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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首次即挑漕运,倒让左仲仪吃惊,毕竟漕帮分子最杂,不得不防,然在弘历坚持下,终仍同行。
只见漕船穿梭运河,挤若沙丁鱼,艘艘皆插旗为记,好不热闹。
弘历笑道:“如此荣景,实是大清之福。”
左仲仪道:“只看外表么?且看看船上坐的是些什么人。”
弘历诧道:“这有么干系?”
左仲仪道:“关系可大了,漕船上除了圣帮、漕帮外,坐的全是衣衫槛楼苦力和老弱妇孺,他们可能一辈子靠那条破船过活,怎说是一片荣景。”
弘历终觉异样,惊道:“怎会如此?难道生意已被你两大帮垄断,他们难以存活?”
左仲仪摇头:“看似如此,实则不是,圣帮和漕帮多少安定漕运,否则山头林立,流匪横生,他们定被抽收保护费,过得更苦。”
弘历道:“既非两帮垄断之祸,那是他们经营不善了?”
左仲仪道:“非也,瞧他们如此卖力,只要小有零头,必定拼命,如此服务,生意是不差,客户也给的爽快,且漕运就是载甲东西到乙地点,亦无任何技术,只要卖力肯干,哪有何经营之不善之处?”
弘历道:“那真正原因是啥?”
左仲仪冷静道:“剥削、抽税!也就是缴给官方的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弘历诧道:“怎会,皇阿玛一向清廉,更惩贪官,还有人敢贪污?我第一个收拾他!”
左仲仪道:“凡事有个源头,此举也不是贪污,而是行规,每年朝廷总要下令地方缴多少税、多少粮,也不想想天下之大,何能毫无这难?尤其漕粮,春夏收,秋冬必得缴往京城仓库,稍有延误,立即治罪,超年未缴,且有掉头之虞,吓得各方官为此漕粮,想尽办法弄足,有的甚至连下种种子,百姓糊口之粮也一并强缴,结果问题来了,今年得以顺利缴得,但来年无种子播种,叫农民何处生产?靠借贷过日子,有若饮酒止渴,越借越糟,问题因而衍生,流民终暴增,有者沦至漕运,混条船糊口,然那些底子,岂能掀开?只要官方说要查身份,吓得他们总是大红包小红包送个不停,结果还是穷途潦倒。”
弘历道:“那即是贪污行径!”
左仲仪道:“看你仍未听出我话中含意,简单地说,是朝廷规定太严,百姓受不了,官方也受不了,为求生存,用尽手段,你以为官爷全是吸血之徒?那倒未必,一户船家能抽多少银?他们也是逼不得以,上头大官一个个都是苦读出身,未曾做过生意,不知个中门窍,只顾纸谈兵,算算一亩地能收多少粮,即以此征收,好一点的找来十几处做比较,再平均征之。然那岂能涵盖全国,有的播错种子,有的蝗虫吃去,谁能预料?又如漕运,看似每个闸口统一抽税,然却未注意有的淤沙严重,想清除,花费大,不清除,船量少,他们一着急,主意全打到百姓身上,且在上着往往缺钱,一道命令下来,准累死百姓,要贪,是全国皆贪了。”
弘历如被抽鞭:“难道清廉追税也是一种错误?”
左仲仪道:“没人说它是错,但该有弹性,丰收好,多收税,收成差,少收税,如此当不扰民。”
弘历道:“大清立税本意即在此,收成差,当然可以延税,甚至免税,这个大家都清楚。”
左仲仪道:“结果呢?事情要看结果,雍正皇帝厉行清廉治贪,国库是增加数千万金,表面看似风光,私底下呢?流民仍多,百姓仍苦,当然比起前明大有改善,但终究非良策,库金不是越堆越多越好,而是要活用,又如圣帮,准备金够了,即不断转投资,创造利润,我的钱庄几年内又会出现小老板,他可养活一百人,那才是上上之道。”
弘历恍然:“我懂了,苛政猛于虎,太过清严反而不妥,凡事有个弹性,可能皇阿玛因大行皇帝太过仁慈,让国库亏空,他有责任追回库金,且惩贪官,才会出此雷厉手段,有机会,我将劝劝他。”
左仲仪道:“听进去自是好办,否则接下去不知如何说呢?”
