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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害命,不在救人,介乎毒医之间,为一药而拟百方,便是药师了。”
姚晃两眼“嗖”地一亮,两步蹿到床前,若没卢氏在旁盯着,怕是要直接去扶了遗玉肩膀,“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不、不,你是不是看过一本书,那个、那个一一”
韩厉见他这副模样,目光闪了闪,道,“姚兄莫急,玉儿,你刚才所说那几句,是书上看来,还是听人讲的?”
遗玉略一想,便坦然道,“是在一本书上瞧的。”
魏王府有权有势,自她两年前对药学生了兴趣,李泰便想方设法从天南海北,给她寻来各种各样的药书,也便是那本旧书,让她头回生了往这条路上走的心思,若论经验,她比姚晃拍马不及,可若论理论,她却是自认不差的。
“那书、那书,咳咳。”姚晃许是发现他兴奋过头,忙直起了快要弯到床边的腰板,嘴巴一扭,板正脸色,对遗玉道,“你且说说,那书是什么模样啊?”
“是帛册。”遗玉仰头回忆道,“只有二十多页,很旧了,里头好像还有两张药方。”
她余光是在留意姚晃神色,但见姚晃眼里越发忍不住的激动之色,心中一凌,哪怕知道现在不好多动脑子,也是看这情形转了个十几趟来回。
“什么方子?”韩厉代替姚晃问出口,但见遗玉不假思索地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帛册旧的很,药方名字都花了去,上头几种药材我那会儿又不认识,便没去记。”
“那书呢?”姚晃紧接着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姚晃声音一提,弯腰逼近遗玉,满嘴黑胡子的面孔有些厉害了,“怎么不会不知道,你一一”
“娘。”遗玉缩了下脖子,埋进她娘肩窝,卢氏本就不耐他们问东问西的,眉毛一竖,一手隔开姚晃,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吓着她了。”
韩厉瞅着趴在卢氏肩上轻抖的小脑袋,在后面勾了勾嘴角,眼里笑意一闪而过,这便一手扯了姚晃胳膊,又把他拎了回来,好言劝道:
“姚兄若是紧要那书,不妨好好问她,都这把年纪,怎还吓唬起小孩子。”
姚晃也是一时失控,很快就回过神,歉意地看看卢氏,便又成了那嘻皮笑脸模样,扭头斜眼对着韩厉道:
“谁说我紧要那书了,我就是好奇,好奇不行吗,好了好了,我去厨房熬药。”他伸手胡乱摸了摸遗玉的脑袋,转身朝门外走去,“子期那丫头也不知回来没,都出去一早上了,买个盐需要这么久吗,别是又跑哪玩去了,唉,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
听他唠叨过了,遗玉才从卢氏怀里探出头,打了个哈欠,倦倦道,“娘,我困了。”
“那就睡下。”卢氏想起韩姚两人进门前她说的话,又补了句,“有事等会儿吃药再说。”
“哦。”遗玉被扶着躺下,沾了枕头就闭上眼睛。
“你在这看她一下,我去厨房瞧瞧。”卢氏轻声吩咐了韩厉,便提了裙子匆匆跟出去了,昨天她同韩厉去河边挑水,没少听这位姚大夫的“丰功伟绩”,这才知道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妙手仁心的好大夫,反是江湖上一号臭名昭着的人物,本来她还觉得无所谓,可想起当年他迷晕他们一家脱身,又是刚才那副吓人模样……就算她卢氏小人一回吧。
“呵呵。”韩厉见卢氏衣角消失在门边,方在床头坐下,笑道,“小丫头原来没烧糊涂。”见遗玉闭着眼睛呼吸绵长,若不知情还当她是真睡着了,这便伸手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同时开口道:
“还知道差个人出去送信,这是耽搁了时日,那小子不娶你不成?”
遗玉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来,一脸郁闷地看着头顶那张笑脸,就见韩厉伸了一根修剪的干干净净的手指出来,对她眨了下眼睛:
“我们就来打个赌可好?”
