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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金家的家仆个个神色自若,其中一个为首的家丁恭恭敬敬地接过由彭无心敬上的拜贴,道:“各位高人莅临,我家老主人必定欣喜万分,请各位不必客气,到内庭一叙,我家主人不时便会与各位相见。”
卢麟看了看彭无心,彭无心道:“如此也罢,师父,咱们进去再说。”卢麟捋了捋自己的三缕长髯,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望了同来的几个武林同道一眼。众人同时点了点头,意即进去再说。于是众人以卢麟为首,鱼贯进入园林广阔的金府。
金府客厅极尽豪华,沉香木的座椅桌案一应齐备,客厅的正中高悬金家列祖列宗的画像,四周错落有致地摆设着著名的洛阳牡丹红雀来朝。彭无心仔细地打量了四周一眼,所有的摆设虽然华丽,但是没有一丝结婚喜庆的布置。“难道金家五子收到了消息,将方家父女藏匿到别的地方去了?”彭无心心中冷哼了一声:“这也难不倒我,金府的总管已经被我收买,方家父女的消息决不会逃过我的掌心。”
待众人坐定,侍者们早已经将上好香茶奉上。彭无心无心饮茶,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眼线。果然,金府管家,一个獐头鼠面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交待了金家老爷马上就会来接见之类的场面话,就来到彭无心的身边坐下,顺手将一张纸条交到彭无心手上。彭无心看过之后,心中一定,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只听得一阵豪迈爽朗的笑声传来,一名华服老者大踏步走进客厅。此人身高七尺,比彭无心要高出半头,面色红润,长面细目,金黄色的虬髯迎风而动,双耳大而下垂,笑容可掬,目光犀利,手长腿长,抬手头足之间气势迫人,观其容貌举止,可以想象其当初雄占洛阳,威猛无匹的风头气派。
这位老者长笑一声,道:“老儿洛阳金百霸何德何能,竟然劳动诸位同好大驾光临,实在令蓬荜生辉,老夫荣幸之至!”
嵩山掌门谢满庭第一个站起,笑道:“当初洛阳一别,已有经年,金老雄风依旧,可喜可贺。”
“老了,老了!”金百霸仰天大笑,状极欢悦,“岁月不饶人,现在的金百霸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再不是当初叱垞风云的洛阳金刀了。谢兄,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精神奕奕。”谢满庭风趣地说:“托福,托福,在下勉强还可称得上老而不死。”言罢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这时,卢麟,左建德,王通玄一一起身相见。金百霸连连抱拳,连称久仰,礼数十分周到。
卢麟和他讲过几句客气话后,转入了正题:“金老,在下劣徒刚从黟山归来,听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似乎与令公子有关。”
金老笑了笑,道:“是不是这几个不肖子在江湖上又闯了什么祸事了?竟然惊动了几位的大驾。”
卢麟看了彭无心一眼,彭无心立刻站起身,朗声道:“金前辈,晚辈青州彭无心。此事说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偏生是晚辈亲眼所见,望金老多多担待。”于是,他将在黟山的所见所闻又仔细说了一遍,连一丝一毫的细节也没有错过。
金百霸的脸色随着彭无心的言语而急剧变化,到了最后,气得宛如紫茄干一般,狂怒地喝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这几个逆子。金福,金福!”
金福总管立刻应声上前,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叫那几个逆子全都给我过来,快,快!”
金福飞也似地走了。
谢满庭连忙劝道:“金老,暂请息怒,令公子也许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多多管教也就是了。”
“管教!”金百霸猛地一拍桌子,一张坚实的茶几应手而碎,“他们滥杀无辜,乱用私刑,强抢良家妇女,逼迫方百通老先生,还想活命么。想一想方老先生何等尊贵之躯,武林人士争相恭迎还来不及,却居然被他们严刑相逼,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卢麟,左建德,王通玄面面相觑,心想:金老果然疾恶如仇,名不虚传。
彭无心本来担足的心事终于放下大半,剩下来就看金百霸如何处理此事了。
金家五子鱼贯走入金家会客厅,金百霸劈头就喝道:“畜生,全都给我跪下。”金家五子面面相觑,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莫名其妙的表情。
“还不跪下!”金百霸提高了嗓门。
金家五子各个满脸委屈地跪了下来。
“方梦菁姑娘呢?你们把她藏在哪儿了?”金百霸怒道。金家五子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嘴最快的金天宝脱口而出:“爹,你怎么?”金天骄忙截住话头:“爹,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方梦菁?”
“还想说谎?”金百霸脱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金天骄的左脸立刻红肿了起来。
金天豪大声道:“爹,我们真的不能说出方姑娘的住所,还请爹见谅。”
“畜生,”金百霸一把掐住金天豪的脖子,“你们闯下天大的祸事,还要隐瞒!说是不说。”言罢,手一紧,金天豪一张猴脸立科胀得通红,连他的一头赤发都仿佛变得更红。金天泰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金百霸的手,哭道:“爹爹,手下留情呀!四弟不想说出方姑娘的行踪是为了她好,那里又是什么天大的祸事了?”
