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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我还要控诉你。”
“这对你是最重要的是么?”
“哎,我今天觉得你特年轻。”
“除了这个,别的都是可有可无。”“我可没这么说,你别往这套儿里绕我。这是不可分割的。譬如说一个政权的巩固,枪杆子掌握在谁手里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视基层组织建设。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有点一手硬一手软?”“我觉得你无耻!”“那么你说,在你看来唯此为大是什么?得得,我也甭问了,肯定你也是那个回答。”
“你知道么?”“我太知道了,就像知道你姓什么哪国人民族籍贯彻文化程度。”“你说我听听,你真那么了解我?”
“就是那最酸的,被各种糟人玷污得一塌糊涂,无数丑行借其名大行其道的那个字眼。”
“你对这个恨成这样?”
“是是,深恶痛绝。简直都有生理反应了,一听这字我就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过敏,呕吐。一万个人说这个字一成个是假招的!”“是不是勾起你什么伤心事了?”
“你别跟我开这玩笑呵。”
“……我是真的。”“你不信?”“没说不信,信。”“看出你不信,但早晚会让你信!”
我们的蜜月没有出去旅行。本来想起财政危机转嫁到外地的亲友头上,但我们都觉得累,一身都很紧张,不想再人为地制造更大的紧张了。那些天,我们除了吃饭、排泄,就整天躺在床上,了睡,醒了就聊天,不舍昼夜。有人来敲门,我们也不吭声,装作屋里没人。我们聊过去,在我们俩相逢前各自认识的人,遇到的悲喜忧愤,从不想未来,因为他们没来未来。
越聊我们越觉得我们相识纯属偶然,有大多的因素可以使我失之臂。纯粹是一念之差,邂逅了,认识了,一步发展了。在此之前,我们能活到与对方相识都是侥幸。疾病、车祸以及种种意外始终威胁、伴随着我们,还有那些危险的人们。杜梅紧紧拥抱着我,头抵在我的胸前哭泣,我们都感到对方弥足珍贵。破涕为笑之后,杜梅又问我,在她之前我和多少女人睡过觉。“没有。”我一口咬定,“你是头一个。”
“有没有比我好的,长得比我漂亮的。”
“没有。”“就是说她们都长得不如我?”
“既不比你长得漂亮也没不如你,我是说压根没有。”
“好吧,不管有没有,反正从此以后她们就都不存在了,从没存在过,你心里只许想着我一个人。”
“好吧,就当她们没出生过。”
“真能像她们从没出生过那样忘干净?”“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呵,你还是有过。不不,不必解释,这不怪你,怪我没有早点认识你,把你一个人孤单单地扔在社会上,社会多复杂呀——我失职。”杜梅坚决表示不要孩子,激进得像个低年级的大学生。
其实我对孩子也不感兴趣,但她既然已经激进在先,我不妨多表现出一些传统价值观。
“孩子还是应该要一个的,一个家么。”
“不不,坚决不要。人家说了,有孩子夫妻感情就淡了。”
“谁说的?”“人家。”我想也是,有了孩子你就会对孩子好不对我好了。我不能容忍我们俩之间会这么个第三者。
“还是要。现在可以不要,将来一定得要,否则老了怎么办?”“将来也不要,永远不要!就我们俩,一辈子,老了我伺候你。”“万一你死在我前头呢?”
“那我就先毒死你,然后自己再死。”
“我的天!”我们挎着篮子去农贸市场买菜。在一长溜吆喝此伏彼起的菜摊前挑挑拣拣,讨价还价。杜梅不厌其烦地叮嘱小贩:“称给足呵。”那天是星期天,农贸市场的顾客摩肩接踵,其中有不少医院的熟人。杜梅见到熟人就大声打招呼,对人介绍我是她爱人。我就得对人家笑,腾出一只手和那些不昧平生的人握手。杜梅挽着我在农贸市场从头逛到尾,我看着阳光下熙攘的人群想: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晚上,贾玲和医院的一帮小护士来我家串门,一进走廊就听到她们的吵吵嚷嚷,扯着嗓子喊杜梅的名字。找到我们家门就用脚“乒乓”地踢门,然后疯疯颠颠地一拥而入,大说大笑,在屋里东张西望,看见什么都新鲜。
贾玲大声对杜梅抱怨,“怎么搞的?我回家休趟假,你就匆匆忙忙把自己嫁出去了,也不等我把关,将来吃亏怨谁?”
“怨我怨我。”我对贾玲说,“本来杜梅是想等你回来再说的,可我的魅力实在无法抵挡。”
一屋子姑娘大笑,贾玲也笑,横我一眼,“别臭美了,我要在就没你什么事了。”“对,那就是咱们俩的事。”
“哎,杜梅,看出你丈卜是什么人了吧?”
“早看出来了。”杜梅倚在桌边笑。
我拿出糖招待姑娘们:“吃糖吃糖。”
姑娘们一齐摇头:“不吃,太甜。”
“那喝水。”“不喝。你别忙了,我们呆一会儿就走。”
“你们让他忙,他就爱向女孩儿献殷勤。”杜梅在一边说。
“怎么样,他对你好么?”贾玲剥了一块糖含在嘴里,坐在床上问杜梅。
姑娘们又笑,笑得杜梅有点不好意思:“还行吧。”
“那当然,”贾玲看我一眼道,“这人一看就惯会甜言蜜语,越是这种人才越要提防呢。”
“贾玲经验丰富,人家什么人没见过呀?”我说,笑眯眯地吸烟。“反正你要想对我们杜梅使坏,那你就算倒霉了,毁你太容易了。”我和贾玲你一句我一句地穷逗了会儿,她们起身告辞要走。“忙什么的,再坐会儿。”我挽留她们。
“还是早点走吧,别影响你们休息。”
贾玲的话又引起姑娘们一阵会意的大笑。
送走贾玲她们,回到屋杜梅望着我意味深长地笑:
“特恋恋不舍是么?”“哎,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庸俗啊。”我掩饰着愉快的心情,坐到一边看电视,看了两眼忍不住笑了,掉脸对杜梅说:“我不应该对你的朋友们热情点么?”
