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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生死决战的一刹那,若是换了别人,纵不紧张得发抖,也难免要变得脸色铁青。
他们却还是如此客气,如此多礼。
他们的神经就好像是铁铸的,绝不会因任何事而紧张。
但在这种温和的笑容后,隐藏着的却是什么呢?
每个人都在瞧着他们的手。
因为无论谁都可以想到,只要他们一出手,就必定是石破天惊、惊天动地的招式!
每个人都在等着他们的手。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大喝道:“等一等,这一战是我的!”
人影一闪,胡铁花已接在楚留香面前。楚留香皱眉道:“我已说过……”
胡铁花大声道:“我不管你说过什么,这一战你都得让给我!”
楚留香道:“为什么?”
胡铁花瞪着原随云,道:“我一见到这人,就拿他当做朋友,你们怀疑他时,我还百般为他辩护,可是……,可是他却出卖了我。”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江湖中人的心诡谲,你中不该随便交朋友。”
胡铁花咬紧牙道:“我虽然看错了你,但出卖我的人也都要后悔的。”
原随云道:“后悔的人也许是你自已。”
他又叹了口气,道:“乘你现在还未后悔时,快退下去吧,我不愿和你交手。”
胡铁花怒道:“为什么?”
原随云谈淡道:“因为你绝不是我的对手,楚香帅也许还有三分机会,你却连一分机会也没有。”
胡铁花大蝎道:“放屁……”
他的拳头和他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去的。
拳风竟将他的喝声都压了过去。
谁都知道胡铁花是个又冲动、又暴躁的人,就算是为了芝麻绿豆般的一点点小事,他往往也会暴跳如雷,大发脾气。
只有在一种时候,他反而比别人都能沉得使气。
那就是打架的时候。
他这一辈子也不知和人打过多少砍架了,有时固然是武林高手作生死相拼的决斗,但有时,他也会脱下衣服,打着赤膊,全不用武功和市井中的地痞流氓打个痛快。
打过几百次架之后,他才学会了两个宇:冷静!
要打赢,就要冷静。
无论谁打架都不希望打输的,胡铁花当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他就算已气得脸红脖子祖,但一到真的要打架的时候,他立刻就会冷静下来——
从经验中得到的教训,总是特别不容易忘记。
奇怪的是,他这一次却像是已将这教训完全忘得于干净净。
他简直一点也不冷静。
这一拳击出虽然很威风、很有力,但无论谁都可以看出这种招式用来对付地痞流氓固然狠有效,若用来对付蝙蝠公子这样的绝顶高手,简直就好像要用修指甲的小刀去屠牛一样不智。
像胡铁花这种有经验的人,怎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
原随云果然全没有费半分力,就容容易易将这一招躲了过去。
胡铁花反身错步,又是两拳击出。
这两拳力量更大,拳风更响。
虎虎的拳风格火苗披得又高又长,却连原随云的衣抉都没有沾着。
张三骂了他几百遍“呆子”了,此刻终于忍不住骂出口:“呆子,你小子真他妈的是个活生生的大呆瓜。”
原随云忽然笑了笑,道:“若有人认为他呆,那人自己才是呆瓜。”
他身形就像是一片云般在胡铁花四面飘动着,直到现在,还没有向胡铁花发出过一招。
张三道:“你当然不会说他呆,你本就希望他越呆越好。”
原随云淡淡道:“你是不是要他用没有声音的招式对付我?”
张三还没有说话,胡铁花已怒道:“你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姓胡的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个瞎子,你只管放心好了。”
原随云说话的声音还是很从容,和平时说话完全没什么不同,谁也不会听出他说话的时候正和别人作生死的决斗。
胡铁花说话却已有些不对劲了。
原随云道:“我本来就放心得很。”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无声的招式任谁都会使的,若是用这种法子就能将我击倒,我还能活到现在么?”
他还没有回手。
胡铁花第十七拳已击出,突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原随云身形已立刻停顿。
胡铁花大声道:“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不是动嘴的的候,你懂不懂?”
原随云道:“我懂。”
胡铁花道:“既然懂,为什么不出手?”
原随云淡淡道:“这也许只是因为我太懂了。”
胡铁花道:“你懂什么?”
原随云说道:“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出手,先让楚香帅看清我的武功家数,才好想法子来对付我,不是么?”
胡铁花道:“哼!”
原随云叹了口气,道:“你的确不愧是他的好朋友,只可惜你这番心机全都白费了。”
胡铁花道:“哦?”
原随云道:“我会的武功一共有三十三种,无论用哪种都可将你击倒。”
胡铁花冷笑道:“你这三十三种功夫中最厉害的一种,想必就是‘吹牛’。”
原随云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道:“若是加上吹牛,就是三十四种。”
胡铁花道:“其余的三十三种,你倒也不妨说来听听。”
原随云道:“东瀛甲贺客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黄教密宗的'大手印'、失传已久的‘朱砂掌掌’、蜀中唐门的毒叶暗器……这几种功夫你们想必都已知道了。”
胡铁花道:“还有呢?”
