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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仇强颜一笑道:“瑛妹,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仇哥,如果你不愿意我抱恨终生,希望你接受我的意见,君山大会之时,与我同进退!”
抱恨终生四字,使宫仇心头一震,但他没有朝深处想,在他的意料中,“金剑盟”不放过他是必然的事,但他不在乎,他等待的就是这机会。
“瑛妹,距君山大会之期尚早,我会仔细地考虑!”
“但愿如此!”
“我走了!”
“你……唉!珍重,但愿下次重逢之后,我们不再分离!”
宫仇无言以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弹身越屋而去。
他的心情,沉重得像铅块,他有冠盖武林的身手,然而那似乎只是一种点缀,他感到他仅只是为了报仇,杀人而生,当恩仇了断之后,生命的火花也就熄灭了,这是造物者刻毒的安排,没有一个人能挽转既定的命运。
出了南昌城,已是过午时分。
宫仇茫然奔行在官道之上,心里空荡荡的。
突地——
一个女尼,行色匆匆,低着头与宫仇擦身而过。
宫仇冷眼一扫那女尼的背影,暗付,出家人走路也该有个规矩,怎地如此莽撞。
但一想不对,官道宽得可容四辆马车并驰,那女尼偏偏与自己挨身擦过,看来决非偶然。
再度回顾之下,那女尼已走得没有踪影,心中大是犯疑,下意识地伸手检点身上之物,玉锁仍挂在胸前,面具亦未失落,从前诸葛瑛赠送他的那一包金锭珠子也在……
突地——
他瞥见剑缚之上似缠了一祥东西,摘下一看,赫然是一张折叠得极为整齐的字柬,字迹娟秀,想来是出自力才那女尼的手笔了,只见上面写着:“解铃还是系铃人,速处鄱阳湖南滨之潮音寺。修缘。”
宫仇看得满头玄雾,修缘两字当然是那女尼的法号无疑了,但自己生平从未与出家人打过交道,这是什么蹊跷呢?
解铃还是系铃人又作何解呢?
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丝毫端倪来。
那女尼能藉擦身而过的刹那,把字条缠在剑缚上,手脚可真干净利落,她是谁呢?
她既传柬与自己,当然她对自己决不陌生,但自己对她都连想都无从想起。
这会是一个阴谋吗?抑是……
考虑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决定赴“潮音寺”一窥究竟。
他向路人问明了赴“潮音寺”的捷径,怀着谜样的心情,全力驰赴。
“潮音寺”,座落在鄱阳湖极南端的一座石山之顶,面陆背湖,万丛修竹,遮没了石山的一半,把寺观围在正中。
淡月疏星,水波不兴,衬托得这间古寺静溢无比。
时方初鼓,寺前来了一个青色人影。
他,正是接怪束而来的宫仇。
照理,这时正是做晚课的时候,但寺门紧闭,焚呗不闻,静寂得近于阴森。
宫仇正待上前扣动门环,转念一想,这字柬来得古怪,虚实难期,还是暗里一探为上策。
心念之中,飘忽如幽灵般地跃墙入寺。
寺内,灯火疏落,仅正殿之内通明如画。
一个绿衣老尼,宝相庄严,盘膝坐在佛龛前的蒲团上,走尼身后环列着十几个老少不等的女尼,想来全寺的门人执事,全已集中在殿内了。
老尼正对面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空气似乎很僵,谁也不会开口说话。
宫仇形同鬼魅地扑到偏殿檐角,对正殿内的情形,一目了然。
他一看之下,几乎失口而呼,一颗心怦怦直跳,那少女赫然正是他唯一的红粉知己万凤真。
万凤真在“南昌大豪布可仁”的宅中,分明已被她父亲“白石岛主”带走,何以又会突然来到这“潮音寺”内?
那传讯的女尼修缘是谁,她何以知道自己的行踪?
万凤真来此的目的为何?
修缘女尼柬上说的“解铃还是系铃人”一语指的是什么?
突地——
万凤真打破了难堪的沉默,语音激动地道:“师父,考虑好了没有?”
老尼寿屑一扬,道:“贫尼不敢应命!”
万凤真怒声道:“师父,你真的不答应?”
老尼合什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与我佛无缘!”
宫仇心头陡地一震,原来万凤真是要来请求剃度。这就奇了,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起要出家?他倏然有所悟,这与“白石岛主”向自己兴问罪之师,说是自己欺负他的女儿似乎有关系。
万凤真的误会,起因于他对陈小芬的关切。
他自心底发出了一丝苦笑,同时也明白了解铃系铃的意思,但那女尼何以会知道这事的底蕴呢?
心念之中,只听万凤真蛮横地道:“师太何以知小女子与我佛无缘?”
“女施主看来是受了委曲,愤而出此,并非诚心皈依我佛!”
“师太焉知我不是诚心?”
“这……女施主,出家不打府语,贫尼不敢开罪令尊,除非……”
“除非怎样?”
“令尊面允!”
“否则的话呢?”
“请女施主回家三思!”
“如果不呢?”
“敝寺不欢迎女施主!”
万凤真沉默了片刻,大声道:“师太,你答应我的请求,我敬你为师,安份修持,如果拒绝的话,我爹本是‘万老邪’,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老尼面色一变,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想怎样?”
万凤真厉声道:“拆了这间寺!”
所有在场的女尼,同宣了一声佛号。
老尼显然已经怒极,身躯簌簌而抖,但仍以平静的口吻道:“女施主,佛门善地,请莫说这种乖戾的话!”
万凤真冷笑了一声道:“我说得出便做得到!”