第108章 棒打鸳鸯
姚子期骑着驴子从山外面买盐回来,已是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姚晃念叨了她两句,就让她去厨房帮着卢氏做饭,自己则端着一碗汤药进了西间的小屋,韩厉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见他进来,便扭头唤着闭目浅眠的遗玉。
“玉儿醒醒,先吃了药,躺一会儿再吃饭。”
遗玉根本没睡着,便哼唧了一声,睁开眼睛让韩厉把扶她起来靠着床头坐好。
“唉,瞧我这记性,竟忘记取药引,韩兄,你到外面去寻棵桑树给我摘一把叶子,洗洗送过来。”
前几天喝药也没见他弄桑叶做药引,韩厉知他有意支开自己,却不揭穿,只是走到门口时候突然扭过头,冲着遗玉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便笑着走了,那一下就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一样。
“风大,把门带上。”姚晃没在意他这小动作,见门一关,就把热气腾腾的药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拉了凳子紧挨着床边坐下。
“小玉啊。”
“姚叔。”遗玉轻轻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往床里面缩了缩。
“嗯。”尽管姚晃努力让自己表情显得和蔼一些,可是那一脸纠结的胡子却不帮忙,怎么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小玉啊,姚叔当年教过你不少东西,就是没有奉茶磕头,你也算是我半个徒弟,当日我走的匆忙,这一别几年,转眼你就要嫁人了,日子过得真快。”他先是感慨了一番,话锋一转:
“对了,我听你母亲说,你现在可是有本事,不光会捏药丸子,还会诊脉看病,这是后来拜了师父学的?”难怪他会这么猜,这个世道,不管是文是武,业者行当,若不拜师,哪个会真心相授。
“我同魏王在外巡游两年,遇上不少奇人异事,是同人学了几手,却没拜师。”在药理方面,若说是姚晃在相邻那一个月领了她进门,后来在大蟒山半年的时光,就全是萧蜓的倾囊相授,严格说起来,比起姚晃,萧蜓更像一个师父的样子,可就像姚晃所讲,没有奉茶磕头,她们并非师徒。
“哦?都是什么人物,你说来看我听过没有?”
遗玉哪里不知道他问东问西,目的就是在那本阐述了“药师”一词的帛册,并非是她不想如实相告,而是被蛇咬怕了,当年姚晃从她家后院遁走时候有意无意留下的那一只漆黑木盒,就让她在事后几次遭逢红庄绑架,那本帛册显然不是凡物,姚晃的本质又是同韩厉一样亦正亦邪的人物,眼下他又只字不提那只木盒的事情,谁能保证那本帛册会不会给她们母女和李泰带来麻烦,所以她是打定了主意,绝对不松口。
“那几位不像您一样,他们名号并不响亮,想来说了您也不认识。”
“那你就说给我听听,现在不认识,不表示以后没有机会认识,日后真在外头碰上了,我也好同他们交个朋友。”
“嗯,有位姓黄的,有位姓胡的,还有位复姓欧阳的。”
姚晃显然不大满意这个答案,他几乎是认定了遗玉所说那本帛册会在这几个人身上,“你说明白些,他们都有什么本事,有什么特征?”
