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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六爷哼笑了一声,“苏老板这位朋友面子不小啊,法租界都伸的进手去,不知道,是哪位达官显贵啊?”苏国华难掩得意地笑了起来,“客气,客气,您马上就见到了。”
他话音未落,我们身后的门已经打开了,一个恭敬有礼却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先生,清朗小姐,好久不见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声音很陌生但是绝对听过,我慢慢的转过头去,一个挂着冷淡微笑的脸登时映入眼帘,我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源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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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清和略弯身点了个头,苏国华早就走了过来,大笑着招呼,“源少佐,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源少佐?”六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神态自若的看着源清和,嘴角微微上翘。
源清和迈前一步,微笑着伸出手来,眉梢眼底却难掩高傲,“有段时间没见,陆先生不会不认识我了吧,”六爷眉梢一扬,不卑不亢地笑说了句,“怎么会呢,只不过以前源先生见面都是一个深鞠躬,今天行了西洋礼数,陆某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说完伸手握住了源清和的手,用力一握。
源清和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我却不知道是因为六爷的手劲,还是因为方才那句若有似无的讽刺。早就听石头洪川他们私下里说过,现在上海滩的日本人越来越张狂,虽然以前就看不惯他们见人就九十度鞠躬的样子,可现在变成了二三十度,让人看了更加不爽。
源清和突然一笑,松开了手,六爷也自然的收回了手,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源清和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六爷一点头,顺势又坐回了方才的位子。跟在后面进来的高经理赶紧帮他老板和源清和拉好椅子,这两个人坐在了我们的对面。
“陆先生,上周在日租界举办的酒会,您也没有赏光出席,我甚是失望啊,”源清和接过苏国华递过来的洋酒抿了一口。六爷一笑,还未开口,苏国华插了一句,“可不是,那次可是为了恭贺源先生升任驻上海领事馆武官的宴会,上海的名流去得可真不少啊,可惜陆老弟没去凑这个热闹。”
“是吗?那还真是恭喜源先生了”六爷客气地说了一句,“这段日子陆某比较忙,所以才没去捧场,回头定派人把贺礼送上。”源清和微笑着点了点头,“陆先生太客气了,”说完转头看向我,“清朗小姐,你好。”
他的目光看似欣赏的在我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就直直地射在我的脸上,让我觉得多少有点不舒服,只对他礼貌的点了点头。“上次看见清朗小姐还是在那家蛋糕店呢,”他微笑着对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勉强一笑,实在不想跟他说什么,就顺手抄起了热水杯,慢慢地喝着。
“可不是,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光阴似箭啊,”苏国华放下手中的杯子,对我们笑说,“我家雪晴和长远的婚礼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呢,可现在…”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我很快就可以做外公了,哈哈。”我手一颤。
“嘶…”我忍不住咬了咬牙,热水撒了些微出来在手上,疼得针扎的似的,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没有我心里一半疼。丹青,我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看着霍长远另娶他人已经让丹青已经心如死灰了,可霍长远这么快就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这又让丹青情可以堪…
看着苏国华得意的胖脸,我勉强克制着自己想把这杯热水泼在他脸上意欲…桌下伸过来一只温暖镇定的手,轻轻盖住了我在膝上紧握的拳头,“我说今天晚上苏老板怎么这样春风满面的,原来有这样的好消息,来,我先敬一杯。”六爷说完一仰头,一杯酒喝了进去,苏国华大笑着跟上。
“老板,筹码都换好了”,高经理带着两个侍者走了进来,他们的手上的托盘里都是花花绿绿的筹码。“好,今天晚上主要是赌钱,放松一下,难得陆老弟和源少佐都肯赏脸,来,今天定当要赌个痛快。”
我回头看着侍者们端着筹码走了过来,突然发现大叔也跟着走了进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他走到六爷跟前,恭敬的弯下身和六爷说,“六爷,码子都换好了”,说完就站在了六爷的身后,可从我的角度却看见他不落痕迹的跟六爷做了个手势。
六爷脸色不变,可与我相握的那只手却紧了一下,我的心跳立刻快了起来,六爷显然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他歪头对我笑了一下。我对他一笑,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不能露出一点慌张的痕迹,虽然心里慌得很。
对面的荷官开始洗牌,他们赌的很简单,就是拿扑克牌赌牌面大小,大概就是丹青说的那个百家乐吧。苏国华一直在不停地说笑着,只是眼睛时不时看看一旁酒柜上的座钟,偶尔又故作不经意的看着六爷的神色。源清和仿佛倒是认真地在赌钱,酒也不怎么喝,只是盯着牌面。而六爷一直是神情放松的下注看牌,输输赢赢的,根本就满不在乎。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了,眼瞅着就快八点了,我记得他们说过,陆仁庆会在八点左右过来…“陆先生的手气可真好啊,我这儿可不剩什么了,哈哈”苏国华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我若无其事的把目光从座钟上收了回来,这才发现六爷和源清和的面前堆了一大堆筹码,而苏国华跟前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六爷闲散的靠在椅背上,轻掸了掸烟灰,一笑,“源先生的也不错啊。”
源清和冲荷官摆了摆手,示意暂停发牌,他伸手拈起了一个黑色的筹码在手中转着,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方才看着时钟的样子早就落入了他的眼底。“陆先生,看样子咱们打了个平手,老这么不输不赢的也没意思,玩点刺激的如何?”