弘历道:“怎讲?对漕官暗中收银之事,我已了解,是上头逼得太急所衍化而来,也差不多原谅了,除此之外,另有更重要之事?”
左仲仪道:“不错!漕运根本不赚钱!”
弘历诧道:“怎会?不是每个人抢着要?”
左仲仪道:“那是指非法部分。”
弘历更骇:“每条船都干非法生意?”
左仲仪道:“你要有颗宽宏的心面对一切,否则将无法忍受天下原是乌鸦一般黑。”
弘历道:“你说吧!我试着接受。”
左仲仪道:“试想漕运往北京一趟,光运漕粮,能赚多少银?百银?千银?你且试着数要经过多少闸关?至少也数十个,每关抽个二两银,什么利润也没了,所以他们必需另运东西,如钢铁煤盐,较有利润。”
弘历诧道:“他们全在走私违禁品?”
左仲仪道:“不错!民间铜镜、铁锅、锄头,哪样不是要用。着钢铁煤?这是必需品,禁也禁不了。”
弘历不禁苦笑:“官方规定如此之严,竟是公然违法,实叫人难以想象。”
左仲仪道:“所以朝廷那些大官都是浑脑,只顾着怕百姓拿去造刀刃,即拟此法令,全然不顾民生反应,禁了也是白禁。”
弘历道:“可是不禁岂非更糟?”
左仲仪道:“未必,毕竟要拿去造反者少,为此理由而禁,实说不通,开放了,反而促成器血流通,有人原只买一个铜镜,喜欢可另再买一个,利润自来。”
弘历笑道:“你倒是满脑子生意经,倒想问问若开放了,你这独攒生意岂非泡汤,你又如何因应?”
左仲仪道:“不必为我操心,经营者不能预见未来走势,先行布局,那失败也是活该!”
弘历道:“你已计划如何应对了?”
左仲仪道:“废漕运,改走海运,毕竟海运一趟下来足可增加十倍以上运量,不做是傻子!”
弘历道:“你倒是想得远,可是废了漕运,这些工人将如何过活?”
左仲仪道:“我只说圣帮将放弃漕运,其他者可能还可混个一二十年,只要给他们时间,必有路子可走。”
弘历频频点头:“你的确经验老道!”不禁佩服万分,哪天若登基为皇帝,且得跟他讨教商事。心念一转,道:“你对漕帮了解多少?尤其那些自认为反清复明之事?”
左仲仪突现为难:“要谈么?”
弘历道:“都已百年恩怨,难道无法化解么?”
左仲仪瞧他有心化解,遂叹道:“事情已久远,漕帮也甘心为生活拼命,原让它平静过活也就没事,然服杀亲之仇,恐也不易摆平。”遂将漕帮历史说明。
漕帮虽是反清复明秘密组织,前身却是“罗组教”,而此教又是“白莲教‘’无数支派之一,为顾亭林、传青主所创,许铁山为教主,传至罗青,帮中称为”罗祖“,其收一弟子称”陆祖“,即陆达,陆祖有三弟子即翁钱潘三祖,共收七十二弟子,漕帮规模始扩大,目前由潘如虎任帮主,但另有四小祖各拥势力,即翁祖朱小全,钱祖黄象,潘祖刘玉诚、石士宝,其皆为三祖后代,故以小祖称之,帮众之广,恐也十万以上。
弘历听得惊心动魄,十万大军,何其可怖,难怪朝视若毒瘤,一有机会即想除之。道:“他们都潜伏漕运么?”
左仲仪道:“大部分,其人了犯了案,只好四处流窜。”
弘历道:“那个石士宝犯了不少案,朝廷将捉拿他,听说他是海盗出身,且为台湾人?”
左仲仪道:“正是!”
