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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缺道:“反正那时候天天在一起,我心里早就把你当哥哥了。”
唐一野喜悦万分,拉着他的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却听苏小缺恨恨道:“我不想说,也是怕你拉着我去见唐清宇那老混蛋,我可不想见他。这么多年,他没少说过娘是坏女人吧?”
唐一野摇头道:“没有,爹一直很想念娘。他说娘是天底下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娘走了之后我总哭闹,爹很伤心,抱着我说娘喜欢别人,不回来了……”
迟疑片刻,终道:“爹还说,你是娘和别人生的,所以娘把你带走了……不过他从来没怪过娘。”
苏小缺气极反笑:“说得很是,你原不是我哥哥。”
唐一野握着他的手,道:“我心里当你是亲弟弟。”
苏小缺不领情,摔开手冷笑道:“那年是唐清宇把娘赶出门的,娘为了这个老王八蛋伤心得疯了,带着我隐居在一个荒山里,从不肯见外人,哪里又有别的男人了?唐清宇还不肯放过她,我七岁那年唐门好几个高手找到了娘,幸好丐帮的周老帮主经过,救下了我,唐清宇这等赶尽杀绝的狠毒心肠,却是用来对付娘,你还说他一直想念娘?”
越说越是悲愤,忍不住红了眼圈,骂道:“你以为我想当这个老王八蛋死乌龟的儿子?他这么待娘,娘还是一心喜欢他,容不得别人去伤他,要不是我明白娘的心意,早就去唐门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送他去十八层地狱了!”
“娘临死前,怕他继续追杀,便把全部功力都传给了我,封住我的记忆,就是怕我想着报仇惹来杀身之祸,又把我托付给丐帮,改名换姓,这才活了下来,否则我早被那老混蛋给杀了!”
唐一野见他气得语无伦次浑身乱战,心里又急又悔,却更是迷惑,苏小缺所言和唐清宇平日所说大相径庭,一时竟不知该相信谁。
谢天璧目光淡淡扫过,已知他心中所想,道:“这事原也不难分辨。”
他真气尽散,比常人更加虚弱无力,却勉强抬起手,轻拍苏小缺颤抖的肩以作安抚,微笑道:“民间滴血认亲之法不甚准确,但甄别血脉于医神程逊应是雕虫小技,只要你们去趟白鹿山,想必就能水落石出。”
说着心念一动,黑眸暗沉沉的看向唐一野,暗自思量:“唐家掌门精擅毒药,想必也能轻易判断小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知他有没有细查究竟?若是已查过,那小缺便真有可能不是他的血脉……”
忍不住确认道:“小缺,你娘是不是聂叔叔提到过的素衣灵狐?”
苏小缺道:“是,我娘就是苏辞镜。”
突然直视谢天璧的眼睛,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显是极其紧张,道:“我知道娘名声不好,但她从不会骗我,她说我是唐清宇的儿子那就肯定是。”
谢天璧神色微动,却笑道:“做唐清宇的儿子也没什么稀罕,不过你娘说是,那你只好勉为其难的是了。”
苏小缺听他言下对自己母亲很是信任,登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欢喜,微一沉吟,对唐一野道:“我先送天璧回赤尊峰,然后跟你去白鹿山找程逊,不过我只要你这个哥哥,不要那个混蛋爹。”
唐一野听到说要你这个哥哥,登时大喜,听到不要混蛋爹,喜了一半又复担忧,急忙道:“不可以,爹就是爹,不能不要。”
苏小缺就坡下驴:“好,只要你别拦着我送天璧,我就认他。”
一见他耍这等无赖手段,唐一野便知他心意已决,略一思量,只得叹道:“我不拦着你,但要同你一起。”
苏小缺哼一声,道:“随便你……不过,密林只能藏身这一晚,咱们得先找个隐蔽安全的所在才是。”
唐一野理所当然的问道:“哪里隐蔽?”