他话一出口,我立刻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凝滞了一下,六爷稍稍地坐直了身子,身后的石头呼吸声重了一下,源清和表情平静,仿佛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很平常的建议,而苏国华则是面带微笑,用手指捻着唇上的短髭,目不转睛的看着六爷。
看样子苏国华早就知道源清和会有这么一手,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之所以输钱也是这个原因。“不知道源先生想玩点什么刺激的呢?”六爷镇定自若的问了一句,源清和微微一笑,“我早就听说过,当年在滩头赌场那场豪赌,陆先生险中求胜,怎么样,今天是否有兴趣再玩一把。”
他刚提到滩头两个字,我就听见身后的石头长长吸了口气,大叔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六爷的眼眯了起来。我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看看大叔他们的样子,也猜得出这个源清和没说什么好主意。
“哼哼…”六爷突然轻笑了起来,他盯着源清和,源清和也浅笑着与他对视,“我听说过源先生对我中华文化十分有研究,可没想到,您还会知道这下九流赌场里的生死局。”生死?!我眨了眨眼,心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当然了,赌也是各国文化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呢,”源清和一摊手。
“昔日我曾去过俄国,那里最流行的一种赌法,就叫俄罗斯轮盘赌,是拿着手枪装上一颗子弹顶在这里,”他做了个用手指顶着太阳穴的动作,“然后两个人轮流开枪,直到最后…砰”他慢慢地描述着,可字里行间的血腥,却让我的心脏都紧缩了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人。
“是吗?”六爷一撇唇,伸手又点了一支烟,缓缓地吐出口青烟,“看样子源先生玩过?”“对”源清和微微一笑,“很刺激,不过在中国,在这里,还是按照这的规矩玩好。”“呵呵,你们年轻人有这个本钱,我老了,可不行了,虽然只是随便玩玩,也不见得就要玩生死嘛,”苏国华打了个哈哈。六爷不置可否的一笑,并不接下茬。
我回过头示意石头弯下腰来,快速地让他给我解释了一下什么叫生死局,而石头在我耳边的解释让我的心凉了半截。这个生死局很好解释,一般来说就是倾家荡产,赌红了眼,或者为了某些原因,就拿自己的命来赌,而一些数额巨大的赌局,如果有人想要一把定输赢,也可以设这个局。这种赌局要在赌场最显眼的地方挂上牌子,以证明是参赌者是愿赌服输,绝不能反悔的。
“这个自然,我只是想玩个大的,这样吧,除了桌上这些钱,输了的人要为赢了的人做一件事情,”源清和把桌上的筹码往前推了一把,然后看了我一眼,跟六爷笑说,“另外我再加上云小姐一直很想要的那件珍宝,如何?”我一愣,六爷迅速的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间有些明白了源清和与苏国华的用意,用一个六爷不能拒绝的理由让他来赌场,再在外面挂上生死局的牌子,就算是他们动手杀了六爷,也可以借口是因为赌,愿赌服输,谁也不能说出什么来,因为别人并不知道他们赌的是什么。
一时间我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弄得手脚冰凉,只能死死地盯着六爷,心里不禁万分后悔让六爷来了这里,可他们设了这个局,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的走脱…不知道六爷有什么对策没有,我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座钟,已经过八点了,那陆仁庆怎么还没到,如果他来晚了,那…
“既然如此…”六爷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猛地打了个寒颤,还没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的时候,话已经冲口而出,“我和你赌!”我话音刚落,屋里所有人的眼光都迅速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源清和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眼珠子闪着冰冷的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我,而苏国华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样子,如果不是现在这个非常时刻,也许我会笑出来,他们想要算计六爷,可却想不到我会出头吧,反正我不值钱,留得六爷这个青山在就好。
六爷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看他想要开口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后的门被人一把推了开来,大叔的手已经扶上了腰间。没等我反应,一个戏谑的声音已在我背后响了起来,“要不然跟我赌也是可以的…”,我大惊,雷击般的回过头去看,叶展正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冲我飞了个媚眼儿…赌局(下)
“叶,叶老弟,你,你怎么来了?”苏国华呐呐地说了一句,叶展一挑眉,“怎么,苏老板不欢迎我?”苏国华话一出口就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站起身来笑说,“怎么可能啊,我就是听陆老弟说你被人缠住了根本脱不开身,你这猛地一出现,吓我一跳,可真是太给我面子了,哈哈。”
苏国华越说越顺溜,一边做着请进的手势,源清和也站了起来弯了弯腰,可他的眼里难掩惊诧,显然他得到的情报,这会儿叶展应该是卧床不起才对。叶展对他一点头,懒洋洋的说了声,“源先生也在。”
我几乎是不错眼珠地看着叶展溜达到我跟前,冲我眨眨眼,他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精神看着十足。他转过头跟六爷笑说,“六哥,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啊。”六爷淡定的一笑,“没事儿,你不是忙着陪客人吗,不来也没关系,青丝没告诉你吗?”
六爷的声音很镇定,我却一眼瞥见他放在桌下的手,夹在他手指上的香烟,被他生生的掐灭在手心里,我仿佛都能闻到烟头烧焦肉皮的味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