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文秀心想:“这里的人都信回教,怎么迷宫里供的既有佛像,又有汉人?壁上写的又都是汉字,真是奇怪之极。”七人过了一室,又是一室,只见大半宫室已然毁圯,有些殿堂中堆满了黄沙,连门户也有堵塞的。迷宫中的道路本已异常繁复曲折,再加上墙倒沙阻,更是令人晕头转向。有时通道上出现几具白骨骷髅,宫中的器物用具却都不是回疆所有,李文秀依稀记得,这些都是中土汉人的物事。只把各人看得眼花撩乱,称异不止。但传说中的甚么金银珠宝却半件也没有。
七人沿著一条黑沈沈的甬道向前走去,突然之间,前面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喝道:“我在这里已安安静静的住了一千年,谁也不敢来打扰我。那一个大胆过来,立刻就死!”说的是哈萨克语,音调十分纯正,声音并不甚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阿曼惊道:“是恶鬼!他……他说在这里已住了一千年。”拉著苏普的手,向后退了几步。骆驼叫道:“这是人,不是鬼!”高举火把,向前走去。桑斯儿不甘示弱,抢上几步,和他并肩而行,刚走到一个弯角上,蓦地里两人齐声大叫,身子向后摔了出来。众人大吃一惊,苏鲁克和车尔库抛去手中火把,抢上扶起。只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桀桀怪笑,那声音道:“我在这里已住了一千年,住了一千年。进来的一个个都死。”车尔库更不多想,抱了骆驼急奔而出,苏鲁克抱了桑斯儿,和余人跟著出去,但听得怪笑之声充塞了甬道。来到天井中,看骆驼和桑斯儿时,两人口角流出鲜血,竟已一齐毙命。五人面面相觑,又是难过,又是惊恐。
阿曼道:“这恶鬼不许人去……去打扰,咱们快走吧!”到这地步,苏鲁克和车尔库那里还敢逞什么刚勇?抱了两具尸体,循著先前所划的记号,回到了迷宫之外。
车尔库死了两名心爱的弟子,心里十分难过,不住的拭泪。苏鲁克再也不讥讽他了,反而出言安慰,又道:“那两个汉人强盗进了迷宫之后影踪全无,定是也给宫里的恶鬼弄死了,那也好,叫这两个强盗没好下场。”阿曼道:“咱们从原路回去吧,以后……以后永远别来这地方了。”车尔库道:“咱们族人大队人马就快到来,可得告诉他们,别让兄弟们闯进宫去,一个个的死于非命。”苏鲁克道:“对!只要是在迷宫之外,那……那就没有干系。”是不是真的没有干系,那可谁也不知道。为了稳妥起见,五个人直退出六七里地,到了一大片旷地上,这才停住。苏鲁克道:“恶鬼怕太阳,要走过这片旷地,非晒到太阳不可。”阿曼道:“晚上呢?”苏鲁克搔了搔头皮,无法回答。
幸好没到晚上,第一队人马已经赶到。苏鲁克等忙将发现迷宫、宫中有恶鬼害人的事说了。
虽然人多胆壮,但谁也没有提议前去探险。过得两个时辰,第二队、第三对先后到来,数百人便在地旷上露宿。每隔得十余人,便点起了一堆大火,料想恶鬼再凶,也必怕了这许多火堆。
李文秀倚在一块岩石之旁,心里在想:“我爹爹妈妈万里迢迢的从中原来到回疆,为的是找高昌迷宫。他们没找到迷宫,就送了性命。其实就算找到了,多半也会给宫里的恶鬼害死,除非他们一听到恶鬼的声音立刻就退出。可是爹爹妈妈一身武功,一定不肯听恶鬼的话。唉,人的武功再高,又那里斗得过鬼怪?”忽然背后脚步声轻响,一人走了过来,低声叫道:“阿秀。”李文秀大喜,跳起身来,叫道:“计爷爷,你也来了。”计老人道:“我不放心你,跟著大伙儿来瞧著你。”李文秀心中感激,拉住他手,说道:“道上很难走,你年纪这么大了,辛苦得很,快坐下歇歇。”计老人刚在她身边坐下,忽听得西方响起几下尖锐的枭鸣之声,异常刺耳难听。众人不禁齐向鸣声来处望去,只见白晃晃的一团物事,从黑暗中迅速异常的冲来,冲到离众人约莫四丈之处,猛地直立不动,看上去依稀是个人形,火光映照下,只见这鬼怪身披白色罩袍,满脸都是鲜血,白袍上也是血迹淋漓,身形高大之极,至少比常人高了五尺。静夜看来,恐怖无比。那鬼怪陡然间双手前伸,十根指甲比手指还长,满手也都是鲜血。
