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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部位,企图嗅出被男人抚摸过的痕迹。老女人对那股味道很敏感,只要耸一下鼻子,她就知道林夕阳是否红杏出墙。她的鼻子在这个女人隐秘神圣的分水岭来回碾磨,她蹙紧眉头思索着,像一只猎犬在检阅它的俘虏。
林夕阳被眼前这个不断耸动着的鼻子激怒了,她恨不得从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将这个霸气地凸起的鹰钩鼻子削下来扔到大街上去喂野狗,老女人被四周的猎物包围着,想象一下一群疯狗跳起来在半空中掠夺食物的壮观景象吧。店铺里伸出许多惊慌失措的脑袋,他们睁大眼睛看着一个没有鼻子和胸脯的老太太在那里拼命跳跃。为了尽快摆脱疯狗的袭击,她不得不大声地念佛经。
这样一来,林夕阳面前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林夕阳朝她嗔怪地一笑。这一笑让她看到了婆婆越来越平静的脸上隐藏的一丝失望,她闷闷不乐地朝卧室走去。餐桌上堆着满满一桌子冰冷的人造食品,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几只绿头苍蝇在盘子中央放肆地交尾,似乎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老女人迅速转过身来,餐桌上肆无忌惮的表演激怒了她,她暴跳如雷地冲到神龛前抓起如来佛手中的苍蝇拍猛扑过去,这个倒三角形的苍蝇拍扑空了,几对苍蝇意犹未尽地搂抱着飞进了她的卧室。老太太在阁楼上扑腾了大半夜,看来她不是这几只苍蝇的对手。
林夕阳刚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弄醒了。刚刚结束战斗的婆婆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叹息。一堆灰色的衣服散落在地上,像一堆风干了的牛粪。她居然脱光了自己,肚子上的赘肉仍在不断地往外蔓延,像一具在污水里浸泡太久而刚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女尸。拼命压抑的疯狂被写在脸上了。尽管她一直保持着裸睡的习惯,但二十多年来没有人愿意在她的房子里面居住,就连例行的公事也没有。
二十多年前,纺织厂女工的男人神秘失踪了,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镇上的一个单身大龄女知青。仿佛在一夜之间,她的整个世界被一片黑黝黝的森林覆盖了,她被人血淋淋地晾在了风口处,四面埋伏的野兽与艰难的岁月成反比例方向赛跑,被欲望手枪打伤的洞口由于长时间的荒芜而堆积了厚厚的霉菌。纺织厂的女工失业了,她一下子由一个少妇变成了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妇人,一座沉闷的死火山坐落在阁楼中。二十几年来她面临黑暗的吞噬而束手无策。
现在她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靠幻想来自我安慰。两只蟑螂在她暗花纹棉布床单上追逐嬉闹,沿着她她划圆圈。最后它们终于找到了适合它们寻欢作乐的温床,老妇人身上唯一光滑一点的小肚腹成了它们新开辟的战场,两个小畜生在那里肆无忌惮地翻滚。它们忘情地一路滑了下去。站在门口的林夕阳骇然地张大了嘴巴,她本来想冲进去将两个小畜生揪出来用脚碾死。但更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老妇人的身体变成了一条灵巧的花蛇,它上下扭动着,胸前两个旧布袋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越变越大,整整覆盖了大半个床。老妇人躺在那里,像从一个蹩脚的模具里倒出来的石膏人,身体完全变形了。
