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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还记得,如果,师父还在生,她也许也会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阿公,你回来啦!”这时,一个少女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那老者时,展眉笑道。
那少女,不过十七上下,一袭粗麻布衣,甚是寒碜。但见她面如皎月,眸若皓星,浑身都透着灵动之气,绝非一般的山野丫头。
少女见到众人,微微皱了眉,窘迫道:“阿公,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呀?我只烧了一点点饭……”
“哎,当着客人的面,不要丢人哪。”老者急急上前,拉起了少女的手,“去杀只鸡,好好招待我的救命恩人。”
那少女立刻点了头,“噢,这就去!”
她刚要转身,老者又拉住了她,“哎,让少爷待在房间里,知道么。”
“知道。”少女应道。
老者吩咐完,又转身走到了小小一行的面前,开口道:“对不住啊,各位恩人,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
“不必客气。”接话的,依然是温宿,“老人家,听您刚才的话,府上公子有什么不便么?”
老者笑着,道,“哎,犬子自小得了失心疯,见不得外人。还请恩人不要介意哪。”
温宿点了点头,“噢……”
小小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她就是在温宿的那声“噢”里,听出了百转千回,含意深远的东西。她瞄了瞄四下,好吧,这荒山野岭的,这老人家带着一个失心疯的儿子,一个小姑娘,不住村里,非要住在小山上。何况,哪有那么巧的,小船靠岸,他家就在岸上不远?怎么看都是有计划的啊!加上刚才江上经历的种种,这老头跟那些尸体绝对脱不了关系……
今天很邪门,好像撞邪啊!三月初十……不是什么不吉利的日子吧?小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桃树?没错,桃树镇邪啊?!啊啊啊啊啊……她不是撞上妖怪了吧?啊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她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看过听过的鬼故事,这不想则已,一想当真是心惊胆战。夜风一吹,她只觉得自己背上发冷。
“小小?你冷么?”廉钊突然开口,关切道。
小小抬眸看着他,现在拉他一起逃走,还来得及么?
“姑娘,快进来吧,外头凉!”老者几步走到了小小的身边,关切地拉着她的手,把她领进了屋。
进了屋,老者领着廉钊和温宿去换衣服,小小怯怯地坐好,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屋里的家具皆是竹制,这貌似大厅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四条凳子,两把椅子,一个茶案,一个柜子。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虽说是陋室,倒也干净。
没过多久,廉钊就走了出来。
小小看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椅子上。他换的,显然是这户人家的衣服。明显的不合身哪!衣袖长了那么点,前襟也宽了那么点,裤腿却又短了那么点……无论怎么看,就是不顺眼。
廉钊自然也察觉了她眼神中的含意。他略略低头,拉了拉袖子。“只是暂时穿一下罢了……”他低声道。
“没!我绝对没有觉得难看!”小小立刻站起来,义正言辞。
廉钊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就笑了。
糟了!说话就是比想得快!这个什么毛病!小小一脸无辜,可怜兮兮地看着廉钊。
廉钊走到她身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真有那么难看?”
小小抓抓头发,“也没……主要是廉公子你风神俊朗,气宇不凡,就算是穿树皮,也是人中龙凤,傲然卓绝……”
廉钊怔怔地看着小小,说不出话来。
“呃……”小小扯不下去了,怯怯地望着他。
廉钊低头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会奉承。”
“呵呵,过奖过奖。”小小也笑了。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这气氛稍显尴尬,小小立马扯话题,道,“对了,我师叔呢?”
听到她这么问,廉钊脸上的笑意渐消,“他随那老人家去后院了……”
“哦。”小小点了头,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小小……”廉钊有些犹豫地道,“有些话,我说了,你别生气。”
“啊?”小小眨眨眼睛。
廉钊的神色严肃,“你师叔,怕不是什么好人……”
小小叹口气。没错,她也这么觉得。不过,从廉钊口里听到这种话,有些奇怪啊。
“他是江湖中人,出手的确是狠毒了点……”小小无奈地说道。
“我不是说这个。”廉钊看着她,“我是说,他也许会对你不利。”
小小愣住了。“啊?他对我不利?”
“嗯。”廉钊的眼神游移起来,有些欲言又止,“……总之,你小心他就是了。”
小小不明白了。廉钊跟温宿,是萍水相逢,而且,以廉钊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另一个人的坏话?难道是真的?可是,温宿是她师叔,应该不会加害她才是……不,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廉钊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要防着点!
她刚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勾起了,她抬头,看着廉钊,开口问道:“你知道要提醒我提防别人,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人?”
廉钊笑着摇了摇头,“你若有心害我,在英雄堡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要命呢?”小小说道,“也许是骗财骗……”最后那个字,小小怎么也说不出口。
廉钊依然笑着,“是我追着要负责啊。”
“那我是欲擒故纵呢?”小小继续说道。
廉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的很多事,我的确一无所知。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既然认定了你,就会信你。若是连这都做不到,何谈白头到老?”
小小说不出话来了。
廉钊说完,浅笑着避开了她的视线,他也察觉气氛古怪,便也扯了话题,“对了,小小,你怎么会随身带雄黄的?”
小小回过神来,“啊?”
