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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夫人和胡亥的目光却只是停留在蔡风的身上,绽出异彩。
蔡风外披一件米黄色的披风,里面是一身蓝色的紧身装,将那充满爆炸性的线条暴露无余,浑身似乎散发着一种让人清晰可感的热力。生机和活力如膨胀的潮水般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撼,那种显眼的色调搭配更给人无限动感。
昨晚因天色太暗,根本无法细看,可是此刻,美人、俊男却构成了一种特异的气氛。
“齐王昨夜可休歇得习惯?”万俟丑奴首先打开话头问道。
蔡风一笑,极为自然地边行边向众人抱拳,行至殿中,停步诚恳地道:“胡夫人和几位将军大人如此盛情,使蔡风确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又岂有不习惯之理?”
“齐王果然非凡人所能及,谈吐如此风雅,实令胡适佩服!”一名须发微白的老者向蔡风抱拳诚恳地道。
蔡风心中一动,记得游四在谈到高平义军时,就提过其中有一位极为受到义军尊重的谋士胡适,看来也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了。顿时不由面容一整,肃然道:“原来阁下就是胡适前辈,久闻前辈智胜三军,义冠四海,一手行书更胜当年钟繇大师,隶草之书遒媚劲健,端秀清新,力透纸背,深得王右军大师的真传,蔡风仰慕已久了!”(注:王右军乃是人们对西晋王羲之的称呼。)
众人全都为之一惊,似乎没有料到蔡风竟对胡适也如此熟悉。
胡适在惊讶之余却多了几分得意和欢快,似乎有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对蔡风的好感不由大增,口中却道:“岂敢,岂敢?老朽怎能与钟繇大师和王右军相提并论?说到智胜三军、义冠四海,更是不敢当,齐王见笑了。如果有空,老朽倒可以与齐王切磋一下书法之道,久闻蔡大将军的书法独树一帜,笔如刀锋,字字可见霸烈之意,那种以意入书的境界老朽只怕一生也无法达到。”
“哈哈,前辈过奖了,不过若有机会,倒是真想与前辈交流交流。”蔡风爽然一笑道,同时又转向万俟丑奴,笑接道:“万俟将军何不将几位大人介绍一下?也好让蔡风向几位大人问好呀!”
万俟丑奴一笑,那几名大臣立刻有些诚惶之态。
蔡风对元叶媚和刘瑞平极为放心,既然胡夫人想与她们勾通勾通,也便由她们去了。或许,两人合力能够抚平胡夫人心头的创口也说不定。当然,女人间的事情蔡风没有必要多管,他必须彻底了解高平义军的军情,也好安排如何反击崔延伯的计划。他必须尽早、尽快领导高平义军夺回优势,否则在兵势处于劣境的情况之下,再宣布胡琛的死讯,那只会使义军军心更加混乱,战意大失,也就只能等待败亡一途。因此,取得一些战果是眼前最为迫切的问题,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胜利,用来热热人心也是好的。
万俟丑奴做事十分麻利,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东路守军的材料,以供蔡风参考。
刚才一顿洗尘宴,倒也极为丰盛,只是军务紧急,也便草草作罢,再说每个人都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此时胡琛仍未安葬,所以也不易太过放肆。
在座之人再加上三子与陈楚风,一共只有十一人。但如在慈安殿中一般,多摆出一个位置,那是空留给胡琛的,表示胡琛仍是处在不可取代的地位。
另外六人有文有武,文以胡适为首,其次是高桥、孙策,武则有驻军陇德和海原的大将军宋超与骆非,另外一人是马方,其人来自莫折念生部下的氐人主将。不过,此刻的马方对蔡风并无恨意,他能够进入胡琛军事圈中的主要原因是此人绝对可靠,也极富才略。
蔡风自然首先要表明自己前来是客的立场,虽然葛荣极为希望他能够将来统领高平义军,使之真正成为葛家军的另一股新生力量,但蔡风却知道,这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原因在于,他始终是葛家军的齐王,北齐军的第二把手。至少,在别人的眼中是这样的。万俟丑奴信任他,力排众议,愿意将兵权暂时交手蔡风,但却并不希望蔡风成为一个窥视权力的奸人,再说蔡风也绝对不会这样做。对于这一点,其实万俟丑奴早就有了先见之明,他知道蔡风不会那样做,所以才敢做出如此决定。
众人的秘密商议是在王府中进行的,足足经过两个时辰才正式结束。当然,大家商议时有所争论是不可避免的,但蔡风的话往往会起到很大的说服力,又有万俟丑奴、赫连恩的全力赞同,再加上胡适的论调相助,蔡风至少走出了第一步,那就是消除了其他将领对他的顾忌和疑虑。至于军情,蔡风只是将各路义军初作了解,并未真正发表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有些事情并不必要立时做出答复,而是应该审时度势之后才能抉择。至于蔡风对自己的作战计划更不想谈,这并不是他对在座诸人的不信任,而是他一惯行事的原则。
虽然有人对蔡风这种忌讳莫深的做法有些不满,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行事的原则,何况蔡风所领的高平义军,只是万俟丑奴的那一支。
凌能丽赶到葛家庄时,已是自北台顶下山的第二十天。当她得知蔡风举行过婚礼时,心中竟升起了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欲哭无泪,顿觉思想一片混乱。
凌通也有些不知所以,心中也产生了一股落寞,似乎理解凌能丽的那种心情,也为凌能丽感到难过。
游四并未出征,葛荣也没有出征,他们似乎也极为了解此刻凌能丽的心情,尽力派人开导她,这也是他们惟一可以做的事情。
葛荣虽然曾经做过浪子,但对这种极为复杂的男女之情并不清楚,何况这些年来他一心只是经营着自己的商业王国,更忽略了男女之情。所以此刻也无法安慰凌能丽,游四同样不行。