宫仇心中百感交集,痛苦万状,他为了偿恩报怨,自已誓在恩仇了了之日,一死以全“武道”传统,是以对万凤真他无以善其后,他答应何二婶誓必找到出生即已失踪的女儿,而目前生死两茫茫的女子,是他指腹为盟的妻室,他找到她之后,仍无法交代,陈小芬付出了爱,然后离他而去,这是明智之举,但想起来不无伤神之感。
现在,他见情况演变至此,知道不出面是不行的了。
一长身,轻絮般飘落殿门之外。
老尼变色而起,沉声道:“施主何方高人?”
宫仇冷漠地应了一声:“在下宫仇!”
万凤真娇躯一震,陡地回过身来,先是一愕,既而厉声道:“宫仇,你来做什么?”
宫仇面露苦笑道:“真妹,你这是何苦?”
万凤真粉腮一黯,泪珠滚滚而落,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要见到你,你走,我永远不要见你!”
宫仇尴尬万分,皱眉遣:“真妹,这是为了什么?”
“你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你走!”
“真妹,你冷静一点。”
万凤真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河堤,流个不停,但她没有哭出声音,嘶哑地道:“你骗我,你根本不爱我!”
宫仇为之啼笑皆非,俊面胀得通红。
老尼和众门下,全都怔住了。
宫仇计无所出,转向那老尼道:“师太,在下借问一人?”
“施主请问!”
“有位法号‘修缘’的小师太是否贵门下?”
老尼一惊道:“不错,是贫尼新收的弟子,施主问她则甚?”
宫仇沉凝地道:“在下是得她传柬赶来的!”
“哦!”
万凤真闻言之下,凝神倾听下文。
宫仇又道:“是否师太授意她传柬?”
“贫尼不知有此事!”
“这……请问‘修缘’小师太的俗家姓氏是什么?”
“陈小芬,她自承是‘黑白双尸’之后,看破红尘……”
以下的话,宫仇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感到无比的歉疚,想不到陈小芬真的出了家,追根究底,与自己有直接终关系。
情!
他笑了,笑得很凄怆,陈小芬是为情而牺牲的第一人,万凤真眼前又将是第二人,还有诸葛瑛,何二叔的女儿……
他不敢再往下想,他感到有些窒息。
万凤真的脸色开始变了,螓首缓缓地垂了下去,不知是自责还是同情陈小芬的遭遇,她不敢看宫仇一眼。
宫仇兀自在想着心事。
老尼把目光从万凤真移到宫仇,又从宫仇移到万凤真,满面困惑不解之色,众门人也面面相觑……
场面呈现异样的沉寂。
突地——
万凤真向老尼一福,道:“师太,失礼之处,请多包涵,告辞了!”
娇躯倒射出殿,一连两闪而没。
宫仇征得一怔,也自道了声:“失礼!”紧跟着追了出去。
身后,传来老尼一声悠长嘹亮的怫号。
且说宫仇疾逾流星地追出寺外,在将沉的眉月余辉中,只见一条人影已快到了山脚,身形一振,如夜宵蝙蝠般轻点竹梢,飞泻而下,数个起落,已追及那人影。
不错,这人影正是万凤真。
宫仇族飞前道,返身一栏,激情地唤了一声:“真妹!”
万凤真虽说刁钻慧黠,但却不善惺惺作态,娇躯一刹,低低地叫了一声:“仇哥哥!”
这一声短短的呼应,充满了歉疚之情。
宫仇不愿直接谈到问题本身,转了个弯问道:“真妹,你不是随令尊他们一道离去的吗?”
万凤真只“唔!”了一声,粉头低垂。
宫仇关切地又道:“真妹,那‘南昌大豪’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使你丧失神志?”
万凤真抬起头来,含羞带愧地看着宫仇,道:“江湖下三滥的迷药,按在我头顶心里,我爹在离开了布宅之后才发觉出来!”
“哦,那你又怎会……”
“我说你别笑我?”
“我不笑,你说吧!”
“那天,我见你与陈小芬哥哥妹妹的十分亲切,我一气离开你,本想永不见你,我把这事告诉了爹,他说要找你算账,我又后悔了……”
宫仇苦笑了一声道:“令尊已找上了我,我答应也半年一之后亲赴‘白石岛’……”
万凤真不待宫仇说完,歉然一笑,截断话尾道:“什么半年不半年,过去了,别提也罢……”
宫仇内心一阵怆然,他想到那即将来临的可怕的结局。
万凤真顿了一顿之后,又道:“武林一老吴不非为了要索回那半部‘一元宝箓’,‘南昌大豪布可仁’受‘金剑盟’由密令,设法消灭‘奇门派’,这两个老匹夫竟然联手对付我,要以我为人质,要挟我爹,真是天下不容跳蚤长大,仇哥哥,容我再向你致谢。”
宫仇淡淡地道:“真妹,这岂不见外了?”
“应该的嘛!”
“你又怎会上了‘潮音寺’……”
万凤真白了宫仇一眼,羞涩地道:“因为我气你爱情不专,愈想愈气,偷偷地撇开我爹,要出家……”
“幸而陈小芬姑娘适时传讯,否则你一落了发,岂非……”
“别说了,我对陈小芬感到由衷的歉疚!”
“不必,她早已就决定了要出家的,令尊他们何以匆匆离开了布宅?”
“门人千里传讯,有人进犯‘白石岛’!”
宫仇闻言大惊道:“什么人胆敢觊觎‘白石岛’?”
万凤真不屑地一撇小嘴,道:“白石岛奇门布署巧绝天下,还不是去找死!”
宫仇凝重地道:“我看不然,对方也许有所恃,过去发生过这种情况没有?”
“没有!”
“这就对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