那石士宝潜至附近,却不敢靠得太近,窃得言语断断续续,听不出名堂,然说及自己名字,每个人皆听得特别清楚,但闻弘历说及石士宝;又说及海盗出身,左仲仪又回答正是,那岂非在出卖消息,且同流合污?石士宝终把船逼近,想给两人颜色。
忽又闻及弘历说道:“海盗最近危害其凶么?听说你也遇上?”
左仲仪想及郭奇秀劫船一事,以及未来若发展海运,对海盗防卫何等重要,遂额首道:“没错!海盗的确该除尽!”
此语让石士宝听入耳中,犹若对方想杀自己,怒火已起,暗道:“满口道义,背后却想暗算我,既是狼狈为奸在先,莫怪我先发制人!”猛地快速拨船前进。
风及时发现小船逼近,登时喝道:“谁?”
石士宝伪装漕丁,一时无法辨认身份,他倒落落大方,拱手道:“是圣爷么?在下奉帮主之命前来迎接!”
左仲仪道:“敢是潘帮主?”
石士宝道:“正是!”
左仲仪待要说好,赫见石士宝突地冲前船头,手中一颗铁球般轰天雷已往前砸,并大喝:“炸死你这叛徒!”
黑球轰来,吓坏漕船诸人。
左仲仪大骇叫道:“石士宝你?”已来不及解释或躲闪,情急中猛扯弘历扑向风及时,要他护挡救驾,他则暴劲尽施,拼出全身吃奶力气,猛往轰天雷击去。
幸左仲仪反应超快,轰天雷只抛及船沿,尚未落下,即被击退,且同时爆炸,轰然巨响,水动船摇,漕船射出数道碎片,但尚能载人。然那石士宝却忽略左仲仪反应之快速,原以为一炸成功,想登船再补几掌,故身形冲向空中,如此正巧似冲向回弹炸药,突地爆炸,让他躲无去路,已被轰得脸面全伤,呕血倒摔水中。
左仲仪暗道耍糟,急问风及时弘历可好,风及时道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左仲仪道:“快驾船回航!”说完已掠冲水中,准备救起石士宝。
风及时见事态严重,赶忙调船而退,弘历却甚嗔怒:“当真乱党暴民么?连轰天雷此种炸药都用上,实是过分!”
左仲仪落水却未找着石士宝,正担心他性命,谁知石士宝虽受重伤,却凭一口真劲游逃百余丈,翻上前来支援之漕帮船上,厉吼一声:“快杀了汉奸走狗!”说完猛呕鲜血,昏迷倒地不醒。
漕帮弟子受到激怒,登时发出号令,四面八方弟兄闻及,全数围来。
左仲仪跳上石士宝原先使用小船,击掌落水,划动而行,快速迫近漕帮弟兄,急道:“全是误会,诸位不要意气用事。”
然跟在石士宝身边几乎是激进分子,怎能听得入耳。有人喝道:“害石小祖身受重伤至此,还说误会?我忍你圣帮已甚久,现该算个清楚,弟兄上!”
话声一落,漕帮弟兄各抓暗器石块木头,全数往左仲仪砸来,且节节迫近,欲杀人而后快。
左仲仪见状如无法说服对方,留下无用,遂道:“无理取闹,找你们帮主说去!”赶着小船,调头而去。
漕帮弟兄催船猛追,且不断发出信号,引来更多弟兄。
此时不但左仲仪受险,连风及时那艘漕船亦被围困,已和漕帮弟兄大打出手。
左仲仪暗叹实是无妄之灾,猛地催舟迫近。漕帮弟子仍想拦人,他心生一计,难以伤人,破其船总行,遂在逼近之际,凌空扑前,数掌猛击,毁得三船,终突破纺线,直冲风及时那头。见有漕帮弟子登船,为顾及弘历安危,终凌空扑去,强掌尽出,将漕帮弟子一一击落水中。
左仲仪欺向弘历:“你可受伤?”
弘历道:“尚好!”他亦从小练武,功夫底子甚厚,寻常高手恐伤不了他,然此惊变亦让他惊心动魄。
漕帮弟子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