在乌堡镇上,陈旧的琉璃瓦每天都往下滴着清凉的雨水,巷子深处的青石板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经常有老人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地倒在硬邦邦的牛粪上。天气预报天天报道说有小雨,梅雨季节的农妇在生命的实践中发展成了一个纺织厂的女工。纺织厂伙同造纸厂和化肥厂将整个护城河都污染了,河底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淤泥,釉质的河面浮着一层大同小异的橡胶制品,如一群浮在水面上呼吸新鲜空气的黑色鲤鱼。
林夕阳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她坐在化妆镜前,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口红在嘴唇上胡乱地涂抹,把嘴唇涂抹成了一朵巧克力色的玫瑰绢花,这朵花像一条小船在水面上荡来荡去,最后停留在她身体中央。墙上的凹透镜里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将她纤瘦的身体照得肥硕不堪,她想起了婆婆那堆让人毛骨悚然的生肉,那堆生肉把她生硬地从生活的夹缝中扯出来,一个光溜溜的身体在一群大声叫嚷的人面前颤抖,她用手遮住了身体的敏感部位。
此时正是拂晓时分,万籁俱静,年轻一代的东方人刚刚喝完香槟酒从欢乐谷里回来,来不及洗刷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是不是倒在自己的床上,酒精已经麻痹了他们的神经,只要不是睡在下水道和臭水沟里就万事大吉了。
洒水车将小镇的整个街道清洗一遍,林夕阳才真正意识到新的一天不可避免地来敲打她的窗户了。
第二章
对自己不足三十平米的蜗居之外的生活,除了学校,林夕阳从来就不敢有过多的奢望。她觉得,对她这样一个普通的中学美术教师来说,命运对她够恩惠的了:从孤儿院里走出来,在一所糟糕透顶的中学断断续续读完高中,仅凭自学的一点绘画就谋得了一个稳定的中学教师的职业,这得益于她的男人,她男人东方先生当时在乌堡镇有些权势。后来到北京一所学校进修,毕业后留在了那里。全镇的女人都羡慕她,她的情敌晓艳在初中部,她把她当作眼中钉,眼睛盯着她的位置。很多人盯着她的位置。文凭是国际通行证,但林夕阳没有。她依靠的权势到京城去了,她唯一的绘画才能和美貌被人当作一种不怀好意地觊觎或猜测的把柄。
梅雨季节时,门口的青石板路还会增加一些其他内容,这里的青苔像绿色的意大利长毛地毯,蜗牛和蚯蚓爬得到处都是。林夕阳每天经过这条小路时都小心翼翼,惟恐把这些令人作呕的软体动物踩得血肉横飞。小小的阁楼将这个笼中的女人和外面有声有色的世界有效地隔开了,如果不是学校硬性安排很多美术课,这个年轻的女人肯定会缺少很多人生乐趣。楼上的一间房子本来出租给一个高三的学生,后来女人的丈夫到京城读书,高三学生就被婆婆像赶瘟神一样逐出了这条潮湿的小巷。阁楼成了老太太自己的巢|穴。她每天在这个巢|穴里酝酿可怕的战争,把枪口对准下面的窗户。
每天清晨,老太太拎着一个老式的尿壶从腐旧的楼梯一级级地往下滑。有时候浑浊的液体从豁开的一个口子里溢出来,有时溢在木制的扶手上,有时干脆就泼在神柜台上的神像嘴里。老太太的眼睛已经老花了,尽管她才五十多岁,否则她不会让自己的秽物那么目中无人地亵渎她心目中神圣的偶像的。
大多数这个时候,林夕阳还没有起床,儿子抓着她胸口的两座火山睡得正香,直到那台严重超载的公交车在大街上尖叫起来,林夕阳和儿子才从那变态的尖叫声中惊悸着醒过来。一晚上最多两个小时的睡眠让她看起来显得很憔悴。她经常失眠,没有办法。她是小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任何人会否认这一点。但她时不时憔悴地从蚂蚁洞里跑出来,很多得意的眼睛看着她。人们在看小镇上一朵枯萎的花。
