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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春色-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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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鹤年爱惜自己的一双巧手,更爱惜自己的面容,只想一直在沈墨钩艳绝世情的一双眼里,映出自己永远年轻美丽的脸靥,到老到死,都是二十年前姝姬手底下容颜最美天赋最高的药师宋鹤年,也是见过、救过、服侍过沈墨钩种种不堪之伤的宋鹤年。
  就算他喜欢的始终都是苏辞镜,但能默默陪伴他,于他有恩对他有情的还是宋鹤年。
  不想今日容颜尽毁妙手不复,宋鹤年只觉伤心欲狂痛不欲生。
  木然盯着那琉璃瓶瞧了半晌,突的想到苏小缺人在七星湖,只要沈墨钩发话,这毒想必也不难解。方才心慌意乱之下,竟未想到这要紧关节!
  一念至此,不由少了几分伤心,回复了一些力气,她素来爱洁,忙起身点了烛,把一地镜片打扫干净。
  夜风吹过,把窗下铁马吹得叮当作响,宋鹤年走过去想把窗户拽上,刚关了半扇,一阵冷风袭来,一个青衣人影已飘然穿窗落入屋内,侧着月光,却是遮不住深邃分明的英挺轮廓和星沉海底的湛湛眼眸。
  这人进得屋来,只静静站着,左手抚刀,空气无端的紧绷如弓弦欲断,宋鹤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直觉到恐惧,想退开两步,却发现脚步已僵涩,竟被这人的气势死死压制。
  这人盯着宋鹤年瞧了一眼,淡淡道:“原来他已下手了。”
  见他蹙了蹙眉头,似有些犹豫,宋鹤年勉强一笑,问道:“阁下何人?深夜造访妇人住所,未免有失尊重。”
  那人眉峰微扬,下了决断道:“小缺做他的,我还是得杀了你,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宋鹤年听这话另有深意,正待询问,却见刀光一闪满室光华璀璨,喉头一冷双手一热,头颅垂下时,见自己满手鲜血,费力的想了想,才悟出原是自己的颈血淋漓。
  濒死的模糊中,只见那人鬓发如霜,侧过身去仰着脸,一声叹息轻如鸿毛却又是重如山的哀伤:“小缺……”
  苏小缺一觉直睡到午后,方才醒来,周身酸痛自不必说,两股间却感觉甚是清爽,伸手一摸,也没有血迹污物,知沈墨钩已趁自己昏睡时打理干净,咬牙一笑,也不愿再想昨夜床上之事,伸了伸懒腰,起身穿上衣服,一番折腾之下,□竟未流血裂开,不禁有些奇怪,略一思量,到枕边取了昨夜所用的药膏,打开细看,原来这药膏润滑之余,尚有止血生肌的用处。
  当下拿着药瓶在手中抛接,看着瓶子在空中划出弧线一起一落,一时技痒,从床上抽屉中又取出些瓶瓶罐罐、诸般淫器,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抛出,双手如网,身形微动,于半空中捕鱼捉鸟般一一纳入怀里。
  奈何设下千重网,网网有漏鱼,更兼苏小缺伤势未痊愈,身法略有滞怠,只见一个墨玉男形直冲着两扇雕花檀香木的房门就去了,恰巧此时沈墨钩推门而入,迎面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龟 头气势汹汹扑来,瞧那意思,是要磕碎沈宫主两排银牙直捣黄龙来个深喉。
  沈墨钩何等身手?但见他手不动,足轻起,啪的一声把那不长眼的墨玉男形踢得飞回苏小缺手中,苏小缺一接之下,被震得手腕发麻,握着个假阳 物,只觉得一阵恶心,随手一扔,把好端端一块墨玉给摔了个粉碎。
  转眼见沈墨钩神情古怪,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不由得心里一突,暗想这老狐狸没了鼎炉虽是死得快了,可也不该这么早脸就抽搐成抹布样吧?