凌能丽心中气恼,气恼的并不是蔡风的婚礼,而是蔡风对此婚姻大事竟也不事先跟她说一声,也未曾与之商量,还让她一直蒙在鼓里,这对她似乎有些不公平。当然,她并无权如此指责蔡风,可事实上她很难谅解蔡风,至少他们仍是好朋友,仅凭这一点,蔡风在结婚时也应该通知她一声。
当凌能丽得知蔡风远去高平相助万俟丑奴的事时,她决定离开,并不想在冀州久留。
对于流落江湖,凌能丽并不陌生,但她从来都没有这刻万念俱灰般的感觉。
望着夕阳,凌能丽只是紧了紧那件穿了两年的虎皮披风,静静坐在山坡上。
葛荣无法挽留住凌能丽,他同样感到有些痛心,凌能丽是蔡伤的义女,便等于是他的子女一般,而他最疼爱蔡风,爱屋及乌,自然十分关心凌能丽。可是蔡风与凌能丽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惟有游四似乎隐隐感觉到一些事端的缘由,那是因为凌能丽上次留信不告而别,这为蔡风的心头种上了一些难以抹去的阴影,也是蔡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对凌能丽有些不公。因此,他选择了尊重凌能丽的一切决定。
凌能丽却是心中气苦,她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应付眼前的现实,如果父亲抑或义父在身边的话,她或许可以伏在他们的膝上大哭一场,可是一切都是那般遥远。而她心中的悲伤,只能够深深潜藏在心底,这本就有些残酷。
凌通放重了脚步,依然未曾惊醒失神的凌能丽。
“丽姐……”凌通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并轻轻坐在凌能丽的身边,有些担心地望着一言不发的凌能丽。
凌能丽依然只是看向渐渐沉没的夕阳,未曾转头望凌通一眼,但却已经自那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我去高平问问蔡大哥,他怎么会这样做呢?”凌通有些气鼓鼓地嘀咕道。
“小孩子,你不懂。”凌能丽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眸子之中竟有了泪花闪烁。
“我已经不小了,都十五岁了,怎么不懂?蔡大哥他是喜欢丽姐的,我不信还有人比丽姐更美!”凌通不服气地道。
凌能丽的心中更是酸楚,有些心烦地道:“姐姐只想一个人静静!”
凌通一呆,关心地道:“丽姐这个样子,我很担心的。不行,我不走开,大不了不提蔡大哥就是了。”
凌能丽不语,她知道凌通是一片好心,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娃娃,两年多的时间已使凌通明白了许多事情,也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此刻的凌通已经成为建康城内的风云人物,自然并非无因。只是,凌能丽不想说话。
“丽姐,不如我们同去建康散散心吧,那里可好玩了。有玄武湖、莫愁湖、秦淮河,有天下最好的乐师,有数不清的才子,可谓人才济济。同时也可顺便去看看我开设的酒楼和赌坊,而且爹娘也很想见见丽姐,如果鸿之哥、吉龙哥他们见到了丽姐,定会高兴死了!”凌通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似乎害怕凌能丽又不高兴。
凌能丽并没有相责之意,只是轻轻吸了口微寒的凉气,想到那些身寄南朝的乡亲们和二叔及二婶,也微微有些心动,可是此刻她一点心情也没有,只是淡淡地道:“我还得将北台顶上所发生的事情去告诉他,一切等这件事情办完了之后再说吧。”
凌通想到要去高平找蔡风,心中一热,即使其师黄海没说,他也知道蔡风的武功深不可测,那是他在孩童时就崇拜的偶像,此刻依然没有改变,自然经常忆起与蔡风相聚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他今生到目前为止最为开心的一段时间。
只是眨眼间,三年时间已过……
凌能丽心中知道,此去高平,也许只会更增痛苦,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看,去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抑或是去看看那个狠心的蔡风。
蔡风仍爱着她,而且很深,凌能丽不是不知道,包括这一刻,她心中依然十分清楚地明白。但是她却无法用这种掩饰起来的情感当做一种实际的生活去对待,现实往往比感觉更残酷,她不知道此刻的蔡风是不是同样在痛苦,抑或正在春风得意。
正刻的蔡风正在沉思着,他早就已经定好了计划,剩下的惟有等待着这个计划去一步步地实现。可是他此刻仍在沉思,对着那棵仅存一片孤零零红叶的枫树沉思着,他就像是一个哲人,一个正在思索生命意义的哲人。
他不能忘记,那个极美的黄昏,那缓缓坠落的夕阳,还有那一张不敢让他正视的俏脸,以及满天的红叶飘飞。只不过,高平的深秋,似乎比那个日子冷了一些……是那个日子,让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凌能丽,也是在那个日子,他真正了解到她的内心世界。
“美丽的东西都似乎很寂寞,便像这西下的夕阳,一天之中或许只有这一刻是最美丽的,而这一刻真正能理解它的人又有几个?”蔡风低低地念着那个日子他说过的这一句话,同时想起了曾说过的另一句话:“美丽的东西能由内心去理解它的人绝对比用眼睛去欣赏它的人少得多,这或许便是世俗的悲哀。”想到这里,蔡风禁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也许,这真的是世俗的悲哀,唉……也许我还没有真正地完全了解她。”
一阵秋风吹过,那一片孤零零的红叶在树枝上摇曳了几下,终于还是坠落下来,蔡风禁不住心神一颤,心中涌起万千感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你此刻还好吗?可曾感受到秋天的凄寒?唉……”
“风郎,你有心事