原随云道:“还有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少林的‘降龙伏虎罗汉’、武当的‘流云飞袖’、辰州言家的‘僵尸拳’、中原彭家的‘五虎断门刀’、北派正宗‘鸳鸯腿’……”胡铁花道:“还有呢?”
原随云笑了笑,道:“就凭这十种功夫还不够了吗?”
胡铁花冷笑道:“既然你自己觉得很够了,为什么不敢出手?”
原随云道:“因为你既然曾经将我当做朋友,我至少总该让你多活些时候。”
胡铁花道:“哦?你想让我活多久?”
原随云道:“至少等到他们全都死光了之后。”
胡铁花道:“他们?”
原随云道:“'他们'的意思,就是这个地方所有的人。”
胡铁花道:“你要将这里所有的人全杀光?”
原随云又笑了,道:“我的秘密已被他们知道,你以为我还会让他们活着?”
胡铁花瞪着他,忽然仰面大笑了起来,道:“各位听到了没有,这人不但会吹牛,还很会做梦!”
原随云道:“在你们说来,这的确是场恶梦,只可借这场梦已永远没有醒的时候。”
张三忽也笑道:“只可惜你什么都瞧不见,否则也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第二层石台上,不知何时也燃起了一圈火。
六七尺高的火焰,就像是一堵墙,已将蝙蝠公子手下那些黑衣人全都围住。
这些人就像是野鬼,对火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一个个都往中间退去,七八十个人都挤到了一处。突然间,七八十个人竟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的跌了下去,一跌倒就再无法爬起。
谁也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更无法解释;魔法!
这些人就像突然被某种神秘而可怕的魔法所控制。
他们灵魂似已离开了躯壳。
七八十个人竞已全都倒下,已没有一个人还能站得起来。
张三道:“丁枫,你是有眼睛的,你为什么不将看到的事告诉他?”
丁枫的脸已全无半分血色,嘴唇也在发抖,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张三叹了口气,道:“眼不见心不烦,有时看不见的确倒反而好些。”
原随云道:“有人虽然能看得见,却什么也不知道,有的人虽然看不见,却什么都知道。”
张三道:“你知道什么?”
原随云道:“我至少比你知道的多。”
张三道:“哦?”
胡铁花抢着道:“你可知道,你的那些手下到哪里去了?”
原随云道:“他们哪里也不能去。”
胡铁花道:“那么,现在为什么连他们的声音都已听不到?”
原随云道:“因为他们都已被人点住了穴道,都已倒了下去!”
胡铁花怔佐了,瞪着他,似乎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瞎子。
他当然是真的瞎子。
原随云道:“你既然能看得见,知不知道是谁点了他们的穴道?”
胡铁花又征住了。
他的确不知道。
火圈里的人全都已例在地上,就好像真是被魔法所控制,突然都发了疯,你点了我的穴道,我点了你穴道,所以才全都倒下。
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发生呢?
胡铁花怔了半晌,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是谁?”
原随云笑了笑,道:“点住他们穴道的人,当然就是那放火的人!”
点火的人又是谁呢?
起火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到的。
黑衣人们倒下去的时候,大家也全部看得清清楚楚的。
火,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燃烧起来。
好好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倒下。
谁部知道必定有个人点起火,再将他们击倒。
可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人。
他难道是个看不见的人?
胡铁花的手又不知不觉摸到了鼻子上,只觉得湿湿的,却也不知道是手上的汗?还是鼻子上的汗?
原随云淡淡道:“有些事,纵然不是瞎子,也看不见的,这就是其中之一。”
胡铁花道:“难道——难道还有别的事?”
原随云道:“我现在还在这里等着,你们可知道我在等什么?”
胡铁花恨恨道:“鬼才知道你在等什么!”
原随云道:“你可知道这火为什么突然就燃烧得如此猛烈?”
胡铁花无法回答。
这火的确是在一刹那间燃烧起来的,简直就像是奇迹。
胡铁花怔了怔半晌,又忍不住问道:“你知道?”
原随云悠然道:“我早就说过,看不见,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
他忽又笑了笑,道:“只不过我若说出是什么东西使火燃烧得如此猛烈的,你也许会觉得很可惜。”
胡铁花道:“可惜?”
他忽然也明白了,失声道:“是酒,烈酒。”
原随云笑道:“不错,是酒,而且是上好的陈年大曲。”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听来倒的确有点可惜。”
原随云道:“你知道,我从不用劣酒招待客人的,但是真正的好酒却很难买到很多,而且,酒喝得再快,也没有烧得快。”
胡铁花变色道:“你是在等酒烧光?”
原随云笑道:“这次你又猜对了。在这里,除了酒之外,绝没有第二种可燃烧的东西,从今以后,我也绝不会带可以烧得着的酒来。”
楚留香突然叹了口气,道:“也许我本不该听你说这些话的。”
原随云道:“我方才也不该听你说那些话的,否则又怎会容人在我面前燃火。”
他笑笑,接着道:“我既已上了你一次当,你就上我一次当又何妨?”
火势果然已渐渐小了。
胡铁花大喝道:“无论如何,你反正已逃不了……大家围住他……”
喝声中,已有七八个人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原随云长袖已流云般飞卷而起。
不是流云,是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