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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口舌上虽占尽了上风也不管用,我是被麦、刘二人利用了,成了他们加薪的桥梁。
人心,原来处处都是冷酷而自私的。
以后在永隆行内见了这两个人,对方竟仍面不改容地打招呼,热诚如昔,真令我毛骨耸然。
对比之下,还是李元德老实多了,他最低限度没有泄露我请他易阵效劳的秘密,这种操守,是非常值得赞赏的。
单是在寻找职员一事上,我已头大如斗。
最终只有李元德把他那自大陆南下的妹妹李元珍介绍给我,算是我开创金氏贸易公司的第一个职员。
李元珍当然是没有营商经验,但胜在好学,很晓得纠缠着李元德,要乃兄给她恶补,这对她在领悟出入口贸易上有很大的帮助。
李元德也一直非常用心地在幕后指导元珍,既为培训其妹,也实在为了间接助我一臂之力。
今日李氏兄妹之所以能在金氏企业内一直站得如此稳健,备受器重,原因在此。
我纵使是个商场上公认的犀利角色,但跟我交过手的人,都应该在心里头明白,我绝对地肯有恩报恩。
反正,现世纪里头,恩人比仇人是少得多了,何苦还吝啬报答呢?
人手问题还不是创业最棘手之处,最大的麻烦有两方面,都给卡住了。
其一是代理伟特药厂的成药,不同于其他商品,只是货到了,就分发商店开始销售,在向群众客户推介之前,必须申请到政府医务处的签批,证明这类成药可以公开发售,才能营运。
这个手续一办,已两个多月,音讯全无。
我曾在唐襄年家认识了医务处的处长,但就是碍于唐襄年的关系,不敢直接跟他联系。老在医务处专管批准成药发售的部门纠缠催促,证明一点成效都没有。
那些捧着铁饭碗公干的大小官员,一律“铁面无私”,半点交情也攀不上,一律公事公办,有拖没欠的老没有把批准文件发下来。我焦急如焚,一旦药品抵埠,而仍不能放到市场上发售,后果不堪预料。
简直是束手无策,干着急。
我曾到医务处追问过多次,对着一张张冷冷冰冰的大官脸孔,听那要理不理的口气,心内难过得似自己犯了法似的。
为什么有些人会说,生不入官门,死不进地狱?如今信焉。
老是有求于人的世界就是个地狱世界。
当然,我在唐襄年家认识了那位医务处处长,可是,怎么可以叩他的门呢?一旦向他求救,等于通知了唐襄年,就算依然能瞒天过海,唐襄年得不到我已与伟特药厂合作的消息,我的自尊心仍会更进一步受创。
我不要再依傍唐襄年的势力才去办这件事,我要凭自己的本事。
显然,我的本事实在有限。
医务处一拖再拖,我完全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一边急得夜不成眠,一边还要等下去。
第二个难题,是药品快要运抵本城。仓库是一个问题,尤其是当初跟伟特的约定是以散装药丸购入,我自行在港做包装,除了装药的纸盒可以印上中文解释之外,还可以省钱。原装一盒十粒伤风丸,香港改装变成六粒,那我就可以在同一批货上多赚将近一倍。
可是,药到后要包装,要贮存,找仓库不是很难,只不过增加成本,有点肉刺。
在没有拿到医务处的批准之前,心理压力更大,什么支出也想省掉。
于是想来想去,倒想出一个办法来:就地取材吧,家居的天台这么大,跟下面四层的楼面面积一样,足有四千多尺,我们住的那间锌铁木屋只不过几百尺,外头空地多的是,简简单单盖另一间二千尺的锌铁屋,有瓦遮头便是仓库了。
这事想停当了,心头总算有点畅快。最低限度解了一个难题,日后不用承担租项,很一劳永逸。
回心再想,此事要不要跟金家人交代一声呢,还是闲闲地提一提好,免得说我不尊重他们。虽说天台是分给了我们这一房住的,就应该是我做主,但人总是只看到别人的一点点不是,却看不到自己曾给予人的很大难堪。我还是小心点,在这段艰苦的创业初期,以和为贵,和能生财。
于是,我挑了一个晚上,到楼下三姨奶奶处跟大伙儿吃饭时,我就提起:“三姨奶奶,这几天有些木工会在我们这处上上落落,你别吃惊,是我楼上要搭间木屋。”
现今的三姨奶奶比以前愚钝得多,她望我一眼,问:“为什么盖房子,是不够住吗?”
“不,只是未找到仓库,我代理的成药就要到了,要急着找地方贮存,兼做包装,故此先利用天台的空间。”
健如立即停了碗筷,道:“看,大姐,没有待薄你,现今你知道天台地方宽敞,好办事。”
我这妹子差点要求我跪下来,向她三呼谢恩。
今时今日,凡事凡话,心知算了,不必反驳。
惜如倒是慢条斯理地啖着汤,问:“你打算将天台变成小型工厂的话,岂不是把这层楼弄杂了,人来人往的每天到你那儿上班加工,这并不太好吧!”
