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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么早。他想利用上午这点时间,把全委会的那个总结报告稿再亲自润色修订一下。两天前,常委们开会,基本认可了这个总结稿,提了一些意见,但没伤什么筋骨,贡开宸就不准备再劳动政策研究室和秘书处的那些“大笔竿子”们了。就在这时候,省长邱宏元打来电话。老邱告诉他这么一个情况,有人反映,马扬这几天“活动”得很厉害,“每个常委那里他几乎都去串门了。还走了一些省委委员的家。为自己的事情活动得这么凶,不是个好现象。我真是不太赞成这种做法啊……甚至有点为这个年轻人担心啊……”邱宏元在电话里长叹道。“他去那些人家里干吗”贡开宸对此也感到有些吃惊,忙问。“你说还能干吗为通过对他的任命,疏通关系呗。”
贡开宸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这样吧,找个时间,咱们当面说一说……”邱省长也很重视这个刚出现的情况。
贡开宸立即说道:“还找啥时间就这会儿吧。是我过去还是你过来”
“当然我过去。我过去吧。”
省政府大楼和省委大楼中间只隔了两个街区,没多大会儿功夫,邱省长就大步走进了贡开宸办公室。“……我一直在考虑,在使用马扬这个问题上,要慎重。这件事影响太大,马扬这同志,过去我接触不太多,据别人反映,这同志有一定的领导工作经验,知识面比较宽,知识结构也比较新,干起工作来有一股冲劲。留住这样的人才,这是我一贯主张的。但是,到底怎么使用这样的同志,又是另一个问题。在留下他的同时,我觉得也要充分看到他身上还的确存在着一些不够成熟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说,他给国务院研发中心写的那份材料……”
“这件事,他跟我充分解释过了。”
二十二、坦然陈述在子夜
“我也听他本人解释过。就算他不是存心要告我们的状,但是,就这么敏感、这么重大的一个问题,搞了这么一份重量级的材料,居然就直接捅到北京去了,一点招呼都不跟省委省政府打,无论是在操作程序上,还是在组织纪律性、政治素养上,总还是有点问题的吧……所以,不管他怎么解释,最起码的一条,还是说明他政治上不够成熟。这样的人今后肯定还会给你我捅更大的漏子。那我们光替他擦屁股堵漏洞都来不及,就别干事了还有一点,也是我担心的:这些年轻的一拨人,都挺有政治智慧和政治技巧,不像我们这一拨人只知道闷头傻干。说起来这是一种进步。是好事。但政治智慧、政治技巧这玩意儿,一旦玩过头了,可了不得啊”
贡开宸不作声了。老邱说的这些,何尝不是他最担心的事啊最后,老邱又补充了几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谁提了我们的意见,就要去追究谁的责任。大前提,马扬这小子是个人才,要爱护,要培养,要使用。但不能操之过急。当然,说归说,在用人问题上,还是这句话,不管你最后下什么决心,到常委会上,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决定的。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贡开宸默默地点了点头。邱宏元走了。他立即给宋海峰打了个电话。“这一两天,马扬去找过你吗”
宋海峰格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答道:“他……”
“他怎么了”贡开宸不动声色地追问。
“他这会儿正在我这儿哩。”宋海峰忙答道。
贡开宸立即沉下脸说道:“过一会儿,你让他上我这儿来一下。”
马扬原先没打算去看望宋副书记的。车走到省委大院门前,他忽然想到,反正有一上午的报到时间,何必去得那么早呢当年在省工委工作时,宋海峰是他的“老领导”,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望过他了。这才灵机一动,让司机把车拐进省委大院。
得知贡书记有“谕”,马扬当然不敢怠慢,连电梯也没敢等,直接走楼梯,两个办公室只相差两层,急速走到贡开宸办公室门前,稍稍安定一下自己的神情,伸手按响门铃。郭立明好像早就奉命在那儿等着他似的,门立即打开了。郭立明马上把他引进贡开宸的那间大办公室。
“这两天,你很忙啊。”贡开宸开门见山,神情冷峻。
“忙倒是不忙。就是有点紧张……”马扬答道。即便到这时,他还没在意贡开宸的冷峻。
“紧张啥”贡开宸问。
“您让我在这次全委会上向全委领导们汇报一下如何整顿大山子的想法。我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觉得有些思路还要做一些大的调整……但对于这样的调整,我自己也觉得不太有把握……”马扬答道。
“只是调整思路的问题吗调整思路,至于要挨个地去敲常委领导的门,还要找一些省委委员串门贡开宸单刀直入了。
敏感的马扬当然不会听不出贡开宸话里那个意思,忙解释:“我这次调整思路,涉及面比较广,动作也较大,我想应该在将它们公开拿到全委会上亮相以前,先跟分工负责某一方面的常委和省委委员做一个沟通,当前可以避免某些不必要的误解,以后也可争取他们必须的支持……”
“你想这次全委会结束后,马上就要召开一次常委会。而这次常委会主要的一个议题,就是研究决定对你的使用问题。你在开会前夕,频繁接触常委领导,这是非常忌讳的一件事……”
马扬鼓足了勇气分辩道:“我去找他们,没有任何个人意图。”
贡开宸冷冷一笑道:“谁都在说自己没有任何个人意图。难道不是这样吗”
马扬不作声了。过了好大一会儿。贡开宸突然向马扬宣布道:“今天,你不必到白云宾馆去报到了。什么时候去报到,等通知。”就这样,他被取消了今天到会的资格。
