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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呼啸,一阵阵刮在他们热辣辣的脸上,清凉透心,竟是如此舒爽。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喜悦之中,又带着些腼腆害羞,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当下索性什么也不想,静静地躺在地上。
明月渐渐地沉下去了,夜色温柔,周遭一切变得如此静谧美好,就连毛驴那聒噪的叫声,此刻听来,也如仙乐一般悦耳美妙。
楚易一凛,突然想起晏小仙二女仍生死未卜,失声道:“糟了……”刚一说话,胸腔登时一阵撕裂似的剧疼,“啊”地皱眉痛吟。
眼角扫处,见唐梦杳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满是紧张与关切,楚易心头一暖,痛楚也仿佛消退了大半,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放心。”
唐梦杳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脸上一阵烧烫,转过头,假装眺望远处的群峰,不敢看他。
便在这时,忽然听见山峰后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是了,定是这里了!他奶奶的,李思思那妖女倒真狡猾,知道华山灭门,再不会有旁人来此,居然将那姓楚的小子诓到了这里。若不是老鹿留了记号,还真难找到呢。”
两人陡然大凛,对望一眼,暗呼糟糕。毛驴似乎也知道不妙,一声不吭,眼珠滴溜溜地转动,警惕张望。
又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冷笑道:“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思思也太小瞧我们啦,帝尊死了,她以为凭着合欢蛊便能控制我们吗?哼,等我们釜底抽薪,抢了轩辕六宝,看她还能奈我们何!”
楚易心中一沉,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声音再也熟悉不过,赫然正是丁六娘!
他凝神聆听了几句,登时猜出了大概。原来丁六娘、李慕唐与河魁等紫微门生虽然受合欢蛊所迫,对李玄忠心不贰,但对李思思却始终不放在眼里。
得知李玄已死,群龙无首,众人心中都打起了小算盘,表面上仍对李思思毕恭毕敬,一齐对付楚易;暗中却勾结一气,让鹿力大仙留下线索,而后偷偷盗走轩辕六宝,再掉头对付李思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换了平时,丁六娘与李慕唐等人加在一起,也敌不过楚易一根手指头,但此时他经脉俱断,真气全无,唐梦杳又被封镇|穴道,不能动弹,只有眼睁睁等死的分了。
听着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束手无策,心中惊怒、恐慌之意一闪而过,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又觉得天意弄人,滑稽莫测,忍不住一齐笑将起来。
唐梦杳眼波温柔,嘴角含笑,凝视着楚易,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表示自己毫不害怕。
楚易精神一振,豪气上冲,心道:不错!就连青帝也被我逼得退出中土,这两个幺魔小丑,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再唱一出空城计便是!
当下他强忍剧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拔出天枢剑,哈哈大笑道:“还‘螳螂捕蝉’呢,我瞧你们是‘飞蛾扑火’。丁六娘,李慕唐,楚爷在此等候多时了。还不快给我滚过来!”
此言一出,四周登时寂然无声。唐梦杳也吃了一惊,心中怦怦直跳,屏息静观。只有那毛驴“啊吁”叫得价响,像是在示威一般。
过了片刻,终于听见丁六娘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月光斜照,西峰雪亮。她站在崖侧青松之下,红裳鼓舞,肌肤胜雪,妖媚的杏眼中满是惊惶恐惧之色。
身边站了一个金发黑衣的波斯裔男子,瞠目结舌,脸色如土,当是天罡真君李慕唐无疑。
楚易此时心中反倒大定,大咧咧地往岸边石头上一坐,笑道:“是人是鬼,你到我跟前一看不就知道了?再敢躲躲闪闪,楚爷便让你们分不清自己是鬼是人!”
丁六娘等人知道楚易的真实身份后,对他极是畏惧,此刻听见他的声音,又远远地瞧见他安然无恙,七魂六魄早吓飞了大半,哪里还敢有所怀疑?
