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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第5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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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心慈和喜鹊跌跌撞撞撞撞穿过了小树林,还算顺利地找到了停靠在河岸上的那只挂着绿色纸灯的船只,小心翼翼地靠上去,问着暗号:
  “船家在吗?”
  “几人搭船?”
  是了,松了半口气,宋心慈答道,“有七人。”
  “坐不下。”
  “他不搭。”
  听见这回答,船里静了静,草帘被拨开,冷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等吧。”
  船里空间还算大,点了一盏小灯,宋心慈主仆挑了个角落坐下来,拘谨地抱着怀里的包裹,看着那戴着斗笠的船夫在他们进来后,捡起地上一只鱼竿,从另一侧出了船舱,坐在船头甩了鱼线。
  静,很静,今日无风,水面上连点儿浮动都没,宋心慈望着那在这不下雨的夜里也身披蓑衣的船夫背影,渐渐开始走神,想着她爹,想着她娘,又想着等到逃出生天,就到北方去,她身上还有一两件值钱的玩意儿,换做银钱可以先做个小本生意,等风头过了,再将胡家的罪证呈递到京城去,还他爹一个清白。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边一炸,隔着那层粗糙的草帘,听见远处传来的沸沸人声,心跳噗通噗通震了起来,她想也没想,就撩开了手边的草帘,从船舱里钻了出来,一眼望去,不远处正有几匹马匆匆驾来,后头是一片明晃晃的火把,还没看清楚人影,便听见那熟悉的浑厚嗓音一声大喊——
  “有追兵,快开船!”
  眼前一花,宋心慈再眨眼,那片火光便被挡住,她抬起头,看着那船夫轻飘飘落在她身前,手一抖,蓑衣掉进水中,绿纸糊的灯笼下,露出一身苍青色的布衣,左手的剑。
  第187章 扬州惊魂夜
  “站住!大胆贼人,还不停下!”
  “不要逃!”
  刚才还静的不得了的河岸一下子就喧哗起来,宋心慈看这船夫一剑砍断栓在岸上的绳索,抓起撑船的杆子,那头为首的一匹马载着人,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后面的追兵紧紧撵着,看来是他们劫狱时候惊动了牢守,没能顺利脱逃。
  “心慈!”宋母一被宋父放下马来,便哭着扑向她女儿去了。
  “娘!”宋心慈抱住披头散发,脸上带伤的宋母,也是泪流下来,一旁衣衫褴褛的宋父推着她们两个怒声道,“先别磨蹭,快上船!”
  不远处刀兵已接,“叮叮咣咣”的打斗声传来,宋心慈扶着宋母,仓皇回过头去,很是容易在几十人群里寻见那道快要被包围的黑衣人影,看着一刀刀从他身旁擦过,惊声喊道:“念安哥!”
  那人一刀劈退近身几名官兵,趁乱扭过头,火光下的脸庞挂着血,很是狰狞,“快走!”
  “大人快走啊!不要管我们!”就在他身边,宋恩孝几名亲部狼狈的从马上躲避下来,一边抵挡不断涌上的追兵,一边冲着十几丈远外的船只高声喝道,就这么短短几息,身上已开了花。
  早有预感事情不会这么顺利,但见着眼前血光之相,宋心慈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被宋恩孝推着肩膀往船里按。
  “快、快!开船!”追兵一步步逼近,宋父催促那拿着撑杆不动的船夫,青肿的脸上满是急出的汗水,牢中这些时日,几乎不是人过的,马上就能逃出生天,怎能不急迫。
  “爹,再等等,他们还没过来!”宋心慈握着船夫手中撑杆不让他动,扭头望着那片火光不肯坐进去。
  宋母见状,在一旁抓着她啼哭,“心慈啊,咱们先走吧,快别等了,啊,心慈?”
