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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吗”等志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贡志和问。
贡志英扭转身去,不理贡志和。
贡志和沉吟了一会儿:“好吧,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我也只能把什么都跟你说了。大哥牺牲前,曾经跟我长谈过一次,说到嫂子的一些情况……”
贡志英一怔:“嫂子的一些情况他为什么要跟你谈嫂子的情况”
“很长时间以来,我和大哥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好习惯,每隔一段时间,比如一年半载的,就要长谈一次,交换一下对各种问题的看法。这个习惯从我们俩在北大读书时就开始了。有时候,国内外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我们也会临时找个时间,凑一块儿,交换各自的看法……那天晚上,原定的话题并不是要谈大嫂。但谈着谈着,怎么就谈到了她……”
“大哥为什么要跟你谈自己的妻子难道他预感到自己要出事要……一去不回”
“不是他有什么预感。他说他早就想跟我说说这件事了。但……总开不了口……”
“到底是什么事”
“你得向我保证,在没得到我允许之前,不把我今天告诉你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嫂子本人,也包括爸爸在内。”
“我……保证……”
然后,贡志和就把那天晚上贡志成跟他说的那些情况,一五一十地对贡志英说了。但在两个关键之处,也许是出于一种本能吧,他保留了没说。一,他没告诉贡志英,大哥发现修小眉跟张大康有相当密切的来往;二,他没告诉贡志英,某一天的晚上,大哥曾在修小眉的手包里看到过一张十五万元的银行存折。第二天,这张存折就不见了,以后再也没有在他们家的任何地方出现过。
贡志和说了大约五十分钟,反来复去所说的,主要是在告诉贡志英,大哥和嫂子的关系绝不像家里人从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和美,协调。而且大哥怀疑嫂子参与了些不正当的经济活动和政治活动。“大哥说,嫂子的心其实并不在他身上。这一点尤其在这一两年表现得尤为突出……”
贡志英一下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拿不出证据……你拿不出证据我的二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样的事能乱说的吗这事太重大了。太重大了。我不能只凭你这么一说,就相信这些话是大哥说的。大哥大嫂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大哥牺牲后,大嫂那么痛苦。这么多年,她对我们大家又那么好……她当了那么多年的牙科大夫,历来为人谨慎,谦和,宽容,无论在政治上经济上,都没有一点点野心。她怎么可能背着爸爸、背着大哥,背着我们这样的家庭,去参与那些不正当的经济活动和政治活动而且提出这种怀疑的恰恰是最最了解她、也是最爱她的大哥。你怎么让我能相信你说的这一切全是真的?”
十八、女儿和全家一起“恍惚”
今天,马扬又起得很早。他总说自己是“农民”,因为他习惯早睡早起,就像中国亿万农民千百年来所惯常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他今天起得甚至比往常还要早,在院子当间的那个木料堆上默坐了好大一会儿,东边的天肚沿上才慢慢泛出一点灰白和灰蓝,以后又掺进了些许的粉红和桔黄。他不知道贡开宸会让他在这个新址里待命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长,三个月半年不会吧……他这样安慰自己。那天,他一答应不走,第二天组织部就派了两辆卡车,一气儿把他家搬到了这儿。据说这也是贡开宸的指示,让他立即搬离原先住的那地方,以免除各种干扰,让他安安静静地等待新的任命。其实……有这必要吗看来这位贡书记还是不了解我马扬。马扬是谁们干扰得了的吗马扬这样想道。再说,大山子市区跟个老掉牙的磨盘似的,本来就不大,剩那几道“沟儿”几道“坎儿”,你“躲”哪儿哟但,话还得说回来,事实证明搬家还真起了点儿作用。起码通过“马扬搬家”,大山子人明白有人不希望大家伙儿这时候再去纠缠他;再一想,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怎么的,马扬是留下了,至于,到底把他往哪儿搁,怎么使唤他,这的确不是平头百姓们嚷嚷一通就能解决的细事。
……没人来围,没人来找的日子,真安静啊……新家在市郊,是一排旧车库改装的房子。钢筋水泥。上下两层。上头那层是后加的。楼梯砌在了西头的外墙上。院子不算小。十几棵高大的加拿大黑叶杨围着院子间隔地长一圈儿,就算是院墙了。屋后还有一片不大的黑叶杨林。离这片黑叶杨林不太远的地方,就坐落着那几个大大的露天矿坑。这几天,马扬正在院子里做着一点木工活儿。难得一闲。书也看烦了。非常时刻,串门儿更不好。他知道这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将它们拿了去报告给贡开宸。何必搅得上下都不安呢……但这时候就动斧子动锯,似乎太早了点,动静会很大,怕吵了黄群和小扬,于是他折身从木料堆上站起,耸耸肩头上披着的大衣,准备出黑杨林走一走,一回头,却看见小扬站在楼上的走廊里正呆呆地注视着他。他叫了一声“小扬……”小扬跟个惊着了的小鹿似地一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一年多,女儿突然变了,完全莫名其妙,常常躲着马扬,也躲着黄群,成了他俩一大心事儿。总担心着,保不齐哪天这宝贝闺女会给他们捅出一档子惊天动地的漏子来。而这天早上,果不其然,就“出事”了———做完早饭的黄群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马扬,小扬不见了。“怎么可能刚才我还见她来着。”“就是不见了嘛”“你去她房里找过没有”“找啦。没有。”“怪事儿……”马扬不信,又跑回小扬房里去找了一遍,果然没有。于是,两人忙又去黑杨林那边找,终于在林间某一段湿软的土地上发现了几只女儿刚留下的脚印。他们循着脚印寻去,穿过这一小片高大而茂密的杨树林,女儿的脚印断断续续地一直向郊外的原野上延伸去了。