……时钟的的嗒嗒地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为了不妨碍黄群睡觉,马扬用一张旧报纸套在台灯的灯罩上,把那点橙黄的台灯光完全局限在自己眼前的一小块地方。但已然呆坐在书桌前数小时的他,面对纸和笔,却还没写成一行字。要不要向贡开宸做这样的“申诉”要不要再写上几万字为自己辩护……有意义吗为自己做这样的辩护,申述,提这样的请求,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光明磊落”“慷慨激昂”,但实际上可以说毫无意义。别的不说,就说让省委真下决心组织一个调查组,去调查他这样一个司局级干部这一件事,实现起来就谈何容易这里有许多手续要办,许多过场要走,就算千辛万苦地在一年或半年之后把调查组成立起来了,也查清事实真相了,十次全委会也早开完了。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了结此事,那就是找贡书记低头认错,做一番“深刻检讨”,求得他“老人家”的理解和原谅,即便不能再列席这次全委会,也不能再向全委们阐述自己治理大山子的想法,更不可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参与对大山子的治理,但有一点是可以保证的,那就是“贡大人”心气儿顺了,他会让人尽快地给自己安排一个岗位,结束目前这种等待分配的尴尬局面。走吧,离开这个是非圈子吧。干什么不是干怎么活不是活何必死死地要去争这一日之高低,一事之成败呢况且,还有一句话也是可以拿来安慰自己的,那就是“来日方长”嘛……但是……但是……但是什么呢如果仅仅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岗位而可以置大山子于不顾,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退掉火车票,放弃去上海深圳工作的机会,而决定留在K省既然是为了大山子才决定留下的,就应该想到留下一定会有留下的艰难。现在这个“艰难”刚刚来敲自己的“门”,自己怎么可以只在自己“清白与否”“今后的安置问题”上患得患失,甚至想抽身滑脚,溜之乎也了呢可以不为自己辩护,但不能不置大山子于不顾啊想到这里,马扬的心境突然平静下来。正在发生的一切,应该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是意料之外罢了。况且,自己在这件事中,也确有失误的地方。贡书记批评得并非没有道理。在这么重要的一次全委会召开前夕,自己作为一个司局级干部,事先不向省委请示报告,就“私下”里频繁接触常委和部分全委,怎么可能不引起误解说你政治上不够成熟,还有什么不“服气”的马扬很快回到书桌前,拿起笔,疾速地写了下去:“……未向省委报告,又未经省委批准,在此次全委会前,我如此频繁接触常委和部分全委,引起不必要的误解,责任完全在我。我要从中记取深刻的教训。在这里,我只向您说明一点,所有常委都可以证明,我在跟他们的谈话中,没有一句话是涉及到这次对我的任用的。大山子治理的成败,不仅关系到我个人的身家性命、仕途安危……也不仅牵扯大山子三十万干部群众的身家性命和子孙前程……它在深层次的意义上,给了我们所有人一次思考和实践的机会,探索当下中国真正实现富强的道路……也许由于我的不谨慎或不成熟,我将失去这次任职的机会,但我恳切地希望,省委主要领导能允许我把这几天来反复思考所得的一些想法,向常委和全委们做一次最后的陈述……这些想法已经远远地突破了几个月前,我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曾经报告过的那个思想底线……我觉得,事到如今,我马扬个人最后被安置到什么岗位上,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的某些想法,能对最后解决大山子问题,产生一点作用,那么组织上怎么处置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许正是这最后两句话打动了内心深处同样凝结着一团化不开的“大山子情结”的贡开宸,在看完这封“申诉信”的半个小时后,他亲自跟常委们分别通报了这封“申诉信”的内容,在征得大部分常委的同意后,他让郭立明立即通知马扬去全委会报到。这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左右,淡青色的晨光刚刚把东边地平线从沉睡了一夜的黑暗中剥离出来,呈现出日出前那一刻恢宏的宁静和单纯的斑斓……
二十三、焦点人物神秘失踪
全委会一共举行了四天。马扬的发言被安排在会议结束前的那天下午。那天下午一共安排了八位同志做大会发言。发言的中心议题当然也就是这次全委会的中心议题:如何贯彻落实中央的有关指示,认真解决K省在国企改革和干部精神状态方面所存在的问题“马扬要在大会上发言”,这消息很快传出,在与会者中不胫而走,他很自然地成了会议上最让人关注的焦点人物之一。但是,与会的同志很快发现,马扬“失踪”了。大会发言的头一天晚上,一吃过晚饭,他就被一辆车接走了。当晚没回来。第二天上午也没见他踪影。下午,在大会上发言的仍然是八位同志,但这八个发言者的名单里,已经没有了马扬。一直到散会,马扬再没有在白云宾馆里露面。
有人说,为了更好地准备明天的发言,头天晚上,他回家进一步润色自己的发言稿去了,搞了一个通宵,接着又搞了一个上午,便病倒了……又有人说,他是被省委政策研究室几位专门负责研究国企改革的同志叫走的。贡开宸对他的发言有点不放心,怕出大格儿,为了保险起见,特地委托这几位同志“预审”一下他的发言内容。一听之下,果不其然,即便在如此小的一个范围里,也引起了极大的分歧和争论。有人认为,马扬的想法“振聋发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