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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容的轮廓线条优美,仿似融入了星球的空气中,若现若隐,清光笼罩,如在暗夜里燃起另一轮明月,与我飞越无尽的夜空。
“孩子!让我看看你的眼里,我是怎么的模样?”
我开放萎缩了的思感神经,心中填满异样的感觉,心忖难道现在眼所见到,仍非他的真身,只是一种视觉的翻译?
好一会后,法娜显陷进沉思,再没有“说话”。
越过海岸,飞临大海。
如在平时,我会非常享受这星球上任意翱翔的逍遥乐趣,此刻却被焦虑和疑惑箝制了,因为晓得真实的情况,肯定非眼前般和平安逸。幸好法娜显安逸无恙,强大如往昔,令我心落实了点儿。
远方海平线处,烟云弥漫中隐见一座岛屿,其中耸立的山峰,被冰雪覆盖。五十多下心跳后,我们来到小海岛的上空,法娜显领我在空中盘飞三匝,然后降落岛屿中心最高的雪峰上,脚爪探出来,破开雪层,抓石傲立,双翼收回来包裹全身,晶石般的眸神深情地鸟瞰四周波涛汹涌、白浪滔天,正刮着狂风的茫茫汪洋,头丝随风拂舞,我落在他身旁,学他般站立。懂事后,我一直在模仿他。
法娜显轻柔的道:“孩子!告诉我,在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了想,重组当时发生过的事,答道:“当时形势非常危急,我已没有反击的能力,忽然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却正在星球的力场内飞行。”
法娜显目光投往大海尽处,微笑道:“你该是第一头想到反击敌人的候鸟。当时的确是生死悬于一线的紧张时刻,就在你和敌人交锋的空间,发生了超微子级的强烈爆炸,震荡整个星系内外的空间。星系最外围三个星系上的火山,受不住冲击致泄出地火。待一切平静下来,敌人的能量箭不余半点残屑,只有你独自漂浮在星系力场的外缘处。我以磁能把你从外空吸摄回来,发动你的飞行神经,再以地气和星球两极的磁能,疗治你奇怪的昏迷,你醒来时,已绕着九月星飞了万多圈。”
我听得发呆,完全不明白。法娜显恐怕也弄不清楚确切的情况。耗尽能量,后果该是形神俱灭,还凭什么支持我的真身,更不可能歼灭敌人可怕的魔箭。力量从哪儿来呢?肯定不是在心核内,因为没法瞒过我,遑论避过法娜显的思感神经。唯一的解释,力量是外来的。
法娜显似抛开了诸多百思不得其解、令我们困扰的问题,从容自若的道:“孩子!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对你都非常重要,你必须成长起来,学会独立、冷静和忍耐,学会如果在逆境中坚强的活下去。你不但要掌握成为候鸟的诀窍,还有超越候鸟。在我族内,或许只有你办得到。”
我惶恐的道:“可敬的法娜显,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法娜显仰望星空的明月,像说着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事般,平静的徐徐道:“袭击我们的是极度可怕和超卓的生物,神通广大,且谋定后动,计划精密周详,又准备充足。他挑选的目标是法连山,族内仅年长你七十个生气周期的年轻候鸟,心核只得四节半的容量,思感网笼罩的范围不到半个候鸟年,也是族内经验最浅、能力最低的候鸟。”
我浑身似失去力气,有不想听下去的抗拒情绪,因为猜到法娜显即将说出来的,将是最难接受和面对的现实,且是不能改移的。
法娜显续道:“敌人避过法连山的思感网,趁他专注于创造新世界的当儿,骤然出现,全力施击,更要命的是,敌人以我们不明白的能量,同时切断法连山和我们的连心术,令我们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然无法协防,鸟盾没有用武之地。就在法连山抵御不住,形神俱灭的刹那,敌人撤去禁制我们连心术的能量,趁我们不知就里,重新和法连山连结的一刻,循心网的位置指示,发射四十七枝扭曲了正常时空的能量箭,同时命中我们每一头候鸟的心。除我们之外,没有候鸟来得及防御,全体立即死亡,形神消散,再不存在于宇宙内。”
我整个变得虚虚荡荡的,仿佛由这一刻开始,我已变得一无所有,再也不属于自己,只是行尸走肉。强烈的悲痛扭曲了我的心,这并不是候鸟应有的情绪,而是属于另一个生命,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法娜显朝我看来,晶眸充满爱怜的神色,柔声道:“孩子!你的感觉是不是很古怪呢?第一眼看到晶胎内的你,我已感到你既是候鸟,也不是候鸟。”
我茫然摇头,却不知想表达什么。我现在心里的感受,是没有语言能传达的。
法娜显振翼起飞,带起一大蓬雪粉,在狂风吹拂下漫空飘扬,道:“孩子!随我来!”
追在他身后,在星夜和大海间拍翼飞行。星球仍是那么美丽,但我的心情与以往任何一次在星球上的飞翔,有着天渊之别。
法娜显动听温柔的声音,风般从前方送入我的耳中道:“看!这个世界是多么美丽,三千个宇宙年之后,生气之风将抵达星系,撒下生命的种子,环绕星系太阳的十三个星球,只有我们的九月星能够孕育出珍贵的生命,这才是候鸟最关注和渴望的事,其他一切均无关痛痒。”
我无法如往常般听进他的话,心想的是找到那令我有切齿之恨的凶手,决一死战。
法娜显沉默下去,保持优雅飘逸的飞行姿态。他对我心中的想法,该是了然于心。倏然间,太阳从前方海平跃将出来,光耀天海,星月回避,法娜显在日光下消失了似的,只剩光影和线条。失魂落魄里,竟赶上了落下去的太阳。
法娜显道:“你是与众不同的候鸟,拥有候鸟的特质,但分异处更多。”
想起自己的不济事,心情更直掉谷底。纵能找到凶手,除了去送死外,又奈对方如何?