“应该应该。”杜梅笑吟吟地说,“贾玲可爱吧?”
“你说的是她性格吧?长得只能算一般,比你差远了。”
“你不是就喜欢她这型的,圆圆的,脸红扑扑的,水蜜桃似的?”“她腰长。”“嗬,观察还挺细的,腰长都看出来了。别不好意思承认,喜欢就喜欢呗。”“你说你这人多没劲。你要那么巴不得我喜欢她,那我就喜欢她——是不错嘛。”
“哼。”杜梅腰一扭,鼻子一哼。“少跟我来这套!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坏?可迷着了哈,瞧你那兴奋劲儿贾宝玉进了大观园似的,眼睛都不够使用了吧?我们医院漂亮姑娘多了,还有更好的呢。”“好的再我,也是一个个来。”我刺她一句,喜洋洋站起来去洗脚,回头对她说:“你说你吃这没头没脑的醋有意思么?”“我才没吃醋呢。”她拌着一条腿撇着嘴说,“多爱搭理你似的。”“德性!”我斥责她。杜梅躺在床上就着台灯看一本小说,我躺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翻过一页,掉瞪我一眼:“看我干什么?”
“羡慕你!”我也瞪眼。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整个一个苦命人儿。”她又看书,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能嫁给我不该羡慕?真是傻人有傻福气,居然能找着我这样儿的还不费吹灰之力。”
“得了吧,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她笑,眼珠一转,放下书,偏脸盯着我道:“噢,还想着呢,特替贾玲遗憾是么?没关系,你去跟她说说,让她当二房、我没意见。”
“别学得这么下流好么?这不像你。”
她又举起书,虽然眼睛盯着书,可脸渐渐地红了。
她撂下书,埋头钻进我被窝,喃喃地说:“就不许你觉得她好。”杜梅真有股粘乎劲儿,那些天她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猴在我身上,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地抓牢我。当我重新回单位上班,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们约好下班后她到我们单位来找我,一起逛逛街,然后回我家吃晚饭。下午六点她准时来了,一见她我毛骨悚然。老实说她就不能打扮。我见过很多青春期穿着军装度过的女人,一改文职就胡乱穿起来,惨不忍睹莫此为甚。
街上的人都看她,她兴致勃勃在我看来近乎恬不知耻。这种情形下,她再欲和我勾肩搭背作亲热状孰不可忍。
“怎么啦?”我抽开胳膊闪开身,她问。
“大街上。”我不想无礼,另外我也知道她以为她这是为悦己者容呢。“大街上怎么啦?你还怕谁看见?”她东张西望,“哪个是你‘情儿’呵?你指给我看看。”
我没吭声,只是斜眼冷觑她。
“看什么?”“看你好看。”她沉下脸,从墨镜后盯着我。
我忍不住数落她:“你怎么打扮得只‘鸡’似的?”
她扭脸朝旁边的商店的玻璃橱窗照了一眼。
你出门照镜子了么?头上那缕头发用火筷子烫的吧?哪垃圾箱拣的这条黑网眼的连裤袜?再在肩上钉点亮片脖子上挂串玻璃珠子耳朵上挂俩钥匙环你就齐——你去哪儿?“
她扭头就走,我追上去:“你到底想去哪儿呵?”
她不吭声,只是大步向前走。
“站住,那个方向是派出所,你要去投案呵?”我低声下气地劝她:“别生气呀,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
“别跟着我——讨厌!”她站住,大声对我说。
一街人都闻声回头,马路对面的两个巡逻的武警也站住往这边瞅,眼神警觉。我大惭,狼狈不堪,她得意地瞟我一眼,傲慢地向前走去。我一个人回了父母家。我妈妈问我怎么一个人来了?佯作镇定地说杜梅在后边,一会儿就到。
饭都做好了摆上桌,她也没到。家里人问我等不等,我没好气地说不等了,端起就吃。
一顿饭吃完她也没来。我无聊就给潘佑军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这阵干什么呢。“我还问你干嘛去了呢?”他说,“至于嘛,不就结个婚么,面都不照了?”我一会儿到他那儿去。又等了半小时,杜梅还没来,我沉不住气了,也没心思去潘佑军家,直接回家。
我一见家里的窗户亮着灯,气就不打一处来。进走廊摸黑寻路时,在一处拐弯提前拐了,一头撞在墙上,脸都搞脏了。
我一脚踢开门进去,杜梅正一个人一边吃桔子一边看电视,床上摊了一片新买的衣物,神态怡然。
“你干嘛去了?”我厉声质问她。
“你不嫌我给你丢人么?我自己逛商场去了。”
“约好了去我家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我跟个‘鸡’似的,怎么去你家呀?一想:算了吧,人家那么爱面子,就别让人家脸上下不来了,得装亲热,那多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什么?最恨女人在大街上跟我耍性子。你嚷嚷一声倒没什么,弄不好我得让人家当流氓抓了。”
她笑了:“那谁让你说我的?我还不高兴呢。”
“我说你不应该呀?”我一步蹦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大声道:“你说,你自己说你今天像不像只‘鸡’?”
“那人家都说好看,就你说不好看。”
“谁说好看?谁说即看谁就是‘鸡’。”
“贾玲,我们科女孩儿都说好看。”
“你能听她们的么?女的说女的那能有好么?她们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