苏小缺曲起手指,弹着唐一野的脑门,笑道:“你也有脑子,帮我一起想想。”
两人面面相觑,想了良久,苏小缺终是叹了口气,对谢天璧道:“干脆我们挖个坑把你埋了,最是隐蔽不过……再削一块树皮立在上面,以后还能找着。”
谢天璧突然一笑,声音低弱却清晰:“云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第十九章
查金花端端正正坐在冷冷清清的客栈门口拍腿痛哭,难得怀龙山热闹,客似云来,却不想一晚上身首异处的死了两个人,死就死吧,那大姑娘似的漂亮小伙儿竟一声令下,原本住店的十来个什么雁荡门下抬着两具尸体就走了,房钱也不给多留一文,更有一些客人跟风使坏,也纷纷退房,放着好好的豪华客栈不住,跑到春色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当被地当床去了,查金花恶狠狠的啐一口,老天赶紧下场大冰雹子砸死这帮乌龟王八蛋。
回头只见原本住得满满的客栈登时空了好几十个房间,查金花的心肝也被钢刀利刃挖空了一大块。
正伤心抹泪,一个模样俊美的年轻人走到自己面前,腰上系着一把刀,黄金吞口、黑鲨皮鞘,还镶着三粒翡翠的刀——查金花一双泡泡眼虽生得敦厚,却是鹌鹑膆里寻豌豆,蚊子腿上劈精肉,苍蝇腹内刳脂油的精明厉害,忙殷勤笑道:“公子可是要住店?本店房间又大又宽敞,床铺被褥都是三镶四叠,价格也公道……奴家这就带公子上楼。”
说着附送一个媚眼,拽着这年轻人的袖子扭着腰就往楼上走。
这少年上了楼梯,却低声道:“带我去天字一号房。”
查金花一惊,陪笑道:“公子啊,天字一号房里刚飞进来几只乌鸦,奴家一时着急,扑杀了一只……地上还有些血迹未曾擦干,要不公子住天字二号房?二号房更是……”
正说个不休,后颈处微微一痛,张口结舌,手腕被那公子拿住,跟上了铁箍也似,哪里还有半分挣扎的力气?当下被拖着足不点地的进了天字一号房。
房间里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靠在床上,脸色不比死人好看,一双眼却是浸了冰水的刀锋,寒光湛湛,另一个人笑眯眯的坐在床边,手里明晃晃的好几把薄刀。
查金花走近前去,突然恭恭敬敬的下跪,手在胸前比了个形如火焰的古怪手势。
怀龙山只一条山道进出,山脚大道旁几间草棚,支着几张破旧的板桌,供过往行人喝茶吃饭。
沈墨钩带着蜡黄的人皮面具,与李沧羽并肩坐在一侧草棚的板桌前,雁荡其余弟子或坐或站,夜色中脸色均是惶惑不定。
李沧羽低声问道:“谢天璧会不会不离怀龙山,请程子谦过来解钻经取气丸?”
沈墨钩道:“不会,钻经取气丸共有四十九种配法,变化异方复七十二种,程子谦便是医术通神,也得先见到谢天璧细诊出配法才能再配解药,何况解药炼制不易,所需药材亦是各不相同,谢天璧定会赶回赤尊峰。”
看一眼李沧羽,已知他心中所想,微微笑道:“你还想参加明天的比试?”
李沧羽迟疑着道:“明天对手是青城剑派的弟子,我看了他的剑法武功,比我差远了。”
沈墨钩轻声叹道:“沧羽,你还是太过浮躁。”
“青城剑派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少林棍僧呢?唐一野呢?司马少冲呢?”
声音虽轻柔,话语却凌厉:“你现在的武功,还不是唐一野他们的对手,这次比试你最多也就再进一轮,武无第二,既不能夺魁,何必输在人前?”