众人屏息凝气,寂无声息的望著他。
那鬼怪桀桀怪笑,尖声道:“我在迷宫里已住了一千年,不许谁来打扰,谁叫你们这样大胆?”说的是哈萨克语,正是李文秀日间在迷宫中听到的声音。那鬼怪慢慢转身,双手对著三丈外的一匹马,叫道:“给我死!”突然间回过身来,疾驰而去,片刻间走得无影无踪。
这鬼怪突然而来,突然而去,气势慑人,直等他走了好一会,众人方才惊呼出来。只见他双手指过的那匹马四膝跪倒,翻身毙命。众人拥过去看时,但见那马周身没半点伤痕,口鼻亦不流血,却不知如何,竟是中了魔法而死。
众人都说:“是鬼,是鬼。”有人道:“我早说大戈壁中有鬼。”有人道:“那迷宫千年无人进去,自然有鬼怪看守。”又有人道:“听说鬼怪无脚,瞧瞧那鬼有没脚印。”当下众人拿了火把,顺著那鬼怪的去路瞧去,但见沙地之上每隔五尺便是一个小小的圆洞,人的脚印既不会这样细细一点,而两点之间,相距又不会这样远。
这样一来,各人再无疑义,都认定是迷宫中的鬼怪作祟,大家都说:“不论迷宫中有甚么东西,那也不能要了。明天一早,大家快快回去。”整晚人人心惊胆战,但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忽然之间,每个人心里都不怎么怕了。有些年青人商量著要去迷宫瞧瞧。苏鲁克和车尔库厉声喝阻,说道便是要去迷宫,也得商议出一个好法子来。
可是商议了一整天,又有甚么好法子?唯一的结果,是大家同意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从长计议。
将近亥时,便是昨晚鬼怪出现的时刻,只听得西方又响起了三下尖锐的枭鸣,众人毛骨悚然。但见那白衣长腿、满身血污的鬼怪又飞驰而来,在数丈外远远站定,尖声说道:“你们还不回去?哼,再在这里附近逗留一晚,一个一个,叫他都不得好死,我在宫里住了一千年,谁都不敢进来,你们这样大胆!”说到这里,慢慢转身,双手指著远处一个青年,叫道:“给我死!”说了这三个字,猛地里回过身来,疾驰而去,月光下但见他越走越远,终于不见。
只见那青年慢慢委顿,一句话也不说,就此毙命,身上仍是没半点伤痕。昨晚还不过害死一匹马,今日却害死了一个壮健的青年。
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再逗留?何况听得苏鲁克他们说,迷宫中根本没有甚么珍宝,连一块金子银子也没有。若不是天黑,大家早就往来路疾奔了。
次日天色微明,众人就乱哄哄的快步回去。
李文秀昨天已去仔细看过了那匹马的尸体,这时再去看那青年的尸体,心下更无怀疑,自言自语的道:“这不是恶鬼!”忽然身后有人颤声道:“是恶鬼,是恶鬼!阿秀,这比恶鬼还要可怕,咱们快走。”原来不知甚么时候,计老人已到了她的身后。
李文秀叹了口气,道:“好,咱们走吧!”忽然间听得苏普长声大叫:“阿曼,阿曼,你在那里?”车尔库惊道:“阿曼没跟你在一起吗?”他也纵声大叫:“阿曼,阿曼!咱们回去啦。”来回奔跑找寻女儿。
苏普一面大叫“阿曼!”一面奔上小丘,四下了望,忽然望见西边路上有一块花头巾,似是阿曼之物,急忙奔将过去,拾起一看,正是阿曼的头巾。他一急非同小可,叫道:“阿曼给恶鬼捉去了!”这时众族人早已远去,联络驼、桑斯儿、以及另一个青年的尸身都已抬去,当地只剩下苏鲁克、车尔库、苏普、李文秀、计老人五人。苏鲁克等听得苏普的惊呼之声,忙奔过去询问。