  想着忙把怀里一包乱七八糟的物事倒到桌上,正忐忑间,沈墨钩开了尊口:“宋鹤年昨夜死了。”
  苏小缺一怔,先把自己摘干净:“跟我没关系,爷别冤我。”
  沈墨钩凝视着他轻轻一笑:“她是被人一刀断颈,杀她的人可跟你有绝大的关系。”
  转身道:“跟我来。”
  苏小缺心中隐隐不安,满心不想去,却人在人下,不得不屈,磨磨蹭蹭的跟着沈墨钩出得屋去,走过石子甬道,却见院中空地上赫然躺着宋鹤年的尸体。
  宋鹤年一张肿脸上眼半睁而不闭,舌半吞而复吐,死得奇丑无比,叶小眠一旁看了,都有不忍之色。
  苏小缺自不怕她的惨状,但一眼瞧见刀口,却立时见了厉鬼一般,脸色惨白,眼神中流露出恐惧之极惶然无措的神色。
  沈墨钩走近前去,足尖挑着宋鹤年的下颌,使颈中刀伤显露无遗,淡淡道:“小缺,过来!”
  苏小缺略一迟疑,不敢不从,慢慢走到沈墨钩身边,却被沈墨钩一把攥住手腕:“仔细看看这刀痕……你应该最熟悉不过。”
  苏小缺猛然抬头看着沈墨钩,眼神中有浓烈的哀求之意,沈墨钩不为所动,含笑道:“这样的用刀手法,七星湖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杀宋鹤年的是谢天璧……你聪明得紧,倒给我说说看,谢天璧为什么要杀宋鹤年?赤尊峰七星湖相隔数千里,他为什么来的七星湖?什么时候来的七星湖?”
  苏小缺乍见长安刀之伤,已是五雷轰顶,再想到谢天璧既亲手杀了宋鹤年,想必自己和沈墨钩种种尽皆知晓,他那双寒星般的冷酷眸子竟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见,一时只觉得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不由得痛叫一声,毫无章法的拼命挣扎,只想从沈墨钩身边逃开,却因手腕要穴被制,只能出水鱼笼中鸟一般徒劳无功。
  沈墨钩见他双目笼上一层血色,嘴唇却如残雪般血色全无,在自己手中似一只绝望而不甘的断翅伤雀,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痛,只想把他搂着好生抚慰疼爱,却强自压抑,反而益发残忍的冷笑道:“谢天璧知道宋鹤年给你下淫药,所以杀了宋鹤年。”
  “谢天璧之所以知道淫药一事,想必你身边就有他的眼线。”
  直视苏小缺的眼睛,拧着他的下巴不让他避开,一字字道:“我刚要了你,不过三天,他便从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尊峰赶来杀人?也许……谢天璧就一直在七星湖,就在你身边。”
  第五十四章
  沈墨钩美艳魔魅的一双眼眸如潜伏树林中的妖兽,温热危险的气息近在咫尺,苏小缺慌不择路已被逼到绝境,一颗心冷得似碎裂消失了一般,骨子里的强悍坚忍却蓬然欲出,眸光不再慌乱,而是一种熬炼之后的平静。
  沈墨钩骤然松开手,苏小缺跌开两步,一言不发。
  沈墨钩见他低着头,呆若木鸡状,不禁厉声道:“没出息!你日后就是七星湖的宫主,与谢天璧相比,地位实力毫不逊色。江湖中人只会畏你惧你,你又何必如此怕他?”
  苏小缺甚是冷静,道:“姝姬死了这么多年,爷难道能忘了她?愿意听人提及她?”
  看了看宋鹤年的伤口:“这不是怕,是恶心。我只是……一想到谢天璧这个人就觉得恶心。这种滋味,别人不明白,爷应该明白。”
  沈墨钩静默片刻,吩咐将尸体搬走下葬,执起苏小缺的手,感觉他手掌冰冷却不再颤抖,心中略安,却叹道:“谢天璧和姝姬怎会一样?姝姬与我互相都是深恨入骨,谢天璧却是……”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却转言道:“这几天我会带你去历代宫主的书阁,七星湖诸般要务人事尽记载在内,我都给你讲解一遍,将来我一旦身死,你也不至束手无策。至于这些年宫中之事,你不妨多请教魏天一。”
  苏小缺点头应了,却突然问道:“谢天璧之事爷有什么打算?”
  沈墨钩揉了揉眉心,神态中一派轻松自得:“赤尊峰远在塞北,对七星湖鞭长莫及,谢天璧若当真身处七星湖,绝不是为了江湖霸业……”
  亲了亲苏小缺的眉毛,笑道:“他这次来可是为了你,既如此,谢天璧想杀的人必定是我,他那把长安刀我也见识过,再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苏小缺嘴唇略动,却又紧紧闭上。
  沈墨钩凑到他的耳边,毫不正经的笑:“我要死也只能死在小缺手上,是不是?”