  “小姐?”喜鹊吓地在一旁干掉眼泪。
  “我、我。”宋心慈回头,看着她娘眼中的狼狈,心中左右摇摆,手一松,就被宋父施了进去,船身缓缓离岸,她被浑身哆嗦的宋母抱着坐下,对面是颤巍巍的喜鹊,听她们两个一遍一遍地哭叫着自己名字。
  “心慈,心慈啊。“
  “小姐……”
  宋父就坐在两人对面,强作镇定地拨开草帘,看着外面动静,不停地催促船夫,“快撑船,再快点!”
  就在船行离岸边丈远时,那撑杆的船夫,突然弃了长杆,蜻蜓点水一般拂向岸头,几个落地,身形未立,手中长剑平直刺出,“铿锵”一声,击落一把长刀,堪堪帮那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挡掉一劫,一招出,他左手抓住黑衣人衣领,脚尖落地,带着他后纵一丈,退离那二三十人的围堵,一手狠狠抓在他肩头,皱眉道:“别动,有危险。”
  与此同时,前方又亮起一片火光,远远就听人高喊道:“都让开!”
  听见这声音,府衙刀兵很是自觉分开一条道来,赫然露出后方两排手挽火头长弓的弓箭手!
  当先一武官持枪而立,是都督府的人马。
  “宋恩孝!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停船靠岸,再不然,就休怪本官不念同僚之情了!”
  刚刚从水面捞起船杆,还没撑上两下的宋父,望着岸上情景,脸色发白,想象那弓箭射出也是九死一生,干脆拼命撑杆后退,同时猛一吸气,破口大骂道:“同为典军,你这为虎作依的混蛋!明知胡季泰才是结盗的贼人,竟伙同他一起害我!”
  “休得胡言乱语!胡大人岂是你能辱的!”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里明白!念在你我曾经交好的份上,我警告你,早晚胡季泰那奸人都会弃你下水,我今日情状,便是你来日下场!”
  “哈哈哈!”
  两人对骂,突然插进一声大笑,未几,便有两匹马被人护送追来,当先的正是闻风赶到的胡季泰父子二人。
  “宋恩孝,你有今日,也是一个贪字起念,事到如今还狡辩什么,你以为你空口白话污蔑本官,就会有人信吗?你纵女劫狱,又叫手下逞凶杀人,即便是本官在这里将你就地正法。也不为过!停船!”胡季泰驾着马走到人前,单手一指船上,一通喝斥。
  宋心慈已经挣开宋母怀抱,也从船里钻了出来,看着岸上情景,目光寻到那黑衣的男子身上,轻轻唤了一声:“念安…”
  男子听见她声音,却没回头,而是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兵马,低声询问身边的船夫,“你有几分把握擒首。”
  船夫望了一眼还在指着背后船只说话的胡季泰,回头望了一眼那黑洞洞的小树林死角,手指摸过剑身,同样低声道,“九成,但你会遇险,所以我不会擒他。”
  “我能自保,去擒人。”
  “不,”船夫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别忘记,我只负责护你周全。”
  “那我去。”黑衣男子一握手中长刀,肩膀上的那只手掌稳稳地扣着,让他挣脱不开,只能紧张地侧身望着那只渐行渐远的船只。
  “宋恩孝!我再说一遍,停船靠岸!”胡季泰道,证据没有到手,他还不能弄死那一家子。
  宋恩孝不再理会他,扭头对宋心慈道,“快躲进去!”
  “爹,这样不行,他们会射箭的!您别冲动啊,还是停下吧先?”宋心慈慌忙劝阻,江面起了风,船只开始摇晃,宋母惊恐的低唤声在船舱里断断续续地响着,撩的她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射不中!”宋思孝已有些狰狂,一手将宋心慈推倒在船板上,扯下那盏在这夜里标明他们方向的绿纸灯笼丢进江里,使劲撑杆离得越远,就越是安全。
  胡季泰见他死不回途,面色一狞,此处近郊,根本无船可乘,真要让人跑了还从哪找,他指着还在岸上的黑衣人同船夫,高声道,“先把这两个贼人拿下!再给我把船射沉!”
  “是!”