“还狡辩,你们残杀方府家丁,挟持方百通老先生,逼娶方姑娘,还不是天大的祸事。是不是要等到你们逼死了人家父女才算厉害?”金百霸怒火如狂。
“什么?”金家五子都呆住了。
“什么残杀家丁,挟持方先生,逼娶方姑娘?我们完全都不知情呀?”金天泰叫屈道。
“放屁,人家全都看见了!”金百霸一指彭无心。
金家五子的目光一齐望向彭无心,犹如要喷出火来。金天霸狂怒地喝道:“姓彭的,你好狠毒的心肠,我们五兄弟那里对不起你了,竟然谎言垢陷我们兄弟。”
彭无心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悔改,仍要顽抗。方姑娘如今正被关在夜风轩,我们可以立刻前去查证。”
金氏五子同时一震,仿佛全都没想到彭无心居然能够查出方梦菁的下落。
金百霸再不多言,只道:“大家一起来。”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的所有人都一起随着金家父子向夜风轩走去。
金家夜风轩是一个环境优美,陈设优雅别致的独立庭院,周围开有池塘,植有青竹,桑榆,海棠和四时花木,甚至养有仙鹤和鸳鸯,院中轻烟弥漫,恍如人间仙境。
众人刚要冲进门去,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飘飞而来,立身挡在夜风轩门前。来人是个年约四十的花服贵妇,娇小身材,头发乌黑,面容较好,一双凤目,两道淡眉,笔直的鼻翼,显示出她刚毅内敛的气质,甚是雍容华贵。可以想象,她在年轻之时,定是个绝世美人。
“夜风轩金府重地,不容外人骚扰。”这位贵妇冷然道。
“阿华,难道你也有分?”金百霸惊道。
左建德笑道:“原来是人称玉女神剑的金夫人,咱们这可失礼了。”众人恍然大悟,一齐向金夫人施礼。金夫人一一回礼后,对金家五子喝道:“不肖子,方姑娘的事是你们泻露出去的?”金天泰恭声道:“启禀娘亲,此时非孩儿们说出去的,而是有人用了卑鄙手段,从我府下人口中得知。”说完恶狠狠地看了彭无心一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夫人提高了声音喝道。
众人暗想:这对夫妇果然是良配,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嗨!”金百霸一把拉起金夫人的手,走到路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那有此事!”金夫人勃然大怒。她怒冲冲地来到众人面前,大声道:“各位,方氏父女果然就在此地,然而决非如彭无心所言是被我的孩儿们截走的,而是他们要求在我的夜风轩暂住,以躲避某位多情种子的一再纠缠的。”
彭无心大声道:“此事见到方姑娘便可真相大白,此时无需做口舌之争。”
金夫人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好,好!请进,请进。”
众人终于走进了夜风轩的正门。
“方姑娘,我的孩儿们蒙受不白之冤,请移仙驾一见。”金夫人郎声道。
彭无心冷冷地哼了一声。
只听一声叹息缓缓传来,方梦菁一身淡雅的青色素服,手摇一柄圆扇,轻轻巧巧地从屋中走出。
她看了彭无心一眼,笑道:“果然又是你。”
彭无心一阵茫然,似喜非喜地说:“是,是我。姑,姑娘可好。”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本来很好,现下见到你,又不好了。”
彭无心摸不着头脑,道:“姑娘,金家五子可有对你不轨?”
方梦菁笑道:“金家五子对我很是殷勤周到,金夫人对我也很照顾。”
众人同时“咦”了一声。彭无望惊道:“姑娘,你是否被人挟持?”
方梦菁道:“挟持?这是从何说起?我为了躲避阁下的痴缠,才特意躲到洛阳金家的。”
“什么?”彭无心只感到五雷轰定,头脑中一片空白。
方梦菁苦笑了一下,道:“彭公子,公子隆情厚意,一片痴心,梦菁深自感动。然而梦菁蒲柳之姿,难托公子深情。男女之事,在乎两情相悦,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彭无心只感天旋地转,整个人世间忽然风云横变,令他无从依托。他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道:“方姑娘,在下却有下聘之意,然而姑娘确也有鸿雁传情,曾为我留诗一首。”言罢,伸手探入怀中,取出方梦菁留给他的那张字条。
方梦菁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笑了一笑,道:“这绢花小楷确有些像我的笔迹,然而转折间少了空灵柔和之气,凤字的转还处刚劲有力,应该是有人模仿我的笔迹,而且还是一位男士。”
猛然间,一声不屑的冷哼传来,玉女神剑王夫人冷笑道:“恐怕是有人痴心妄想,自己写了出来,聊以自慰的吧。”
彭无心只感头脑一热,怒视王夫人道:“在下虽不才,却也不会有这么卑鄙无耻的想法。王夫人血口喷人,所为何因?”
“我血口喷人!”王夫人勃然大怒,“你这个不自量力的登徒子,鬼迷心窍妄想迎娶天下闻名的智仙子方小姐为妻。三番五次,派人上听松阁送聘礼,不住痴缠。害得方家父女为图耳根清静,大老远躲到我们洛阳金家来。你还不知悔改,竟然诬陷我们金家逼娶方姑娘,残杀方府家人,劳动诸位武林前辈大兴问罪之师,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武林之中,竟然有你这种斯文败类,真是奇耻大辱。”
彭无心气得满脸通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众位武林前辈都露出了被欺骗的愤怒鄙夷的神情。
连自己的恩师卢麟也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他心急之下,怒喝道:“金夫人,我敬你为武林前辈,想不到你竟然谎言垢陷于我,你是何居心?不错,我是有过下聘之意,是因为我收到自称是方府家人者所递上的方姑娘的书信。但是你说我三番五次前去下聘确又从何说起。”
金夫人冷笑了几声,道:“我冤枉你?你问问方姑娘。”
方梦菁叹了口气,道:“确有人三番五次上山,自称彭门人氏,代彭二公子前来下聘礼。”
彭无心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直流:原来自己中了金家所布下的圈套之中。他猛地抬头,怒视金家五子,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