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士发现日本红十字会医院的X光胶片已经曝光,同时还发现准备用以记录原子弹受害者病情的照相机胶卷也不能再用了。博士还在对城市进行调查时,拾到一片印有荠菜影子的瓦。这时在博士的头脑中开始清晰地出现了具有放射能性质的炸弹的可怕而真实的形象。三个星期之后,来自东京的科学工作者完全证实了那就是以铀为原料制成的原子弹。
当然,虽然查明了出其不意地袭击了这座城市并使之遭到灭顶之灾的是原子弹,但却不能为当地的医生们提供足以战胜巨大困难的有效方法。重藤博士等医务工作者只能确认他们与之相抗争的对手是最为凶恶和强大的敌人。至于治疗方法也只有施行外科手术,注射强心剂和营养剂而已。
当急性原子病日益明显出现时,从医生的角度出发,究竟是采取什么方式应付的,关于这一问题,原子弹爆炸当时任日本红十字会医院内科部长的朝川博士在《广岛原子弹爆炸医疗史》一书中,如实地反映了当时艰苦斗争的情景。“不知是什么原因,一些并未受到外伤的人总是诉说感到身体倦怠。随之而来的是流鼻血,有血便,浑身上下出现皮下出血点,最后死去。究竟死因何在,最初无人知晓。当对于某种疾病不能确诊时,首先要检查血液,这是内科医生的常识。于是便从地下室拔来验血的器材,当看到血球时,医生们不禁大吃一惊,他们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人必死无疑。白血球少得出奇,人是不会存活的。”
我为这些医务工作者在极限状态下依然坚持“内科医生常识”的顽强意志所感动。然而,却没有任何药物足以医治已经发现的疾病。当流鼻血时只能塞上止血栓进行压迫止血。
甚至连出血的原因也弄不清楚。一旦发现出血,这位原子弹受害者便已接近死亡深渊的边缘了。当原子弹爆炸第二年的冬天来临时,这些恶性的急性原子病患者已经全部死去,至少从表面看来,急性原子病问题已经了结了。
人类自从有史以来,当受到最具优势的“恶”的攻击时,首战大都以人类的失败而告终。医生们拥有的是诸多的不利条件,他们无疑处于劣势。然而,重藤博士等人仍不屈服,实际上也不允许他们屈服。因为,白血病这一大敌最为可怕的一面,已经逐渐清晰地显示在他们的面前。
敌人压倒一切的强大威力,越来越明显,但重藤博士等没有屈服。实际上,他们只是拒绝屈服而已。没有任何有利的推测有助于他们不屈服,有的仅仅是他们拒绝屈服。
如果,他们真的屈服了,那么《原子弹爆炸医疗史》仅以描写最初败北的数页文字就可以结束全书了。进入广岛的占领军,也同样并不了解如何对付这一由他们自身放出的庞大怪物。他们也只能是从成立ABCC①入手,设法寻找线索。攻击者最终还是需要依赖被攻击城市中幸存的医生们的人类的努力。广岛的医生更不能允许自己屈服了。他们在比导致青年牙医自缢的绝望更加具体而真实的黑暗紧紧束缚着,而且并未屈服。在长达20年的岁月里,他们始终拒绝屈服。怪物不断显示出它那痛苦而阴暗的形象,而又总是比医生们更加处于优势,即便如此,重藤博士等也决未曾屈服过。
①原子弹灾害调查委员会——译者
时至今日,我们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证据足以说明,救济原子弹受害者的人类的善意,比制造核武器的人类的罪恶更处于优势。然而,归根结蒂,企盼着在这个世界上恢复人类和谐和人类秩序的人们,必须注视广岛的医生们所进行的长达20年之久而又并不稳操胜券的斗争。
六 一个正统的人
一位偶然来到某一城市的旅行者,在那里卷入了一场麻烦的事件,而他却没有退缩,并投身其中力图解决它。这是通俗小说作家惯用的手法。原子病医院院长重藤文夫就如同这位旅行者一样来到广岛赴任。当他还未能弄清这一城市的地理情况时,便碰上了那个致命的日子。当一个城市受到万分猖獗的鼠疫袭击时,将会发布戒严令,并将这一城市像孤岛一样彻底封锁起来。而遭到当代最为凶残的“鼠疫”袭击的广岛,却未能被封锁。但是,从那一天起,重藤博士却将他自己封锁在这个城市里了。他和从原子弹爆炸之后便开始从事救护活动的众多医生一样,立即开始同这一奇怪的炸弹所带来的后果进行斗争(重藤博士在奔赴日本红十字会医院途中,在东练兵场,曾为一对满身是血的医生夫妇救治,他们未曾互通姓名便匆匆分手了。但在广岛市医师会关于被炸当时救护活动的征询调查中,却记载着曾有一位医生身负重伤,虽在东练兵场接受治疗,但仍不能动,因此未能参加救护活动。根据这一线索,两位医生在事隔13年后才得以重逢),而且,20年来他始终在坚持斗争。重藤博士从正面接受了广岛的这场悲剧,战后20年来,他始终在承受着,顽强地坚持着。而且,在这20年间,医生们恐怕决未曾拥有一个瞬间,自身能够感受到已经制服了原子弹的凶暴。
他们总是在进行着为时已晚的被动的斗争。即或有时也曾发现过一丝希望,但它很快便会为新的悲惨迹象所摧毁。正因为如此,我更加认为重藤博士是从正面接受广岛的悲剧,并以最大的耐心坚持斗争着的广岛医生们的一位典型人物。对于博士来说,斗争并不仅限于医学领域,它还涉及到包括政治在内的人类社会所有的一切错综复杂的问题。