  数月匆匆一晃,其间沈墨钩当真打叠精神,一改往年对宫中事务不闻不问的架势,将七星湖之事事无巨细都教与苏小缺知晓,魏天一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偶尔到内堂见一见沈墨钩,却蔫蔫儿的只说苏小缺自有见地,无需自己横加插手。
  沈墨钩原本就担心魏天一权势过重,将来于苏小缺不利,见他收手懒散,倒也放下一门心事,由他自去养鸡钓鱼。
  苏小缺倒也出奇,他在丐帮时浑浑噩噩,撂少帮主的挑子就当摔一碟子咸菜也似轻松,时隔两年不到,当这七星湖少主却是尽心尽力,悟性奇高,先着手内堂,将内堂三殿打理得脉络分明,赏罚有序,一改往昔散乱风格,连叶小眠走路都格外利落干脆了起来。
  内堂原不设堂主之职,苏小缺却让百笙当了这实际的堂主,百笙武功虽低,做事硬是高明,内堂杂事只花半月就整理成册,分与各殿,从此进退有据,十分清楚。一时连沈墨钩都啧啧称奇,不想这一身风流两袖酒香的男宠竟能如此作用。
  百笙一接手内堂,苏小缺腾出空来,虽暂时不见外堂诸人,却把外堂诸事都一一记在心里掂量琢磨。
  沈墨钩冷眼旁观,见他处事分寸得当,初时尚且生涩而后即能圆畅,不觉暗自欢喜,欢喜之余,又若有所憾。
  而苏小缺的武功,更是层层突破,飞花摘叶俱有灵性,手指功夫出神入化,崇光瞧了,瞠目结舌,只当他被鬼神附体,央求百笙带了几本招魂驱鬼的书,投入研读数日,趁沈墨钩不在,泼了苏小缺一身狗血。
  苏小缺大怒之余却是大喜,既见狗血,狗肉不远,押着崇光把那条倒霉的黑狗加五香桂皮八角花椒给炖了香喷喷一锅。
  沈墨钩得知此事,大笑之下却深知苏小缺武功突进的原因。
  聂十三当年所言不虚,苏小缺本是练伽罗刀的天生奇才,骨骼清奇,心随意动,手指更是万中无一的灵活敏锐,直通心意。
  伽罗刀号称天下无双的刀法,繁复无比,共七十二招,每招又有十九式,再一经推演变化,端的是能把一般人瞧得吐血不止,幸得伽罗真气走的是佛门一脉,最是精简纯明,以简驭繁,以气带指,倒是相得益彰。
  只刀法却不比内力,伽罗刀既讲究繁复,所学之人心思愈细密愈深邃越是事半而功倍,所学越庞杂越广泛越是触类而旁通。
  苏小缺能有近日的突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自小学的是七星湖素衣灵狐的武功;后入丐帮,虽没学什么紧要功夫,丐帮弟子的武功却是四处信手八面来风,三年来颇增见识;再到白鹿山,聂十三身为天下第一的武学大师不提,更有各派少年高手陪着拆招;及至赤尊峰,又有谢不度传之刀意,因此年纪虽轻,见识却不凡。
  这几个月来,与沈墨钩时常切磋,亦是颇有心得,沈墨钩所练廿八星经,不用兵刃,一双手掌自是了得,阴阳相济亦正亦邪,既有蚕丝蛛网的绵密飘忽,又有利刃剑锋的无坚不摧。
  因此数月之功一下,倒似脱胎换骨了也似,终把伽罗刀练得大见威力,想必聂十三亲见,也得颔首称许了。
  与沈墨钩之间,倒也出奇的有声有色有趣有味,自打上了床,苏小缺越发觉得沈墨钩乃是当世最为当之无愧的老狐狸精。
  沈墨钩对苏小缺端的是视若珍宝,竟无一丝半点的违逆之处,只这种似爱非爱、似情非情,既非居高临下的恩宠,也毫无掏心挖肺的示好,只是水银般捉摸不定难以揣度,一时是冷眼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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