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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事要和你谈。”
“你这个人的记性未免太差。你一进门时,说的是你们要找的人是杜比,而你们已经跟他谈过了。”
“但我们从他那儿获得的未尽满意。”
丹雅扬扬眉。“希望你没有认为我一定会在意你们的满不满意。”
拉嘉纵声大笑。瓦西里发出一个厌恶的声音,嘴巴抿成一直线。舍基面无表情。
迪凡皱眉。“我们有几个问题——”
“我没有时间——”
“我问你。”
“我说我没有时——”
“够了!我们为昨晚的事道歉,我们也为稍早的对你大声说话道歉,但现在请你跟我们合作。”
丹雅瞪着那个有恶魔眼的男人。这算哪门子的道歉?这个人的道歉话是用吼的,简直像在骂人,而另外的那几个人则走来走去,仿佛他们跟他并不是一伙的。接着她发现她想错了。他们走来走去只是障眼法,他们看似漫不经心的踱步,事实上一个个挡住了厅内的各个出口,至于她面前的这个人,则似有意若无意的半挡在楼梯口,像在防止她往楼上跑。
显然除非她“合作”,否则她哪儿也别想去。
“如果你担心的是时间问题,喏,这是钟点费。”迪凡丢了一枚钱币给她。
丹雅俐落的接住,又俐落的抛回去。“留着你的臭钱,要买我的‘合作’,很简单,只需他向我道歉。”丹雅只是想挫挫那个美男子的骄气,如果那人不肯,那她便可以走人。
他们一致望向瓦西里。瓦西里的脸由红色变成紫色,眼睛瞪个似要爆出来。丹雅耸耸肩,转身欲朝通往厨房的门走,但棕发、蓝眼,个子相当高瘦的那人挡住她。丹雅立刻把刀举到胸前。那人吓了一跳,她自己也是。她并没打算用到刀来维护她的尊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个性太烈、太倔,否则也不会挨了那么多打,但她似乎就是改不掉这身脾气。
“瓦西里!”
丹雅不知道是谁在吼,那声音大得像闷雷一样。但那一吼显然十分管用,因为下一秒她便听见瓦西里开口了。
“好吧,无论我昨晚的哪一句话,或是什么举动,冒犯了人脆弱、易感的自尊心,姑且算是我不对吧。”
丹雅勉强克制住差点又要失控的脾气。她把匕首插回刀鞘,当她抬起头,那双蓝眸的眼底掠过松了一口气的神情。转过身,她对瓦西里甜甜一笑。
“谢谢你。知道我没有看错人,真是一大乐事。”
瓦西里皱眉。但由于他无法确定她的话是明捧暗讽,他闭口不答。
迪凡咳嗽了一声,把丹雅的目光引回他的身上。“你满意了吧?”
“哦,当然,像我们这种既卑微又无知的酒吧女郎,是不太晓得他那番伶牙俐齿包的是什么,所以我怎会不觉得满意呢?”她收起笑容,也收起嘲讽,代之而出现的是冰冷。“问你的问题吧。问完就滚。”
瓦西里的脸又红了起来,连头发都好像在冒烟,但其他三人所抛给他的眼色,使得他不得不竭力按捺住他的怒火。
“你的口才也相当不差,是谁教会你学得如此人模人样?”迪凡走向最靠近的桌子,从桌子拿下椅子。
“人模人样?”丹雅眯起眼睛。“你这话——”
“让我换句话。你的谈吐在你愿意时似有相当大的进展。你的家教是袭自你父亲?”
“我父亲?如果你是指杜比,他并不相信学校的教育,或是任何需要剥夺走工作的时间的事物。但爱丽丝受过良好的教育。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她教给我的。”
迪凡把椅子转向她。“坐?”
“不,谢谢。”
“如果我坐下,你不介意吧?”
她抿抿嘴。“请便。反正我很习惯低下头看男人。”
听见拉嘉的轻笑声,迪凡本已要拿下来的另一张椅子几乎放了回去。她的话当然是指她经常得服侍坐着的客人,但……
迪凡还是坐了下去,只不过他又很快站起来,并开始来回踱步。“这么说,伯特﹒杜比并不是你的父亲了?”
“谢谢天,幸好不是。”
迪凡本想问她为何庆幸,但那似乎扯离了话题。“这么说,你只是受雇于他,在这里工作而已?”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住在这里了。”
“啊,那你一定是杜比老先生的继女了。”
“你的问题为何老是在杜比这家人打转?爱丽丝已经去世,而杜比也快差不多了。”
“我们再问几个问题就差不多了。爱丽丝﹒杜比是你的母亲?”
“不是。爱丽丝说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生黄热病死的。”
“你晓得她的姓名吗?”
“我妈妈的姓名?”丹雅皱眉。“这算什么?身家调查吗?你现在问的问题根本已经与杜比家不相干。”
“我问的每一件事都有相关联,”迪凡道。“如果我问的问题愈来愈私人,那是因为你这些年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现在,你母亲的姓名?”
“我不知道。”丹雅僵硬的说。她不满意他的解释,也不在乎他的皱眉和绷着的脸。
“你的名字呢?叫丹雅?这个名字是你的母亲取的,还是你跟了爱丽丝﹒杜比之后,她替你取的?”
“一半一半。我妈妈有告诉爱丽丝我的名字,但那个名字爱丽丝念不来,她便截取一部分,并取了一个声音类似又容易叫的名字。”丹雅耸肩。“有名字总比没有名字好。”
迪凡走到丹雅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而后,“想不想知道它的完整发音?”