李沧羽登时领悟,笑道:“是了,现下雁荡人心散乱,我自该退出比试,趁此机会撑起雁荡派,一门心思替师父报仇,为武林除害。”
沈墨钩点头道:“不错,你风头正劲之际退出,一是以师门为重,二来别人已见识过你的武功,再不敢小瞧于你。正是适可而止的好时机。”
李沧羽双目溶溶脉脉,声音低不可闻却情致缠绵:“宫主,宫主……墨钩……”
沈墨钩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禁蹙眉,却见他眼波流转神情诚挚无比,待自己当真是爱慕入骨,当下只轻笑道:“真是孩子气。”
谢天璧示意唐一野解开查金花的哑穴,苏小缺怔了怔,悟道:“原来这客栈竟是个你们赤尊峰开的黑店!”
想了一想:“难怪……这里本是范磊石的住处,方才那个男掌柜故意指错,引我们来这天字一号房,是想借我们的手引起混乱,你们再浑水摸鱼救天璧。”
查金花哑穴既解,忙道:“少主!属下灰鸽堂查金花未能护得少主周全,罪该万死。”
谢天璧抬手让她起身,却问道:“杜牌九呢?”
查金花低头道:“当时属下夫妇用千里追风管听到房中动静,已知不对,属下便留在客栈伺机相救,杜牌九先行下山到城中飞鹰堂十七分舵报信……”
苏小缺哈的一声笑,打断道:“什么报信,逃命吧?灰鸽堂听着便是打探消息的,难不成你们连信鸽都没有?还用掌柜的亲自下山?等他带人回来,天璧都入土了,浇两勺水搁一桶粪,明年没准儿长出一溜小天璧给你们当少主,这笔买卖倒是划得来。”
查金花本是存了拼死相救的心思,却不想让自己丈夫也就此送命,让他下山确有保命之意。这些年谢天璧在教中威望日盛,手段不逊其父,更是心机深沉行事果决,眼下被苏小缺揭破思量,一时心中惴惴,胖脸上的肥肉簌簌抖动,辩道:“属下也是怕信鸽被七星湖截获,情急之下……”
苏小缺冷笑一声,正待驳斥,唐一野拉过他,道:“赤尊峰的事,咱们莫要多嘴。”
谢天璧却温言笑道:“你们想得很是周全。尤其杜大哥,无意间引了小缺和一野进屋,救了我的性命。”
查金花见他宽容抚慰,心中感激,道:“谢少主恕罪。”
又道:“少主当真是好智计,那些龟孙子都一股脑儿搜山去了,这房间倒最是安全不过。属下这就把这房给封了,说死了人得避避邪气,少主可以在里面慢慢疗伤。”
谢天璧摇头道:“不必,我这两天就下山回赤尊。”
查金花道:“是,只不过这两日这帮龟孙子山上山下都会严加排查,却不知少主如何脱身?”
谢天璧指向苏小缺:“这位是易容术的高手,扮成另外的模样就是。只是我重伤无法走动,倒要寻一辆马车。”
查金花想了想,喜道:“巧了!妙笔天机何家的二公子正住在店里。”
一听妙笔天机何家,苏小缺笑道:“马车有了!”
妙笔天机何家是江湖中甚为独特的家族,家中男子都是天生的六阴绝脉,难以修习内功,且身体孱弱,极少有能活过三十岁的,出门连马都骑不得,必然要坐马车。
但他们凭招式机关行走天下,撰写江湖大事,品评各派武功,种种秘卷要录均藏于何家天机阁,可称武林智者,因此鲜少有人为难何家传人。
此次前来观看武林大会的正是何家二公子何君梦及其新婚妻子简青青。
查金花笑道:“真是老天帮忙,这何君梦白天吹了一天风,现在正发热在房中睡了,干脆属下把他们夫妻俩杀掉,少主扮成他的模样离开怀龙山,端的是天衣无缝,更无半分破绽。”
苏小缺听她这般说,心中不由得一寒,虽想救谢天璧,却也不愿伤及无辜,一时拿不定主意。
唐一野已怒道:“何君梦简青青何其无辜?谢天璧是一条人命,他们俩便不是人命?”
霍然起身:“我唐一野断不容你们滥杀无辜!”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