毒辣的阳光像刀片一样切割着人们的肉体,如果不是老街道上那些又长又厚的青苔,这个古老的小镇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活活蒸发掉,只会留下一些破碎的瓦片和堆在墙角疯狂诅咒的蚂蚁。成群结队的蚂蚁早就挖掘了一条地下隧道,它们充分相信地底下的暗道在关键的时候会给它们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昨天它们在一群忙忙碌碌的脚步声中把一只被丢弃在路边的耳朵拖进洞里瓜分掉了,这是它们最近享受到的一顿美食,经常有这样的好事等着它们。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流血事件。就在林夕阳的阁楼底下,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小东西的存在。
林夕阳正牵着她儿子的手过马路。街道两边摆满了新鲜的水果和玩具,摆在马路两边的机械玩具诱惑着这个小家伙,他对这种东西有一种天生的好奇。他时不时地从母亲身边跳开,将在空中疯狂跳舞的玩具拽下来往自己裤裆里塞。塞一个就从嘴里喷出一句最肮脏的话来,这些脏话耷拉在树枝上。雾气沉沉的早餐摊位上探出一张张长着卡波齐肉瘤的鬼脸,他们对大街上这个窘迫的但摇曳多姿的女人露出猥亵的讥笑。女人细长的两条腿在大街上不停画圆圈。孩子裤裆里的玩具越多,女人的圆圈画得越快,从小嘴里蹦出来的话语就越恶毒。人群中有人恶作剧地大声笑起来。
空气在这个女人不断滑动的两条腿之间流动起来,在她身后留下一股臭气,一种悲伤的呕吐。用钢材、银箔打造的三角架,广告灯箱旋转起来,然后倒置在路面上,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个膘肥体胖的中年男人。他们快活地吼着,好像踩着死亡的肩膀。廉价的古龙香水在小镇上空到处乱蹿,林夕阳儿子的裤裆里已经塞不进任何东西了,为了防止被母亲捉住,他咬紧牙窜到镇中心最大的一棵梧桐树上去了。他挂在树上摇晃着两条腿,像一只顽皮的猴子。他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母亲,一边玩弄他的囊中之物。看来林夕阳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她原打算将孩子送到学校然后顺便到自己的单位,但站在树上的儿子像凯旋归来的拿破仑,得意非凡。
林夕阳对这个给自己施加生活压力的小男人产生了强烈不满,他裤裆里的那堆废物是他们三个人近一个月的开销。她早就想买一支口红了,每次她将钱积攒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被儿子的裤裆盘剥走了。前面我们说过,儿子是她和男人在一次醉酒后制造出来的产品,对这个用白酒、葡萄酒、米酒和啤酒杂糅和在一起偶然产生的复合品,林夕阳哭笑不得,这是世界和她开的一个滑稽的玩笑。
婆婆却对这个参照儿子复制出来的小男人癫狂起来,林夕阳亲眼看到她在小镇的寺庙里跪了七天七夜,直到庙里的和尚闻到这个耸着硕大鹰钩鼻子的疯婆子身上散发出腐烂的臭味,她被乱棒子赶出寺庙大门时仍举着双手对庙里那个用泥土塑造出来的巨大神像发誓,因为这个男孩的诞生,她将更爱这个世界,爱她敬奉的神灵,爱她的家人,只要有机会她一定带家里人到这里来跪拜。她那抹了花痴油的两片薄薄的嘴唇在半空中抽风似的一寸寸扭动,就像一条发情的火箭蛇在尘埃处空虚地舞蹈,她的舌尖上堆积着厚厚的历史尘埃,毒汁集中在尖利的牙齿上,随时都有可能形成一个强有力的喷雾器向身边的人扫射。谁离她最近,谁就死得最快。大多数这个时候,林夕阳都躲得远远的,她知道那发狂的电钻时刻准备对准她的身体深处,把她撕成碎片。
小家伙却成了她纵容的产物。
现在,林夕阳对如猴子一样挂在树上的小男人无计可施,她知道她站在那里只会引来一大群无聊的看客。她又折回到那座小阁楼。再也没有比无所事事更糟糕的了,睡眠也许是最好的办法。每个月,男人准时将他的工资零头打到她的银行账户上,再加上自己几百元的工资,在乌堡镇,他们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但也没有余额,什么也没有剩下。林夕阳每次要买化妆品或者生活用品之类,都要从嘴巴里抠,把自己抠的面黄肌瘦了才能使自己的愿望得逞。镇上的女人没有大的开销,就连周末电影也成了那些男人的专利。
镇中心有一条悠闲的小河,很窄,弯弯曲曲地向古老的小镇深处延伸,一直延伸到长江中下游,这条名叫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