苏普拿著那个花头巾,气急败坏的道:“这是阿曼的。她……她……她给恶鬼捉去了。”李文秀问道:“什么时候捉去的?”苏普道:“我不知道。一定是昨晚半夜里。她…
她跟女伴们睡在一起的,今早我就找她不到了。“他呆了一阵,忽然向著迷宫的方向发足狂奔,叫道:”我要去跟阿曼死在一起。“阿曼既给恶鬼捉去了,他自然没本事救她回来。但阿曼既然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苏鲁克叫道:“苏普,苏普,小傻子,快回来,你不怕死吗?”见儿子越奔越远,爱子之情终于胜过了对恶鬼的恐惧,于是随后追去。车尔库一呆,叫道:“阿曼,阿曼!”也跟了去。
计老人摇摇头,道:“阿秀,咱们回去吧。”李文秀道:“不,计爷爷,我得去救他们。”计老人道:“你斗不过恶鬼的。”李文秀道:“不是恶鬼,是人。”计老人忽然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李文秀的手臂,颤声道:“阿秀,就算是人,他也比恶鬼还要可怕。你听我话,咱们回去吧,走得远远的。咱们是汉人,别在回疆住了,你和我一起回中原去。”李文秀眼见苏普等三人越奔越远,心中焦急,用力一挣,那知计老人虽然年迈,手劲竟是大得异乎寻常,接连使劲,都是没能挣脱。她叫道:“快放开我!苏普,苏普,会给他害死的!”计老人见她胀红了脸,神情紧迫,不由得叹了口气,放松了她手臂,轻声道:“为了这个哈萨克少年,你什么都不顾了!”李文秀手臂上一松,立即转身飞奔,也没听见计老人的说话。一口气奔到迷宫之前,只见苏普手舞长刀,正在大叫大嚷:“该死的恶鬼,你害死了阿曼,连我也一起害死吧。阿曼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我是苏普,你出来,我跟你决斗!
你怕了我吗?“他伸手去转门环,但心神混乱之下,转来转去都推不开门。
苏鲁克在一旁叫道:“苏普,傻小子,别进去!”苏普却那里肯听?李文秀见到他这般痴情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酸,大声道:“阿曼没有死!”苏普陡然间听到这句话,脑筋登时清醒了,转身问道:“阿曼没有死?你怎……怎么知道?”李文秀道:“迷宫里的不是恶鬼,是人!”苏普、苏鲁克、车尔库三人齐声道:“明明是恶鬼,怎么是人?”李文秀道:“这是人扮的。他用一种极微细的剧毒暗器射死了马匹和人,伤痕不容易看出来。他脚下踩了高跷,外面用长袍罩住了,所以在沙地中行走没有脚印,身材又这么高,走起来这么快。”她另外有两句话却没有说:“我知道这人是谁,因为我认得他放暗器的手法。在死马和那青年的尸体上,我也已找到了暗器的伤痕。”这些解释合情合理,可是苏鲁克等一时却也难以相信。这时计老人也已到了,他缓缓的道:“我知道是厉害的恶鬼,大家别进迷宫,免得送了性命。我是老人,说话一定不错的。”苏普道:“是恶鬼也罢、是人也罢,我总是要去……要去救阿曼。”他盼望这恶鬼果真如李文秀所说是人扮的,那么便有了搭救阿曼的指望。他又去旋转门环,这一次却转开了。
李文秀道:“我跟你一起去。”苏普转过头来,心中说不出的感激,说道:“李英雄,你别进去了,很危险的。”李文秀道:“不要紧,我陪著你,就不会危险。”苏普热泪盈眶,颤声道:“多谢,谢谢你。”李文秀心想:“你这样感激我,只不过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