他们心中均自悔恨不迭:早该想到了,这小子是楚狂歌与李芝仪合体转世,帝尊、萧太真都死在他手里,就凭李思思那妖女,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两人对看一眼,战战兢兢,不敢逃跑,只好硬着头皮掠上落雁峰顶。
楚易体内一阵阵撕裂似的剧痛,脸上却春风满面,笑道:“李慕唐,听说你祖上是波斯富商是吧?果然工于计算,居然想好了到这来拣现成便宜。嘿嘿,可惜那块巨灵石缺斤短两,没压死我,反被楚爷磨成了豆粉……对了,你们两位渴不渴?想不想喝碗豆浆?”
他越是和颜悦色,李慕唐心中越是恐惧,脸上青白红绿转换不停,听到最后一句,膝下登时一软,跪倒在地,牙关格格乱撞,磕头道:“楚……楚公子饶命!此事与小人无关,都是李思思那贱人逼着我们做的!其实我们对她也恨之入骨,只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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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六娘颤声道:“不错!我们被李玄兄妹蛊毒控制,这些年强颜欢笑,生不如死。楚公子杀了李玄老贼,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哪敢害你?现在看见楚公子吉人天相,我们打心眼儿里高兴。”
楚易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来,我们不但不是敌人,反倒是盟友了?难不成我真错怪了你们?”
丁六娘二人听他口风有所松动,心下大喜,急忙咚咚磕头,齐声道:“楚公子电眼如炬,明辨秋毫,我们岂敢有所欺瞒?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小人刻骨铭心,没齿难忘。只是这‘盟友’二字忒也折杀小人,从今往后,只要楚公子一声令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易听得好笑,心想:这两人刁滑多疑,我若太快表态,反要惹他们疑心。只要能攻其心术,将他们牢牢操纵于股掌之间,倒也是两个极好的棋子。
当下他面色一变,冷冷道:“这些陈词滥调说得如此顺溜,可见也不知对着李玄老贼说过多少次了,居然还敢拿来哄我?我若真信了你们,还配得上‘电眼如炬,明辨秋毫’这八个字吗?”
丁六娘二人慌忙连称不敢,又指天比地,接连发了几个毒誓。
楚易只是冷笑不语,乘他们不备,从脚下泥土中挖出两只蚯蚓。
而后他假意沉吟了半晌,才摊开手掌,淡淡道:“好,既然你们决意洗心革面,跟着我一齐对付李思思,就将这‘九毒三尸蚓’吃了。从今往后,若敢起一丝二心,我便让你们生不如死,人鬼不知!”
月光明晃晃地照在他掌心,两只蚯蚓伸缩盘旋,扭在一起。毛驴探过头来,立即又缩回头去,迭声叫唤,似乎甚为惊恐。
丁六娘二人又是惊疑又是恐惧,心想这“九毒三尸蚓”闻所未闻,必是太古失传已久的凶蛊,长得和普通蚯蚓没什么分别,唯其如此,却更让人发憷。
两人踌躇了片刻,始终下不了决心,被楚易似笑非笑的目光轻轻一扫,毛孔悚然,一咬牙,将蚯蚓抓起,囫囵吞入口中,伏地磕头道:“主公在上,小人从今往后肝脑涂地,任听调遣!”
唐梦杳在远处瞧得又惊又喜,忍俊不禁,松了口长气。
楚易哈哈大笑道:“肝脑涂地就不必了,‘九毒三尸蚓’最喜欢吞食的便是脑浆和肝血,你们若敢忤逆主公,它们自然不会暴殄天物的。”
他顿了顿,扬眉道:“眼下我便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你们去完成。限你们在凌晨日出之前,将我的两位娘子从李思思手中救出来。她们若少了一根寒毛,嘿嘿,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丁六娘与李慕唐面色大变,连连磕头道:“主公明鉴!晏姑娘和萧姑娘不在李思思手中。昨夜你走了之后,我们奉李妖女之命去齐王府诱捕两位仙子,不料被她们慧眼识穿,当场杀出重围,消失不见。我们彻夜搜寻,至今也没半点消息……”
楚易大喜,心中悬挂多时的重石总算落地,忍不住哈哈笑道:“妙极!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娘子!”
