情紧急,非当面陈述不可。这事是关于帕特里克·拉尼根的。”
桑迪惊讶地抬起头。“她说自己是个律师。”该秘书继续说。
“她从哪里来?”
“巴西。”
“巴西?”
“是的。”
“你看她像不像巴西人,嗯?”
“有点像。”
“让她进来。”
桑迪亲自到门口迎接她,热情地向她打招呼。伊娃作了自我介绍。她只说自己叫利厄,没有提及姓氏。
“我没听清你的姓。”桑迪满脸笑容地说。
“我只用名,”她回答说,“没用过姓。”
这大概是巴西人的习惯,桑迪想,如同足球明星贝利一样,只有名,没有姓。
他请她在墙角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又叫人去倒咖啡。她谢绝了咖啡,慢慢坐了下来。桑迪朝她的大腿瞥了一眼。她衣着很随便,一点也不讲究式样。当桑迪在咖啡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时,他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淡褐色,美丽而略显疲惫。她的头发又长又黑,披在双肩上。
帕特里克的眼力总是不错的。虽说特鲁迪和他并不般配,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无疑秀外慧中,很有魅力。
“我是为了帕特里克上这儿来的。”她迟疑地说。
“他叫你来这儿的?”桑迪问。
“是的。”
她说话速度不快,音色柔和,几乎听不到什么特别的口音。
“你曾在美国上学?”
“是的,我在乔治敦大学拿了一个法律学位。”
怪不得她能说一口近乎纯正的美国英语。
“你在哪里工作?”
“里约热内卢的一家法律事务所,我的专长是国际贸易。”
她未露出微笑,这使桑迪感到不解。一个远道来的客人,不但外表漂亮,而且聪明,他希望她在这间温暖的办公室里能放松些,毕竟,这是在新奥尔良。
“你是在里约热内卢和帕特里克相识的吗?”
“是的。”
“那么后来,你见过他吗,在他被——”
“没有。他被捕后,我没和他见过面。”她差点补充说她目前对他的情况非常忧虑,但这会使她看上去不够职业化。她在这里不应该泄露过多的情况,也不应该泄露她和帕特里克的关系。固然桑迪·麦克德莫特值得信赖,但还是把情况一点一点透露给他为好。
两个人都把头扭开了,室内一阵沉寂。桑迪本能地意识到,这个故事还有许多未知的篇章。不过,唉,他该从何问起!他怎样窃取那笔巨款?怎样到了巴西?怎样和她结识?
而最重要的是:那笔巨款现在在哪里?
“你要我干些什么?”桑迪问。
“我想聘你做帕特里克的律师。”
“这没问题。”
“保守秘密至关重要。”
“作为一个律师,本应如此。”
“但这次非同一般。”
这话说对了。9000万美元是一笔巨款。
“你放心。你和帕特里克说的话,我决不会吐露半个字。”桑迪笑了笑。作为回报,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说不定有人强迫你泄露委托人的秘密。”她说。
“这不用担心,我并非屈服于压力之人。”
“他们也许会威胁你。”
“以前我也受过威胁。”
“你也许会被盯梢。”
“被谁盯梢?”
“一些相当可恶的人。”
“他们是谁?”
“搜捕帕特里克的人。”
“他们已经逮住了他。”
“这不错,但他们没拿到钱。”
“我明白了。”如此看来那些钱确实还存在。这并不奇怪。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帕特里克不可能在四年内把这么一大笔钱都花光。不过,究竟还剩多少?
“那些钱在哪里?”他试探性地问,他根本不指望会得到回答。
“你还是别提这样的问题。”
“可是我已经提了。”
利厄笑了笑,迅速转移了话题。“我们来谈谈具体问题吧。你的律师费定金是多少?”
“这要看聘我干什么事。”
“代表帕特里克。”
“代表他作哪些辩护?据报纸上的介绍,帕特里克需要一大群律师才能对付所有对他的指控。”
“10万美元怎么样?”
“我想可以,我是不是既要管民事又要管刑事?”
“什么都管。”
“就我一个人?”
“是的,他不想要别的律师。”
“我很感动。”桑迪说。他这样说是发自内心的。此时帕特里克有许多律师可选择。有的是一些名气较大的律师,对处理死刑案件有经验;有的家在沿海地区,与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在一些较大的法律事务所任职,办法多,神通广;当然,还有的是帕特里克八年来交结的律师界密友,关系胜过桑迪。
“那么我答应他的要求。”他说,“要知道,帕特里克是我的老朋友。”
“这我知道。”
她究竟知道多少?桑迪想。难道她仅仅是帕特里克的律师?
“我准备今天就把定金汇过来。”她说,“你得告诉我该如何汇款。”
“那当然,我还要准备一份法律服务合同。”
“还有一些事,帕特里克也很看重。一是舆论。他要你不要向报界发表任何意见。一个字也不要说。未经他同意不能召开记者招待会。甚至连‘无可奉告’之类的话都不说。”
“没问题。”
“官司打完后,你不能写关于这件事的书。”
桑迪不禁笑出声来,但她没有理会这种幽默。“我不可能产生写书的念头。”桑迪说。
“他要你把这件事写进合同里。”
他收敛笑容,在拍纸簿上记下了几个字。“还有吗?”
