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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里的风过于残酷,使得心怀信念的女性难以立足。因为这个不会退缩不懂圆滑的孩子,自己今后的生活也不可能顺利平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愿退缩,不喜欢圆滑,每次面对狂风暴雨,她宁愿选择被人斩草除根。就像韩尚宫情不自禁地爱她一样,她所做的一切也是情不自禁的。
“天神纯气丸,这就是专门为大王配制的天下独一无二的名药。”
在王宫某个幽暗的角落里,德九把别监们聚在一起炫耀。男人们的视线都被这童子眼珠般大的药丸吸引住了。
“这真是给大王用的药吗?”
“是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有个亲戚名叫东植,就是吃了这种药,才生下盼了十年的儿子。”
“德九,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大王用剩的材料我拿来随便做了些,准备留给自己吃的,可是每个人都来求我……虽然是我亲手做出来的,可是直到现在我还一次也没吃过呢。”
说到最后,德九咂了咂舌头。
“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药效这么灵?”
“也没什么特别的。跃过十人高的瀑布并且能够变成龙的鲤鱼,精力的代名词短尾蝮,数九寒天仍然生机勃勃的冬柏花粉,十五月圆之夜不停交尾的海狗的肾,神秘的红参粉……再加上枸杞子、五味子、菟丝子,还要加入蜂蜜。”
“光看加入的材料,就知道肯定是灵药,灵药啊!”
“那当然,专门给大王用的嘛。”
“喂,我说,把灵药卖给我点儿。”
“啊哈,我说过了,我可不是为了卖才配制这种药,连我自己都没吃过呢。”
“不要光顾着自己享用啊,卖给我一点吧。每天晚上都折腾得够戗也办不成事,那滋味真是比死还难受。”
“嗬,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为难了……好!看你情况比较难办,我就破例给你几颗。其实我不需要吃这种药,力气本来就大得难受。我老婆都求我饶了她。”
“我老婆每天都恳求我说,与其这样还不如杀了她好。”
“都到这份儿上了?那我应该让给你几颗,都给你算了。你不知道这药有多灵,我在配药的时候闻着药味,力气从下往上猛蹿。”
“是吗,那要多少钱?”
“我配药又不是为了赚钱,你给十两就行了。”
“十两?”
“怎么了,嫌贵?我可是只收了材料钱,你要嫌贵就算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能便宜点吗?”
德九一门心思只想赚钱,埋头侃价,却没发现长番内侍正朝这边走来。率先发现的人接二连三地逃开了,留下德九只顾数钱根本没发现苗头不对,结果被长番内侍随从的内侍们抓了个正着,最后落得个被带走的下场。
“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听到长番内侍的呵斥,德九惊悸不已,几乎趴在地上。
“天啊,饶了我吧。他们也是人,看见他们苦苦哀求,所以我就……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碰过大王的材料。”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知道,我知道。我在威严神圣的王宫里喝酒,犯了死罪。”
“混蛋!侮辱内侍之罪,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侮……侮辱内侍……?”
“我那二十岁的养子做内侍只有四个月,从你那里买药服下之后,每天夜里苦苦挣扎。你的精力丸卖不出去,竟然卖给内侍,你这混蛋?!”
德九感觉自己现在全完了。他哪里知道那个年轻内侍就是长番内侍的养子。单是挪用大王的药材赚钱就已经无力分辩了,现在既然落到长番内侍手里,至少也要挨二十大棍。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候发落了。
“绝……绝对不是药丸的作用。”
“什么?现在还不清醒,还敢胡说八道?”
“其……其实,我说的什么鲤鱼成龙,那都是撒谎……短尾蝮、海狗肾,这些东西我怎能弄得到呢?我只是把豆面和田鸡后腿磨成粉末,加上陈皮、甘草、枸杞子等,再用蜂蜜搅拌在一起。如果吃了这些东西夜里都会痛苦,那就算吃一棵野草也会痛苦的!”
“呵呵,听你这么一说还有点道理。”
“谢谢您理解小人。”
“来人呢!把这个家伙拉下去,剁掉他的十根手指!”
“哎哟,尚酝令监!”
“这家伙比想象的还要可恶。盗用大王的药材,再加上侮辱内侍和欺骗罪,这个混蛋!”
话音未落,内侍们就跑过来抓起了德九的腿脚。
“尚酝令监!请您饶命啊,尚酝令监!”
德九拼命挣扎,却无力摆脱内侍们的掌心。他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妻子宽阔的脸庞。
就在这时,大殿别监莫介匆匆跑来。
“尚酝令监!大王口谕,带熟手姜德九。”
“口谕?大王竟然要你来带一个熟手?”
“这我也不知道。”
原本惶恐已极的德九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便吹嘘道。
“上次我给元子做了保养粥,说不定是大王要赏赐我呢。”
长番内侍瞪大了眼睛,德九终于得以摆脱内侍们的掌心,能自由行走了。
元子服过虫鸟全鸭汤之后,竟然全身麻痹,晕倒在地,这消息搅得整个御膳房鸡犬不宁。偏偏做这种食物的熟手竟是姜德九。所谓虫鸟全鸭汤,就是放入冬虫夏草的清炖鸭。掏出鸭子的内脏,再放入大块的生姜和洋葱,以及冬虫夏草、丁香、肉鸡、草豆蔻、人参等,精心熬制就成了虫鸟全鸭汤。
听连生说,德九正跪在内侍府的院子里接受审问。德九竭力辩解说只是使用了食谱上的材料,并没有添加其他任何东西,德九推测可能是元子得了什么病或者内医院做得不好。
长今正在御膳房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惊讶不已。最高尚宫派来的医女离开后,长今受到韩尚宫无微不至的照料,现在身体刚刚可以活动。韩尚宫吩咐连生喂长今喝下米汤,接着又喂她稀粥,以便补养衰弱的胃肠,总之是用尽了心思。可是当长今听说德九被抓的消息时,刚刚喝过稀粥的胃便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当长今和韩尚宫匆忙赶去时,德九正被关押在内侍府的监察房里,踱来踱去愁眉不展。
“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分明是阴谋!”