“哦。”遗玉看看门口,眼里略带上回忆之色,“那姓黄的大夫调得一手好丸药,尤其是一种叫什么九花玉露丸,很是补气益神,他腰上惯挂着一柄玉箫。那姓胡的郎中使得一手好针法,能通经理脉,他医术好,长得倒也算是神清骨秀。那姓欧阳的先生同姚叔你一样,擅长使毒……”
姚晃听她说的有模有样,似是几个了不起的人物,但他左想右想都没能想起来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他们,这便有些悻悻地摆手道:
“好了,我知道了,若是有缘碰上,我再向他们讨教。”
遗玉偷偷瞅他一眼,心里暗暗想着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向这几个人讨教了。但见他耷拉着面孔,心里又过意不去,便唤了他一声,道:
“我同殿下这次出去,路上是得了几样难得的好药材,等回家去了,就整理一部分送您。”
姚晃回神,在她脸上扫了一遍,突然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上披散头发,手心柔软,眼神也柔软了下来,哈哈一笑,吹着胡子怪声道:“小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这天底下的药材,我想要而不得的,你怕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据说红庄有种息壤,可育百草,遗玉知道姚晃没说大话,可她更是没有说大话,大蟒山小山谷里的药材多是世间难寻,当初被李泰的人护送回来,放在魏王府,后来李泰归京,便拨了一些送去璞真园。她就想着回头挑些顶好的送来给姚晃,这便笑着不多解释,任他把她头发揉的有些乱了,取出小瓶在她鼻子下面凑了凑,才站起身。
“你休息着,我去看看,药都要凉了,这摘个叶子是摘到山顶上了不成?”
姚晃出了屋子,将房门掩好,遗玉磨磨蹭蹭地趟回了被窝,刚才多说了几句,就觉得脑袋发晕,困意袭来,隐约是听见院子外头有什么动静,可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殊不知等下醒来,是会有好大一个“惊喜”在等着她。
野桑林离小院有几百步远,韩厉起先是慢条斯理地摘着叶子,可一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踏踏马蹄声,便飞快折了一枝,就使了轻功纵身往回跑,远远地就看见那篱笆小院外头,几匹高头大马立着,马上是几名身穿着黑衣的剑客,还有被簇在中间一袭绀青的人影,韩厉脸上露出意外之色,不是因为没有料到他们会来,而是因为没有料到他们来的如此之快。
他是不知道,李泰一连几日找不到遗玉人影,就在璞真园外加派了人手守株待兔,姚子期被遗玉请去龙泉镇送信,一出现就被李泰的人盯了,这边快马赶去京城寻人,那头跟了姚子期的驴子晃悠悠地往山里走,沿途留下记号,半道上就被李泰快马追赶上了。
且说姚晃从遗玉屋里出来,察觉到山林里来了外客,这便一头钻进了厨房,扯了正在切菜的姚子期就从后院跳走了,卢氏傻眼地看着两父女当着她的面跳了窗子逃走,片刻后又听见院外马蹄声,走到厨房门口往外一瞧,脸上顿时一阵复杂,直到那为首的年轻男人冷着一张脸孔冲她点了下头,而后翻身下马,大步走进院子,她才赶紧踩着步子迎了上去。
“魏王殿下。”
李泰抬手免了卢氏的礼,视线在她身上一沾而过,刚才在马背上已将这小院打量了个遍,这便直接看向院西那间掩闭的房门,一转身,径直走了过去。
卢氏几步快过他,在门前伸手将人拦了,压低了声音道,“玉儿还在里头睡觉,王爷若是不嫌,可否过旁听我说几句。”
李泰目光在卢氏和房门之间走过一遍,衡量之后,觉得人就在里面跑也跑不了,放下心,便对卢氏点了点头,走到篱笆边上那株树下,侧目看着不远不近立在院中的韩厉,抬手对院外的剑客们打了个手势,一群人便自觉骑着马后退分散,将这不大的小院子给包围了起来。
“先请王爷见谅。”卢氏行了个礼,“事有紧急,那晚连夜带了小女出门寻医,没能留下口信,想必是让王爷好寻了几日。”
李泰脸色不变,很是难得地开口道,“是本王疏忽,漏了那边消息,没能尽早赶去,让你们白受一场惊吓。”
卢氏两手叠在围裙上,揪了一下,苦声道,“不怕王爷笑话,那确是一场惊吓了,那天玉儿烧了一整日,从早到晚,碎碎念着胡话,最后晕了过去,若是晚一点送过来,没准脑子都会被烧坏,再变做个傻子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