法娜显着我赶到他右边,并肩而飞,道:“千万勿沮丧,这不属候鸟的素质。正如我说过的,我即将说出来的话,对你和候鸟族都非常重要,因为候鸟族的未来,已落在你的肩上,你就是我们的未来。”
我心中掠过极度不详的感觉,心颤神摇的道:“可敬的法娜显,不是还有你吗?”
法娜显没有直接回答我,径直说道:“宇宙自有其万变不离其宗的法则,比如生气和死气的相因相峙、星球上日夜季候的循环往复、生命水火的阴阳交感。你是候鸟,但与我们所有候鸟族属性来说有一根本上的差异,这方面我一直隐瞒着,怕影响你的成长,现在到了不得不说出来的时候,或许你已从翻译出来的形相,看出我和你属性上的差异。”
我感到自己的心快负担不来,惨然道:“我和可敬的法娜显有什么分别呢?”
法娜显道:“我之前曾说过第一眼看到你,便知你不是寻常候鸟,因为你的晶胎内铸刻着与生俱来、不能改变的雄性生命烙印,而我们其他候鸟均属雌性的烙印,你是我们族内第一头雄性候鸟。”
我摇头道:“我不明白。”
法娜显仔细的打量我,轻松的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其次你的真身是物质的形态,不像我们般的微子化。我们候鸟甫出生便是微子化的生物,不具物质的形态。所以我第一眼看到你,已感事不寻常。”
前方出现陆岸,不知不觉间我们飞渡了波澜壮阔的大海。突兀的山岭镇下方高低起伏,风化了的岩石随处可见,背阳的山坡和洼地里,残留着冬天的遗雪。就在这岩层裸露、满地碎石的星球一角,一个四面堆满白雪的谷地里,静静躺着个美丽的小湖。
法娜显朝小湖飞去,落在湖边一块尖利犹如锋刃的怪石上。我落在法娜显旁另一石处,心中满是疑问。
法娜显仍是那么高雅沉静,爱怜地看着我道:“我们并没有因你的异常舍弃你,你更不应自暴自弃。一个死寂的星球,由没有生命到生机勃发,正基于生命永不言弃的精神。你要留心聆听我即将说出来的事,冷静地对待,千万不可被心中的情绪左右。孩子!准备好了吗?”
我收摄心神,压下令我不安的诸般情绪,点点头。真古怪,为何醒来后,我总爱以摇头和点头来表示否与是的心意呢?
法娜显目光落在澄碧的湖水,有条不紊的道:“在抵达你的出生地,迎接你的诞生前,我的思感网曾多次捕捉到一个模糊的感觉,那是被另一生物追踪的感觉,却没法掌握对方的速度和位置,可知追踪者绝非寻常之辈,且是超越了微子级的高手。”
我开始有点明白,难怪法娜显强调“她”现在说的每句话,我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因为她所说的,是有关我这异种的秘密,藏在她心里达半个生气周期,超过五千万个宇宙年。
法娜显续道:“当时的跟踪者,大有可能是这次攻击我们的敌人。当我抵达你的生地,正是跟踪者最接近我的时刻,离我们只有三个普通光年,且是全速赶来,毫无忌惮,故而避不过我的思感神经。我直觉对方是冲着你而来的,于是把你的晶胎微子化,储存在心核里,然后进入季候飞行,带你远离险境。”
我再次被不安的情绪征服,这回是不能遏制的歉疚。唉!是我为他们惹来杀身大祸。我明白她们,赋予生命一个机会是候鸟族崇高的使命。
法娜显微笑道:“真的不用感到难过,从那一刻开始,你成为了我族的一分子,我们从没视你为异类。”
我颓然道:“我……唉!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是族内唯一会长嗟短叹的候鸟。
法娜显目光回到我身边,平和的道:“在培养你成形前的数百个宇宙年里,我们一起思索这个问题,结论是你的本原,是自外而来不可思议的离奇精气,级数远高于微子,被某股不知名而又拥有超卓能力的异力,打进尚未形成生命烙印的晶胎内去,也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既有候鸟盾特质,又有与我们有别的生命烙印。”
我听得发呆,道:“那我原本究竟是什么生命体?”
法娜显欣然道:“该就是你现在眼中的我和自己那种形态的生物,虽不中亦差不了多少。你具有我们欠缺的无比神奇的翻译功能,可知你的生命烙印内,藏有庞大的资料分析库,令你可与宇宙内不同种类的生物沟通,特别是对像我们般纯能量的生命体,你的感官翻译功能,更是妙用无边。例如我们并没有眼睛,你竟可看出眼睛来,只有这样你才可以直截了当,以你最能明白和熟悉的方式,捕捉我们的心。可惜我们对候鸟世界外的事物大多无知无觉,否则我大概可以告诉你该属于哪个种族。”
我痛苦的道:“我糊涂了!”
法娜显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异芒,柔声道:“你本原的来龙去脉,是无从考究,不过已发生的事推断,在投进晶胎前的你,肯定大有来头,故引起宇内罕有超微子级的生物,踏遍宇宙的搜寻你,更为了你不惜一切。只有他晓得你的失踪,与我们有关系。当时他仍未有破我们鸟盾的把握,竟能锲而不舍,按兵不动达半个生气周期,到有十足把握,出奇不意地攻我们的不备,一举毁掉我们,完全漠视对宇宙各种族具有相当震慑力的树王预言。
我一头雾水的问道:“预言?”
法娜显答道:“预言来自被称为树王的生物,从任何角度去看,树王都是独一无二的奇怪生命体,真身是独霸整个星球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