“阴谋?”
“我得到殿下太多的宠爱,所以有人就在食物里下毒。”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这种玩笑?”
站在一旁的韩尚宫尴尬地咂了咂舌头。
“我也是心里难过才故意开玩笑的。食物材料只有鸭子和冬虫夏草,药材都是内医院给我的。我还能放什么呀?再说了,往里添东西还不得自己掏钱……”
“气味尚宫不是尝过了吗?”
“说的就是这事,她说什么问题也没有!”
这时,东宫殿给元子诊脉的御医下了最后诊断:食物中含有毒素。既然通过了气味检查,所以毒药非银勺所能检验。王后昏厥,大王震怒。
德九媳妇悄悄找到长今,痛哭流涕。
“我就知道他整天这么胡闹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天啊,我的冤家……可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丈夫,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长今好不容易把她哄走,转身去找韩尚宫。正好,内医院的一名医女正在韩尚宫处。
“医官让您把这棵毒草放进虫鸟全鸭汤里。”
“为什么?”
“医官说要找出一种放进食物之后既不变色,又尝不出味道的毒草。只有弄清楚这个,才能找出治疗元子麻痹的解药。”
医女回去后,长今主动要求承担这项工作,不料韩尚宫连连摇头。
“你和姜熟手关系亲密,肯定会引起误会。最好还是交给其他孩子做吧。”
最后,这件事交给了令路、昌伊和连生,长今暂时回避。为了弥补这期间漏掉的料理学习,长今没有离开御膳房。连生抽空来把结果告诉长今,诸如食物的颜色频频变化,或者虽然食物表面看来没有异常,但是放进银勺后立刻变了颜色等等。这样过了两天,元子的麻痹仍未缓解,宫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但是内人们仍然坚持料理训练,一天也没有停止。内人们排成一队坐在御膳房的工作场上,韩尚宫开始教授野鸡杂烩汤的料理方法。
“野鸡杂烩汤可以使血液变清,调节血压,还有止泻的功效。你们知道什么食物不能跟野鸡一起食用吗?”
“核桃、耳蕈、荞麦、葱、酱豆等。”
今英回答得最是迅速。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对大脑和心脏不好。”
“是的!每种材料都有多方面的特性,根据搭配材料的不同,有的对人体有益,有的则对人体有害。这就是食物间的相生相克原理。”
内人们都眨着眼睛认真聆听,只有长今在冥思苦想。韩尚宫早就注意到了,但她只装没看见,继续讲课。
“为了祛除猪肉的异味而放丁香,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与含有郁金的汤药一起食用,十有八九会引起腹泻或呕吐。”
听到这里,长今竖起了耳朵。
“丁香……郁金……”
“长今你来说说看,什么东西不能跟鲫鱼一起吃?”
“跟蒜一起吃会引起低烧,跟芥菜一起吃会引起脓肿,跟猪肉、鸡肉、野鸡肉、鹿肉一起吃也会引起脓肿,跟麦门冬一起吃会害死人……嬷嬷!我要出去一下。”
“正学习呢,你要去哪儿?”
“有件事我要出去打听一下……德九大叔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请您允许。”
“……你去吧。”
得到韩尚宫的允许,长今立刻朝内医院跑去。鲫鱼和麦门冬一起食用会害死人,同样道理,还有其他的食物混合食用也会变成毒药,也许虫鸟全鸭汤里的某种材料与其他食物混合而生成了毒素。只有弄清楚这个问题,才能证明德九是无辜的。
医女施然摇了摇头,元子在服用虫鸟全鸭汤时并没有食用其他的食物。
“再好好想想。元子有没有吃过不用于平时的食物,哪怕一点点?”
“没有啊……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就是肉豆蔻油了……”
“肉豆蔻油?那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种香辛料,是使臣从中国带回来的,我也不大清楚。听说元子心虚气弱,所以内医院连续三四天让他服用肉豆蔻油。”
既然是中国的香辛料,不是朝鲜常用的东西,其效果和毒性也就无从得知。长今千方百计想对肉豆蔻油多些了解和认识,突然想起了校书阁。
长今派人传话过去,等了不大一会儿,闵政浩来了。也许是跑得太急了,政浩赶到长今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了,便尴尬地笑了笑。
“对不起,上次我失约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事……这是上次就准备还给你的书。”
政浩双手接过书来,眼睛却始终盯住长今的脸。
“哦,大人……可不可以再借我一本书?”
“你说吧。”
“《眩麻集书》。”
“现在你竟然看起了医书?”
政浩笑着走在前面。
长今跟在政浩身后向校书阁走去。阳光强烈,风声响彻耳边。树枝随风摇曳,仿佛要把最后的叶子震落。落叶任意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