清晨的原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就像是一片浮动中的海平面,若隐若现。他们大声地叫喊。喊声一直传得很远很远,甚至都惊起了几只小鸟。突然间,他们看到有一个黑点在远处的矿坑边伫立着。他们跑近一看,真是小扬。穿得非常单薄的马小扬双手合十,伫立在矿坑边上,凝望着眼前这个仿佛闪发着某种巨大魔力的大坑,完全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地之中。
“你干啥呢想吓死我们”气喘吁吁的黄群一把搂过马小扬,责备道。
马小扬紧紧地依偎在妈妈怀里,浑身怕冷似地嗦嗦打着颤,却只是一声不响。黄群想再追问,让马扬使了个眼色,制止住了。一直到坐到早饭桌旁,一家三口谁都没再提这档子事。再熬到吃罢早饭,黄群实在忍不住了,不顾马扬一再发出暗示性的劝阻,问道:“到底怎么了,女儿”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摸摸女儿的额头。
马小扬躲开妈妈的手,搁下碗筷,只说了声:“我上学去了。”回自己房间,在湿毛巾上擦过嘴和手,收拾了书包,刚要走,马扬和黄群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马扬掏出几张一百元的大票,问:“不是说又要买校服吗够不够”马小扬接过钱,只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两人依然在门外走廊里的那根白皮栏杆上,目送女儿骑车远去。黄群忧心忡忡地催促道:“你是不是该跟你这位宝贝闺女好好谈一谈了。你没觉得她最近老是那么恍恍惚惚的……”
“青春期嘛……”马扬叹道。
“我们青春期是那么恍惚的么”黄群马上反驳。她最不满意马扬的就是这一点,只要一谈到小扬的什么“问题”,他总是百般为她辩护,而且强词夺理。每逢这种时候,他所有的判别能力和原则精神都降到了最低限度,就好像她这个亲妈一定会把他这个宝贝闺女生“吃”了似的。
“时代不同了嘛。我们那时候根本就不允许你恍惚嘛。”马扬笑道。
“现在就应该允许这些十来岁的孩子恍惚你说你这是什么观念有你这么宠女儿的吗”
马扬忙让步道:“你跟我起什么急嘛好像是我在恍惚似的。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她谈一谈不就行了嘛。”
“你以为你不‘恍惚’这段日子我瞧你‘恍惚’得厉害紧着在家锯这个砍那个的,烦死人了。还真把自己当个小木匠了都十来天了,这个贡开宸连一点讯儿都没有。到底想怎么着我们是死是活,给个话啊。别不死不活地这么吊着我们当初我就跟你说,他留你,绝对不怀好心你上中央告了他,他还能善待你这么大度的领导干部,他妈还没怀他哩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操点心,赶紧去找找省里的那些头儿说道说道……贡开宸在搞你的专案。你知道不他一直在派人调查你。你知道不再怎么的,你也是在中央领导跟前挂了号的人。你就由着他这么折腾你这个贡开宸到底想干什么打击报复也不能搞得那么明显,那么蠢嘛”
马扬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贡开宸在“调查”他。有人暗底里给他递这个消息。这就是“政治”他不怕任何“调查”。怕调查,就不是“马扬”。另外,他也不认为贡开宸迟迟不给他下达新职任命,是蓄意在策划一场严重的“打击报复”。说实话,他不是没有这样担心过。有那么两三天时间,他也非常担心。但基于多年来对贡政治品质的了解和研究,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某些迹象的出现,他认定,贡的确是在筹划着什么,但他所筹划的绝对不是对他的一场“打击报复”,而是一场更大范围更大规模的政经行动。贡是想把马扬纳入到他这个“大行动”中去。现在只是不清楚贡的这个“大行动”究竟针对什么而来,更不清楚最后在这场大行动中贡又会怎么使用他……难道他真的已经明白我的价值所在了吗这恰恰是马扬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傍晚时分,黄群从医院里下班回家,把女式小皮包往桌上一扔,一边换鞋,一边当着女儿的面,气愤地又在絮叨她单位里的那点“滥事儿”:“……谁都在说,你留下来绝对没好果子吃。贡开宸轻易不会饶了你……”
“别嚷嚷了”马扬心里烦透了,便凶了她一声。
“我嚷你以为我愿意嚷没有你这种优柔寡断、‘高风亮节’,我们全家早就到深圳了”
黄群脸上挂着泪迹:“你说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才了结这档子事”
马扬有口难辩地:“我准备拖下去夫人同志,现在我们只能等……除了等,我们还能做什么他是省委一把手啊。一把手,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
黄群不依不饶地:“有人给你机会让你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往前走,你不去,非得窝在他这个屋檐下给他低这个头哈这个腰,你就是自找”说着,她眼圈又红了起来。
马扬赶紧长叹道:“黄群啊黄群,事情没那么简单。”
“事情本来很简单,就让你自己给搅复杂了。”
十九、贡书记突然造访
到晚上九点左右,小扬敲敲门,走进他俩的卧室,说她要去看个同学。正埋头在油漆一把新椅子的马扬忙抬起头问:“都几点了,还出去”“才九点。你以为呢”黄群问:“功课都做完了”“当然。”黄群又问:“去看谁男生女生”马小扬很不高兴地瞥了黄群一眼,谴责似地叫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