毛驴亦在一旁欢声长嘶,仰头喷鼻,似乎它也甚感光荣焉。
丁六娘二人急忙又不失时机地大赞萧、晏二女如何明辨秋毫、沉着冷静,又是如何智勇双全、重情讲义,果然是强将身边无弱妻,直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楚易此刻心情大佳,虽知不过是马屁,但听得也甚是悦耳,笑道:“既然她们已经逃离,你们便继续好好地打探下落,等主公我回到长安,再和李思思的动向一齐报与我听。现在就滚他奶奶的蛋吧。”
两人如蒙大赦,齐齐叩头称是,起身踉踉跄跄地退到崖边,又行了个大礼,这才飞也似地朝山下掠去。
楚易心下大快,松了口大气。冷风吹来,背上汗水黏着衣裳,一阵阵地发凉。
他刚站起身来,忽然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霎时间眼前一黑,金星乱坠,就此人事不省。
恍惚中,他只觉得周身如火如荼,剧痛入骨,像是在刀山火海里煎熬一般。
“楚公子!楚公子!”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他耳畔不断温柔地呼唤着,遥远得像来自天际。
那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就像轻柔的春风拂过心池,吹开阵阵清凉的涟漪,让他忽然忘记了所有的痛楚,直想在那声音里沉醉。
脸上一凉,一滴、两滴……雨点接连不断地坠落在他滚烫的脸颊上,清凉入心。
接着,幽香扑鼻,两片娇嫩湿润的花瓣轻轻地贴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一个滑软香甜之物温柔地撬开他的唇齿,将一团寒冷圆润之物送入他的咽喉。
甘甜似蜜,清冽如泉,在他腹内缓缓地洇化开来,体内那炽热如炙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眼前一亮,他仿佛悬浮在飘渺无垠的云海里,面前有一个女子,温柔地凝视着他,朦朦胧胧的笑颜就像水波幻影,看不分明。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笑靥,那脸容却忽然如轻烟水汽般地化散了,掌心里只握住一串闪闪发亮的泪珠,在阳光下瞬间蒸腾为雾。
有一刹那,他仿佛记起了谁,却又忘记了谁。
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想要睁开眼一看究竟,而眼皮却如此沉重,像三山五岳,压得他混混沌沌,在那无边无际的云海里一点一点地沉沦……
渐渐地,他像是重新睡着了,却又像是一直醒着。
迷迷糊糊又不知过了多久,楚易突然觉得肚内饥肠辘辘,难受至极。他“啊”的一声,霍然坐了起来,叫道:“饿死我啦!”
“楚公子!你醒来啦!”耳畔传来唐梦杳又惊又喜的声音以及毛驴高亢的欢鸣。
转头望去,彩霞满天,唐梦杳一袭绿裳,站在洞口,笑容清丽动人,夕阳的余辉金光灿灿地镀了一身,晃得他眼都花了。
毛驴欢嘶奔入洞中,低下头在他身上左蹭右磨,大是亲热。
楚易麻痒难当,哈哈大笑,肚子亦随之咕咕直叫,像是有许多青蛙唱和一般。
唐梦杳忍俊不禁,微笑道:“楚公子整整十一天未曾进食,难怪如此饥饿……”
“十一天?”楚易吃了一惊,想起先前之事,骇然道,“难道我已经昏迷了十一天?”
唐梦杳点了点头,妙目中悲喜交织,将一块紫黑色的药膏递到他手中,道:“楚公子,这是敝派的五芝百花膏,你先服下充饥吧。”
道门修真为了长生成仙,辟谷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