  “不要!”黑衣男子失声大吼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官兵重新拔刀扑上,数十弓箭手亦是搭弦欲射,火光燎燎,千钧一发,却从一旁小林死角之中,辘轳驶出一辆挂着明灯的马车来,前面带头两匹骏马,座上侍卫,单指一喝响彻夜空。
  “收弓停下,谁敢放肆!”
  听这京腔,胡季泰眼皮子一跳,扬声道,“不知来者何人?”
  侍卫不语,左手一抬,远远掷去一物,又稳又准地落在胡季泰手上,他借着火光低头一看,当即脸色大变,短暂的迟疑后,他便利落地翻身下马,扯着胡安溪,在四周惊诧中朝前大步迎上,对着停在三五丈远外的马车一躬身,揖手道:
  “越王府长史胡沛,参见魏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魏王!
  那黑衣男子和船夫,都是转过头去直直望向马车。
  即便是远离京城的南地,也不乏听说李泰威名的人们,那群官兵纷纷放下兵器,朝着那辆马车拜见。
  “参见王爷。”
  危局暂解,四周静下,胡安溪余光瞧着远处江面上快要同夜色融为一体的船只,心中大急,扯了扯他父亲,胡季泰会意,便出声道:
  “启禀王爷,下官正在缉拿要犯,还请王爷准许动武。”
  “放心,他们跑不掉。”
  车中响起一道低暗的女声,胡季泰先是疑惑,随即便响起前阵子京中来信,说魏王娶妃之事,这便又拜了一拜,道:
  “不知魏王妃在此,下官失礼,王妃之意下官不明,还请示下。”
  “魏王妃……”黑衣男子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垂下的车帘,他身边那名带着斗笠的船夫,背脊一震。
  遗玉坐在漆黑的车厢中,隔着半透明的车帘看着外面被火光照亮的情景,凭着喝过巨蟒蛇胆生出的好眼力,毫不费力地望着江边岸上她要找的人。
  哪怕时隔将近三年,血脉之情不可没,那一身黑衣,手持血刃的高大男子,正是她失踪已久的二哥,卢俊!
  血液上冲,克制住现在就下车的冲动,胡季泰身为进王府长史,全权代理了李贞扬州大都督一职的兵权,在扬州可谓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一个不好,便会人仰船翻,就算她现在只是想把卢俊一个人弄出去,也要废一番功夫,更何况,她在这里干耗了一晚上,可不是单纯为了认亲来的!
  “胡大人稍安勿躁,静等片刻。”
  遗玉可以压低了声音,刚说罢,马车外两名侍卫之一的一凝,便对着江上长啸一声,接着,江对面也乘风传来一声长啸回应,众人望去,就见那原本漆黑宁静的江面上,豁然亮起一团光,两团,三团,光团合成一片,一座点了数十明灯的大船露出身形,也照亮了宋家三口所乘快要消失在江水中的那只小船。
  大船靠岸,宋心慈是同父母还有丫鬟一起被押回岸上的,那只突然出现的大船,想当然是李泰在扬州的人手,宋心慈主仆并不认识,今日中午从城东弯口驶离,便一直停靠在江口,等待夜幕降临,才熄了灯,在江心守株待兔,以免宋家三口真的趁乱逃走。
  遗玉做了两手准备,西城大牢那边,若非是一华暗中相助,卢俊他们也不可能在有追兵的情况下,一路逃到城外。
  她这么做,一来是要看看卢俊到底对这宋心慈痴情到了什么地步,二来是要再试一试,这宋心慈究竟配不配她二哥一片痴情,再决定拿这两个人怎么办。
  结果是让她差点被气死,卢俊竟然真的为了这么一个毫无气节的女人豁出牲命,而这个女人却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二哥的感情!
  “娘,您怎么样,娘?”宋心慈一被人丢到岸上,就扑向了半身湿透的宋母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这种孝心,向来都是遗玉欣赏的,可孝道不是拿来利用别人的借口。
  “胡大人,人犯就在这里,你且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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