“你的办公室和住宅免不了有人要窃听,你应该请监视专家保护自己,帕特里克愿意承担这笔费用。”
“行。”
“今后我们最好不要在这里会面,有些人正千方百计找我,以为我能使他们找到那笔巨款,所以我们会面得放在别的地方。”
桑迪觉得无言以对。他本想帮助她,保护她,问她去哪里及怎样躲藏,但似乎她对一切已有安排。
她看了看手表。“三个小时后有一航班到迈阿密。我这里有两张头等舱机票,上飞机后我们再谈吧。”
“呃,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到迈阿密后,你继续乘飞机到圣胡安与帕特里克会面。我已经做了这方面的安排。”
“你呢?”
“我换乘另一条航线。”
桑迪要了咖啡和松糕,两人一边喝咖啡吃松糕,一边等待汇款最后被确认。他的秘书取消了未来三天里他的会面和出庭。他的妻子也把一个旅行包拿到了办公室。
一位律师助理驱车送他俩去机场。途中桑迪注意到,她没有任何行李,身边只有一个褐色的小提包。该提包式样美观,但已用得很旧。
“你住在哪里?”他俩在机场快餐店喝可乐时,桑迪问。
“很多地方。”她边说边看窗外。
“我怎样和你联系?”
“以后再商量。”
他俩的座位在头等舱第三排,相互挨着。起飞后的20分钟里,她一声不吭,翻阅着一本时装杂志,而他也试图看一沓厚厚的证词。桑迪并不想看这些证词,他想说话,提出一连串的问题。无论是谁,都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然而两人之间有一堵墙。这堵墙很厚,而且延伸到性别和熟悉程度的范围之外。虽说她心里装着答案,却一点也不想说出来。他只能竭力配合她的冷淡。
空中小姐分发了咸花生和椒盐卷饼。两人均谢绝香槟,要了矿泉水。“你认识帕特里克多久了?”桑迪小心翼翼地问。
“你为什么想知道?”
“很抱歉。瞧,这四年来帕特里克的情况我一无所知。毕竟,我是他的老朋友。现在我又做了他的律师。我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这不能说是过分吧?”
“你得问他。”她说着,脸上掠过一丝甜蜜的微笑。然后她重新看时装杂志,他也吃着花生。
直到飞机开始在迈阿密降落,她才发话,而且语速很快,显然这番话是事先准备好了的。“我有几天不能见你。为了逃避追踪,我得不停地换地方。帕特里克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暂时我和他通过你联络。注意异常情况。当心电话里的陌生口音、后面跟踪的汽车和办公室周围徘徊的人。一旦你作为帕特里克的律师的身份被公开,就会引起那些追寻我的人的注意。”
“他们是谁?”
“帕特里克会告诉你。”
“那笔巨款在你手里,对吗?”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桑迪注视着机翼下越来越近的的云层。无疑,那笔巨款会有所增值。帕特里克不是傻瓜,他会将它存入外国银行,也许每年至少有12%的利息。
这种沉默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着陆以后。他们急急地穿过机场大楼,以便桑迪转机去圣胡安。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说:“告诉帕特里克,就说我很好。”
“他会问起你的去向。”
“欧洲。”
桑迪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旅客当中。他不禁对自己的老朋友产生了羡慕。那么多钱。那么富有异国情调和气派的女人。
大厅里响起请旅客登机的通知,桑迪猛然一惊。他摇摇头,心想自己居然会羡慕一个逃犯。此时这个逃犯正面临着打入死牢、等候处决的命运。而且为了夺回那笔巨款,多少律师正在虎视眈眈,准备将他剥皮抽筋。
羡慕!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又是头等舱,开始体会到作为帕特里克全权律师代表责任重大。
伊娃乘出租汽车回到了南海滩的豪华饭店。昨天她就是在这个饭店过夜的。接下来她还想在这里呆上几天,然后根据比洛克西的事态发展再作打算。帕特里克曾经嘱咐她不停地改变居住地,在一个地方停留不要超过四天。她是以利厄·皮雷斯的名字登记的,同时还以这个名字办了一张信用卡。在家庭住址这一栏,她填上了“圣保罗”这几个字。
她迅速换了衣服,去了海滩。时值正午,海滩上拥挤不堪。这正合她意。在里约热内卢的一些海滩,尽管人很多,但会碰见熟人。而在这里,她是个陌生人,是又一位身穿比基尼泳装躺在阳光下的漂亮姑娘,不过她还是非常想家。
11
桑迪威胁了半天,总算将对方唬住,进到了海军基地的围墙内。似乎他的新委托人没有把情况说明,无人知道他要到来。他不得不使出律师惯常的手段:威胁他们,说要立即提出诉讼,要给议员和高层人物打电话,并声色俱厉地诉说他们种种违法之处。天黑时,他成功地来到医院办公室,并且又遇到一道关卡。不过这次,很快一个护士便跑去通知了帕特里克。
他的房间黑沉沉的,唯有墙角悬置的电视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