在重藤博士院长室的文件柜里收藏着两篇论文,它们是为纪念原子弹所带来的悲惨后果寻求线索的初期阶段而撰写的。其中,最早期的一篇题为《关于原子弹爆炸导致的脱发者的统计调查》。如同这一朴素的标题一样,它说明当初是在何等简陋的条件下,人们开始探索原子弹所带来的后果真相的。观察者在脱发者秃头数字统计的后面,正在看到一个极端恐怖而巨大的阴影。
另一篇论文的作者是一位名叫山胁卓壮的青年实习医生,文章的题目是《广岛原子弹受害者的白血病发病率及其部分临床观察》。于1952年在血液学会学术讨论会上发表的这篇论文,首次正式将广岛的原子弹受害者同白血病,以原子病的名称结合在一起。
当地的医生早已注意到在广岛的原子弹受害者中出现大量的白血病患者,而且其数量仍在不断增加。尤其是对X光医学造诣颇深的重藤博士就是最早对于广岛的白血病的真正涵义怀有可怕预想的人们中的一员。广岛的内科医生曾在报纸上发表过有关对这种白血病表示怀疑的文章,但立即遭到ABCC的猛烈抨击。从而妨碍了广岛市民将白血病列为有关原子弹的常识。重藤博士选中了青年的医科学生山胁,并给他以启示。于是山胁便开始着手从事有关白血病的具体统计工作。然而,当时在日本没有关于一般性白血病的统计数字,足以作为山胁所从事的统计工作的标准。因此,广岛白血病人的数字即或登记在统计表上,也无法测定它究竟属于异常或正常。这就是他在工作起步时遇到的困难。于是山胁不得不从多方面开始着手工作。
他向全国的大学附属医院发出信件,试图参照各医院的白血病病例,不久便获得反响,成为他开展工作的线索。为了对广岛市的白血病患者做出统计,他一一查阅了大约三万份战后广岛市死亡者的诊断书,同时还走访了死于白血病者的主治医生,听取他们的诊断,并搜集标本。
正在这时,ABCC开始注意到山胁的调查工作,曾经为他提供过汽车和资料,为统计工作的进展助一臂之力。因为,一般而言,没有证据足以说明,ABCC对日本医生以其独自的方法对原子病所进行的探索持有善意的态度,所以,山胁的情况,只能视为一个特殊幸运的例外。两年之后,他完成了这项统计工作,它具有重大的划时代的意义。
目前,山胁是广岛的一位儿科开业医生。他现在从事的儿科工作,似乎同《广岛原子弹受害者的白血病发病率及其部分临床观察》并无特殊的直接联系。当谈到论文形成时,我从山胁的脸上看出了他那颇为怀念和眷恋的心情。当我问到为什么没有将原子弹受害者的白血病研究工作坚持下来时,山胁似乎感到这是一个十分唐突而又出人意料的问题。我当即意识到,我是提出了一个何等不合时宜的问题。我们这些去广岛旅行的人们,总是希望在那里找到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圣人。无疑这是来自于违背自然规律和不负责任的旅行者的心态。山胁的论文充分地完成了使命,其后他获得了博士学位,为成为一名开业医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重藤博士就是以这种不为个人增加过分负担而又切实有效的方法,坚持着对原子病的具体的研究工作。
尤其是当我同山胁会见后不久,又向当时已任原子病医院院长的重藤博士提出了同样的问题。我说,就一般而言,作为一名年轻的实习医生在取得博士学位之后,难道不可能将原子病的研究工作始终坚持下去吗?对此,重藤博士回答如下:
“无论原子病医院的业务负责人如何满怀热情地去对原子病进行探索,也很难使年轻的医科学生们有兴趣只将原子病作为他们毕生的研究课题。对于一种不能根本治愈的疾病,只能以老一套的方法进行日常处置。它不会成为倾注医学热情的对象。仅仅从事原子病的研究与治疗工作,也不利于使年轻的医科学生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医生。”
尽管是无法根本解决的致命疾病,而又只能重复着老一套的常规治疗。我从博士的这些话里,尝受到无比的苦涩。根据山胁的情况可以看出,自从原子弹爆炸以来始终在当地坚持原子病研究的重藤博士,无疑是一个例外。一般而言,在一个连研究设备都不具备的医院里,向同原子弹有关的一切问题进行挑战,尤其是青年医生们的大忌。特别是被占领状态下的广岛,更是理所当然的了。在这一状态下,重藤博士启发一位青年实习医生,引导他撰写论文,在原子病研究方面有所突破。同时,又尽力使这位青年医生在获取学位和后来的实际生活中达到预期目的。我深深地感受到,在上述极为现实的作法中直接渗透着重藤博士的人格力量。
重藤博士还曾向我谈到山胁的论文在获取博士学位时所遇到的种种困难和博士的担心。
就这篇论文的重大意义而言,虽说是不可思议的,但实际上在当时的血液学会却未曾对它给予应有的公正评价。其直接原因就在于人类尚未弄清原子弹爆炸所引起的种种灾难的全部真相。
也就是说,一些拥有实力的医学权威人士根据山胁的统计,虽然承认在广岛的原子弹受害者当中,患白血病的人数在明显增加,但是仅凭这份统计却找不出为何原子弹能引发白血病的原理,因而认为该篇论文缺乏学术价值,为固定观念所束缚的权威者们,往往是有害的,事实就是如此。
重藤博士自原子弹爆炸的那一瞬间开始,战后20年来,也就是原子弹爆炸后的20年来,始终是广岛原子弹受害者日常治疗的负责人。从原子病医院创立之前就是如此,而且,他在担任原子病医院院长之后,仍然不得不继续兼任广岛红十字会医院院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