“我们在江上遇到行尸,你不是用雄黄杀了蛊虫么。”廉钊提醒,“我还以为‘操尸蛊’只是传说罢了,没想到,真有其事……”
“操尸蛊?”小小这才有了印象。刚才情况混乱,她竟然没想起来。没错,师父曾经提过,“蛊”乃至邪之物,若是见到,一定要躲远点。昔年神农世家还未闭门的之时,宗家之内有“蛊毒流”。修习此道的弟子,精于施蛊。传说,能用蛊治病不算,还能令死尸行动。名为“操尸蛊”……不过,此派系太过邪门,逐渐被同门排挤,渐渐没落了。难道,今天的事,还与神农有关?
“我……我当时也就是情急,随便拿东西出来撒罢了……”小小开口,推脱道。
“不论如何,你救了众人,也是事实。”廉钊回答,“不过,我觉得那老人家,有些可疑……”
“啊?”小小愈发惊讶。这个廉钊竟然在一天之内觉得两个人可疑?
廉钊微微皱眉,道,“你师叔怕是也察觉了异样,才故意在这里留宿……今晚,务必小心。”
小小看着他,认真地点了头。她终于知道了一件事,他不是不会怀疑,而是:既然认定了,就选择相信……只是,这样的自己,值得被相信么?
三魂未定'中'
开饭的时候,温宿和那老者都回来了。五人一起坐在饭桌前,气氛略有些尴尬。
而那少女丝毫没有觉察什么,她得意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开心道:“吃吧!”
小小拿着筷子,这饭能吃么?小小联想起先前的“操尸蛊”,实在是下不了筷。她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廉钊,又看看坐在她对面的温宿,这两人连筷子都没提。……果然,不能吃么?
这时,就见那少女飞速地挟起一口菜,迅速吞下,一脸感激地咀嚼。
老者皱了皱眉头,开口:“对不住了,各位,这丫头没什么规矩。”
“少女天真无忌,不是什么缺点。”温宿平静地回话,拿起了筷子。
小小见状,知道这菜中应该没动手脚,便放心地开始吃起来。
今日是寒食,她从昨晚开始就只吃过枣饼,见到荤腥自然激动。这老者竟然不过寒食,看来也是个古怪的人。她努力地扒饭,边吃边想。
“我已经把客房打扫好了,几位恩人吃过饭就好好休息吧。”老者看了看小小道,“只是,家中地方狭小,要委屈姑娘,跟我家的丫头挤一晚……”
老者话还没说完,小小就僵住了。虎穴啊!她今天要是落单,就死定了!
“不行!”“不行!”
她还没找借口推托,就听到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否决。她抬头,看到廉钊和温宿正带着敌意互相凝视。
少女不解,“为什么不行?难道让她跟你们一间房不成?”
廉钊开口,“她是我的妻子,出门在外,照应是应该的。”
小小愣了愣,他是不是省掉了“未过门”?
温宿看着廉钊,有些惊讶。但随即不屑地开口,“在下是她的师叔,夜里要传她本门内力。”
小小更加愣,晚上还练功?这个借口真是……
“哇,我不要跟你们一间房啊。”少女听罢,连连摇头。
老者开口,“二位恩公,女孩子家住一间房,也方便一些……”
“不行!”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小小咽咽口水,怯怯道,“呃,其实,我睡这儿就可以了……”
她还没说完,温宿就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好闭嘴,吃饭。
“我陪你。”而那一刻,廉钊却开口,说了这句话。
小小扒饭的筷子顿住了,她抬眸,看着廉钊。
廉钊浅笑一下,然后,转头继续吃饭。
“那好,我就在这儿传你内力罢……”温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小小抖了一下。不、不是吧?跟这两人呆一个晚上?很尴尬啊!
只是,她的哀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老者无法劝动那两人,便只好作罢。而那少女却不自禁地一直笑,笑得含意深远。
吃完饭,小小自觉地把仅有的两把椅子让给温宿和廉钊,自己就乖乖地坐在了门槛上,假意欣赏月光下的桃花。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愁眉苦脸。没想到啊,离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那两人彼此间的敌意。到底是哪儿来的深仇大恨?就算朝廷和东海势如水火,这两人也不至于这么大芥蒂吧?可怜她夹在当中啊……
江湖之事再繁杂,也比不上这人情世故哪。对了,说到江湖事,这个老头到底想干什么呢?本来是一副威胁她交出神武令的姿态,遇到行尸之后,突然又变了态度。原以为他把自己带到家中是为了夺令,但是,他却廉钊和温宿一起来,加上刚才她不愿与那少女同房而住,他也没有勉强。怎么看,都觉得他另有目的啊。
她从怀里摸出神武令,仔细端详。玉璜是上好的青玉制成,两端皆雕玄武,璜上阳刻“止戈为武”四字。江湖规矩,见此令者,必须解剑止戈。
莫非,那老头是要用这神武令救命的?先前行尸攻击的对象是他,这也不无可能。不过,石乐儿也说过,神武令,制君子,不制小人。何况,那些行尸根本什么都不懂哪。就算亮了这令牌,又有什么用?什么保命令牌么……还要人多的时候才能用,一个月还收五钱,真是不值!
这时,小小突然悟到了什么。江湖皆知,不开杀戒的太平城还有一个规矩。凡见神武令却仍事杀戮者,太平城门下可不择手段,当场擒拿。……难道,那老头不是想用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