“迪凡。”警告的声音来自丹雅的身后。“一切仍只是猜测。”
“现在已不是猜测了,拉嘉。你还要听到什么?”沉默是迪凡所获得的回答。他把视线移向面有疑惑的丹雅。“你母亲死的时候,杜比夫妇是不是在她身边?”
“嗯。”
“他们怎么替她送终?”
“当时我妈妈是跟他们一起旅行。”
“从什么地方?”
“纽奥尔良。”
“搭渡船?”
“不是,车子。”丹雅注意到叫迪凡的人眼睛又望向那个叫拉嘉的人,而且眼中有着得意。再也按捺不住,她猜别出他心中的疑团。“你——晓得我的父母是谁?”
“有这个可能,如果你有个胎记——一个祖传的胎记的话。”
丹雅没有注意到迪凡说那几个字时的停顿,她忙着控制她心中的激动。她已经忘了她是在什么时候得知她不是伯特﹒杜比和爱丽丝﹒杜比的女儿,但自她晓得后她就一直很想知道她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们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她是否还有别的亲人。可是爱丽丝非但记不起她的真实姓名,连她妈妈的名字也记不得,什么都无法她。
不过她能谅解,毕竟爱丽丝当时有她自己的难题和烦恼,而在那样的情况下,依然能对她妈妈伸出援手,已是人性之最可贵的表现,丹雅只有感激,没有怨怼。她只是遗憾自己恐怕终生都只能做个不知一身从何而来的糊涂人。可是现在,这个人,这些人暗示他们晓得她的身世,从今以后她将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有确切的来处及——生日?只要她有个符合的胎记。
丹雅瞪着她面前的那副胸膛,她的思维千回百转。她一迳的瞪着,茫然的瞪着,但多年的自我保护所养成的本能,依然在迪凡想托起她的下巴,唤回她的注意力时发挥。他的手刚要碰到她的下巴,她已迅速倒退了一步。她是为了保护脸上所化的妆,但迪凡并不晓得这一点。
丹雅的动作使迪凡记起人们,尤其是女人和小孩有多怕他的靠近用碰触。他转身踱开,和拉嘉交换位置。“你来问吧。”
对拉嘉,事情已无需再问。而从其他人的样子,他看得出他们亦有同感。瓦西里靠在墙壁,双目紧闭,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轻撞着墙。舍基在楼梯的第一级坐下,头埋在手里,双肩低垂。迪凡则在生气。他自己的心情也沈重无比。
是啊,人是找到了。虽然长相和所预期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并非不能接受。在一个龙蛇杂处的贫民窟成长,这也不是很大的问题——可以用速成教育矫正过来——但酒馆女侍、肚皮舞娘,及至妓女,老天,这事一旦传入桑德的耳中,非马上一命呜呼不可。
拉嘉向丹雅行了一个宫廷礼。他本还会亲吻她的手,但她的双手抱胸,而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拉嘉可以听见瓦西里嘲弄的笑声。
“能请你告诉我们有没有任何独特的胎记?”
“胎记,有,但我不会称呼它独特。”
“能请你形容一下好吗?”
“是粉红色的,像颗痣一样,很平滑。”
“在什么地方?”看到她脸上红了起来,拉嘉于是又道,“位置的对与不对非常重要。”
“它在——在我的——我的——”
看到她的脸变得更红,讲话也结巴了起来,拉嘉主动的说,“你可以用手指。”
丹雅怒瞪。“我的手臂现在正盖在它的上面。”
“盖?”拉嘉瞪着她的胸部。“可是——不对,你还有一个。”
“没有了。”
“有。”
“没有!”丹雅真的生气了。她就知道事情一定会是这样:空欢喜一场,所以她一直不允许自己抱太大的希望。
“不对,你有——”
“老天爷,当事人都说了没有,你还在问个什么劲儿?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瓦西里道。
“不应该会这样。每一件事都符合——”
“是巧合,我老早就说这是巧合。”
“会巧到有两个女人同一时间染上热病死去,并让楼上那个老头儿葬在路边?”
“离奇,但不是不可能。”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有可能根本不晓得它的存在?”迪凡打断拉嘉和瓦西里的争执。
“对呀!”拉嘉笑了出来。
瓦西里则笑不出来。“妈的,你为什么不能让事情就此为止?”
“因为我们是来发掘真相的。无论它有多令人恶心,我们都只能把它挖出来,而不能自欺欺人的把土掩回去。”迪凡绕回丹雅的面前。看到那双冒火的绿眸,迪凡并不在意,事实上他还觉得高兴。“我们已经能肯定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证据就在你在坐时曾用到的部位。在左边。你恐怕要用镜子才看得到。去吧,看了以后,回来告诉我们它的形状。”
“如果我不呢?”
“那你很可能会不大喜欢由我们来看。”
“卑鄙、下流、无耻——”丹雅骂着,但对方只是扬了扬眉。“如果符合呢?”
“那你将随我们一起回卡底尼亚。”
“那又是什么鬼地方?”
“不是什么鬼地方,只是东欧的一个小国家而已。你是在那儿出生,塔堤安娜﹒买纳西克。”
那是她的全名?上帝,它又变成真的了。希望像肥皂泡充满了丹雅的胸腔。“这就是你们来此的目的?来带我回去?”
“是。”
“那我在那儿有亲人了?是他们派你们来寻我的?”
“不,”迪凡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很遗憾,你是你们家硕果仅存的一个。”
泡泡一下子破灭了好几个。“如果我一个亲人都没有,那你们是吃饱饭没事干,狗拿耗子,才会不远千里,巴巴的跑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找我?”
“你问的这此问题全是毫无意义的,除非你有那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