我气得什么似的,答:“天台不是我的地方吗?告诉你们一声是人情,由不得你们管是道理。”
惜如看我有点气冲冲,她婉然一笑,不再言语了。
有些人,的确欺善怕恶。
就这样,我的小型仓库兼加工场赶在货品到港前完工了。
真抹一把汗,过了这小小一关。
提货之后,我跟李元珍就立即开始包装功夫。元珍确是个刻苦耐劳的女子,她把几个南下谋生的朋友都介绍来当散工,另带着一批工人,每天勤奋地把散装药丸装进我老早印备的新纸盒内,工作十分畅顺,诚是安慰。
但愿医务处的批准文件早日发下来,就可以立即把药发到药房及各医务所倾销。
这天是周末,李元珍与几个工人,连我和小叔子耀晖都一起坐在我们的金氏仓库内加工。忽尔,楼梯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什么事?”李元珍问。
“让我去看看。”我说。
才站起来,一直半掩的门就被推开了,赫然是两位穿了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位问:“哪一位是这儿的负责人?”
我挺身而出,道:“我是。”
警察细细打量我,再看清楚周围环境,又伸手抓起台面上的那堆药丸,回望我道:“你在制造假药?”
我惊叫:“什么?你胡说些什么?”
说完这话,我冲动得差不多做势要冲到对方跟前去,揪起他来理论。
“你别急,跟我回警察局去,自有你分辩的机会。”
我既气且惊,一时语塞。
倒是金耀晖出声了,他道:“不,你们不可以拉我大嫂。”
说罢,就扑到我身上去,再翻身挡在我面前。那个动作之快之美,令我微微吃惊。
在惊愕之中,有人肯挺身而出,为了保护我。这种情况与际遇,自丈夫殁后未曾出现过,陌生得都遗忘了女人原来可以有此权利与享受。
我忽尔信心十足,下意识地挺挺胸,把手搭在小叔子的肩上,说:“我不怕,药不是假的,而是如假包换。”
“那更好,请你跟我们回警察局去交代一下就成了。”另一位警察这么说。
李元珍立即道:“金太太,我陪你一道去。”
耀晖也说:“我也去。”
“不,等下让三姨奶奶知道,不知她会怎么想。而且……”
我没有说下去,而且还有健如、惜如,必会在旭晖跟前拉是扯非,说我惹上官司,还把耀晖连累在一起。
我改口说:“而且,你要留在这儿,替大嫂照顾牛嫂和三个小的。”
只有这样说,耀晖才肯留下来。
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孩子,将来长大了必成大器。
李元珍陪着我到警察局去,接受了差不多三小时的盘问,我心内气忿得难以形容,只一个问题萦绕心头,警察怎么会知道我在家中包装成药?除非有人告发。
谁会告发?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人。
谁知道内情?除了几个帮工职员,就只有金家的人。
金家的人,我在心内冷笑,委实是太恐怖了。
他们打算赶尽杀绝,没有那么容易。
我清清楚楚、理直气壮地对警察说:“我的药全部是正当入口,跟美国伟特药厂签了合约的,可以提出证明,而且我已向政府的医务卫生处申请批准在市面销售,绝对不是假药。”
那位负责盘问的警官定神看我一会,道:“你刚才说的都有证据来证明吗?”
“当然,合约文件全部都可以提供。”
他点点头:“好,那么,明早你把有关文件的副本交来,现在就没有别的事了。你可以回去。”
名副其实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我不肯走,依旧坐得挺直。
警官怪异地望着我,重复说:“明天再见,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答:“谁告发我?”
对方一怔。
“我要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到我处搜查?”
“金太太,我们是接获了线报,说有人在制造假药,对于犯罪资料,我们一向积极搜集。”
“谁?谁提供这些所谓犯罪资料?”
“对不起,我们不能告诉你,对于线报,我们绝对保密。”
其实询问是不必要的,我心知肚明。
回到家里后,我满肚子气,路过四楼,我忍不住叩门,来开门的正是健如。她看到我,微微一愕,才喊:“大姐!”
我走进去,看到惜如也坐在客厅内,便气呼呼地说:“是不是你们俩干的好事?”
“大姐,你说什么?”健如答我。
“警察来调查一事,是你们报的警。”
健如看一眼惜如,见她没造声,就说:“大姐,怪人须有理,旦须有真凭实据,你凭什么说我们报警,告发你什么了?”
“告发我包装假药。”
“那么,你是吗?”是惜如的第一句回话。
“当然不是。”
“真金不怕洪炉火,你着急些什么,不见得警察能扣留你!”
我气得不能不掉头就走。
门在我身后关上,我冲上更高的一层去。
回心在想,不,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防人之心不可无,能够做出如此伤害我的事情来,就不再是亲人,而是百分之百的仇敌了。我容忍她们也太久、太多了!
于是,决心蹲在楼梯顶,半掩着天台的铁闸,作为遮掩,一直等,希望能够在惜如走时,留意到她俩的对话。
如此一蹲就一个多小时,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四楼的大门打开,健如送惜如出来,劈头第一句健如就说:“待旭晖回来,你就给他交代这两件事,其一是不再念书了,到永隆行上班,我们两人联手,力量更雄厚,其二是切切实实要旭晖履行诺言,他说过你可以生孩子,那么就停止避孕好了。别在这事上让傅菁。”
惜如走下两级楼梯,回头望她二姐,说:“一天没法子替旭晖把大姐赶走,他一天不会论功行赏。”
“别气馁,今天警察放过了她,我们还有下一步,工务局那儿,你打点了是不是?一定见效。”
我跌坐在地上,浑身的血液凝结了似的,堵塞着我的每一根血管,心脏似乎已在缺氧的情况下停止跳动。
形容并不夸张,受了重大打击的人会有这种本能反应。
我的刺激不只在乎自己身受其害,面临巨祸危机,而更在于替惜如悲哀。
为了要讨好一个不能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